狹路相逢的楚漢兩軍都是裝備精良的躲兵。
天狼衛是楚軍精銳中的精銳,除了人手一把環首刀,一枝長矛(矛兵)或者一面大盾(盾甲兵)外,每人還額外背負了一把角弓以及一囊狼牙箭,其中一小部份精銳sǐ士配備的卻是殺傷力更強的公輸連弩,可說是武裝到牙齒。
白墨的三千漢軍也是百戰精銳,除了人手一把雙刃劍、一枝長戟以以外,兩千人配備了角弓,另外一千人則各帶了五枝飛矛。
距離不足百步時,楚漢兩軍幾乎是同時開始放箭,一邊前進一邊將一的箭雨傾泄到對方頭上,不過,楚漢兩軍將士都披掛了重甲,狹窄的棧道也限制了弓箭的殺傷力,因而雙方的傷亡都不大,只有少量將士被射中鎧甲接縫而受傷。
還剩下不到二十步時,龐鈺忽然閃到棧道內側,貼壁而立。
倏忽之間,龐鈺身后隨行的前排銳士便迅即單膝下跪,跪立在了棧道上,第二排則微微屈膝,半蹲著,龐鈺手中橫刀微微揚起,前后三排銳士便同時擎起公輸連弩,十二具黑黝黝的弩機霎時便對準了前方大步逼進的紅袍漢將。
公輸車在費了不少心力之后,終于還是造出了連弩。
不過,公輸連弩的工藝要求實在是太高,以現時楚國的條件根本無法批量制造,大量裝備更是無從談起,因而項莊只在驍騎、虎賁、天狼三大營裝備了區區百十來具連弩,在大規模的正面戰場上,區區幾百具公輸連弩很難發揮什么作用。
但在特定時候、特定地域,連弩卻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譬如現在,這十二具公輸連弩就將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伴隨著龐鈺手中橫刀的斬落,十二名天狼銳士便同時扣下了弩機,霎那之間,十二枝黑黝黝的鐵箭便已經閃電般射向了對面逼近的周冠夫,這些鐵箭通體由精鐵所鑄造,頂部的箭頭已經開了鋒,而且還抹了劇毒,可謂暗殺利器!
龐鈺從來就沒想過要跟周冠夫單挑斗將,給荊遷報仇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跟周冠夫單挑無疑是最愚蠢的一種方式!當年在虎牢關上,龐鈺就見識過周冠夫的武勇了,他知道自己的武藝絕對不是周冠夫的對手。
十數點寒星疾射而至,周冠大的臉色頓時微微一沉。
周冠夫有著近乎野獸般的本能,瞬間意識到這十幾點寒星絕不簡單,間不容發之際,周冠夫猛然一個側身,又將雙鐵戟置于側前擋下了其中數點寒星,剩下的七八點寒星雖然射中了周冠夫,卻貼著周冠夫身上的鱗甲滑開了。
“哈哈!”成功躲開了這必殺一擊,周冠夫頓時仰天長笑。
對于連弩,周冠夫明顯缺乏認知,在他看來,對面楚軍的手弩一經發射,再想重新填裝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周冠夫也絕不會再給他們重新填裝的時間和機會,當下以雙鐵戟于胸前狠狠互擊,周冠大再次甩開大步向前逼進。
不過很快,令周冠大大吃一驚的事情便發生了,對面那十數名楚軍只是將手中的手弩前后牽動了一下,便又是嗡的一聲輕嘯,遂即又有十數點寒星疾射而至!周冠夫的瞳孔頓時急劇收縮,整個人也是猛然一愣,可以連續發射的手弩?!
只這一怔愣,十數點寒星便已經閃電般射中了周冠大,數聲金屬撞擊的清響過后,周冠大便感到左肩、左肋以及右腿驟然一涼,急低頭看時,只見左肩、左肋以及右腿的鱗甲接縫中已經分別鍥入了數枚黑黝黝舟鐵釘。
下一刻,絲絲麻癢便從中箭處擴散而出。
不好,箭上有毒!周冠大頓時心頭一凜,只這片刻功夫,他便感到左手和右腿開始變得麻木起來,握于左手之中原本感覺輕如無物的大鐵戟也驟然間變得沉重起來,當對面楚軍再次牽動手弩準備發射時,周冠大再不遲疑,一個閃身縮回了陣中。
看到周冠夫中箭受傷,龐鈺頓時神情大振,如此良機,他又豈肯錯失?!
“周冠夫休走,留下命來!”龐鈺大吼一聲,提刀便追,身后十二名銳士也紛紛收起公輸連弩,擎出環首刀追隨龐鈺身后追了上去,再后面,更多的天狼銳士蜂擁而進,沉重的腳步聲中,懸空橫出的棧道也是微微顫動起來。
閬中城郊,密林之中。
項莊正在閉且打盹,最后剩下的四百多天狼衛或躺或坐,也都陷入了沉沉夢鄉,他們已經七天七夜沒有睡過囫圇覺了,這七天來,不是賀強行軍就是在打仗,或者就是在急惶惶地逃命,這會人一松懈下來很容易就睡著了。
再精銳的士兵也需要休息,再鐵打的漢子也需要睡覺!
