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恨的是,吳家那小子不但沒被關,還到處放話,說早晚要咱方家傾家蕩產,真是癡心妄想…”
“嗯?你說什么?”方錚正待繼續走,聞言猛的回過頭來,臉上的神色有些變了。
“小人該死!小人多嘴!”小五見方錚神色有異,頓時后悔自己失言。被提拔為高級伴讀書童才多久,就在少爺面前嚼舌頭,典型的“給了三分顏色便開染房”,這不是找抽嗎。
“先別該死了,你說,吳家那小子要咱方家傾家蕩產?”方錚微瞇著眼,語氣不善的問道,表情有點兒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的意思。
“是的,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就在少爺您剛清醒過來的那天,這小子在醉仙樓喝多了,拍著桌子口出狂言,話就這么傳開了,小人也只是聽說而已。”小五看了看方錚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
方錚感覺有股怒火在胸中燃燒。
媽的!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打了人你不上門來賠禮道歉也就罷了,竟還想要我傾家蕩產,這不是砸我飯碗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錚從穿越的那天起,就給自己定下了明確的目標:不當官兒,不散王霸