就著冷水啃了點干糧之后,倦意上涌,絕大多數士兵便進入了夢鄉。
屈不才已經去閬中縣城打探消息了,雖然項莊希望龐鈺的大軍已經抵達閬中,可他知道這種可能性不高,反倒是在劍閣伏擊他們的漢軍,這會很可能已經打下葭萌關了,項莊只在葭萌關留下了百余天狼衛,這點兵力根本無法久守。
從內心深處,項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天色擦黑時,屈不才終于回來了,不過帶回的卻不是葭萌關失守、閬中縣城被漢軍重占的壞消息,而是龐鈺正率領三千精兵與漢軍在金牛道上對峙的好消息,在經歷了劍閣慘敗之后,這一消息對于項莊來說可真不啻于一劑強心針。
“老屈,你是說子昂正在金牛道上跟漢軍對峙?”項莊問。
“嗯。”屈不才重重點頭道,“大王,就是在劍閣伏擊咱們的那彪漢軍。”
“這么說,葭萌關還沒有失守?”項莊又道,“閬中縣城也在咱們的控制之下?”
“是的。”屈不才再次點頭,答道,“龐鈺將軍留了五百精兵把守葭萌關,至于閬中,也還在咱們的控制之下,秦大人的五百秦家軍剛剛也趕到閬中了。”
“秦家軍也到閬中了?”項莊越發大喜道,“這么說,高初已經襲了蜀郡?”
高初分兵攻打蜀郡,秦夫人率秦家軍也隨行助戰,現在秦家軍來了閬中,豈不是意味著高初已經打下了成都城,不rì即可催動大軍前來閬中支援項莊了?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眼看著巴蜀之戰就要以失利告終了,不想峰回路轉,又出現了轉機?
“嗯。
”屈不才再次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高將軍很快就會趕來閬中與大王會合。”
“哈哈蜘…”項莊當下仰天大笑道,“好,好極!只要始之、晉襄的三萬大軍能夠及時趕到閬中,我們就仍有機會!”
咸陽通往漢中的子午谷小道上,劉邦親率五萬夫軍正向前匆匆急進。
子午谷小道深藏幽深峽谷之中,許多路段皆為原始叢林所覆蓋,一到夏天,谷中蛇蟲橫行,就是山中獵戶也不敢貿然進入,不過現在卻還是暮春季節,天氣雖已轉暖,可冬眠的蛇蟲卻還沒有復蘇,因而勉強還能行軍。
堪堪經過一處長滿青苔的石臺時,劉邦胯下坐騎猛然一個趔趄,竟然把馬背上的劉邦給狠狠地摔飛了出去,值得慶幸的是,落地時正好掉在一叢野草叢中,劉邦竟奇跡般地沒有摔傷,卻也嚇得夠戧。
邸疥,夏侯灶等宿衛郎將趕緊搶上前來,把劉邦扶了起來。
夏侯嬰也催馬追了上來,勸劉邦道:“大王,谷中小路濕滑難行,不如由臣率大軍先行一步,大王你率禁軍隨后跟上?”
“無妨。”劉邦連連擺手道,“寡人的身體還吃得消,不必休息。”說此一頓,劉邦又略顯焦躁地囑咐夏侯嬰道,“夏侯嬰,大軍行進速度還是太慢,你去傳下寡人令諭,全軍加快行軍速度,五天之內,必須趕到南鄭!”
“喏!”夏侯嬰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金牛道上,楚漢兩軍猶在激戰。
龐鈺已經殺得血透重甲,身上的戰袍、大氅甚至鎧甲都已經無法辯別底色了,sǐ在他橫刀之下的漢軍甲兵沒有一百,也至少有八十了!不過,個人的武勇終究是有限的,在擊殺了近百漢軍之后,龐鈺終因體力不支,被迫退入了后陣。
楚軍明顯占據了上風,可是狹窄的金牛道嚴重限制了楚軍的發揮。
金牛道最寬處也僅供十人并排而行,除了最前面的少量士兵可以跟敵軍接觸以外,剩下的士兵只能以弓箭、飛矛支援前方,距離更遠的士兵干脆只能吶喊助威,漢軍的單兵素質雖然比不上天狼銳士,可在這種地形下也是很難被擊潰的。
自兩軍狹路相逢到rì暮時分,楚軍至少向前推進了五里地,戰場也從狹狹的棧道轉換成了相對寬敞的谷道,卻始終無法將漢軍打垮,漢軍在白墨的指揮下且戰且退,雖然無法頂住楚軍的猛攻更無法逆襲,卻也不及于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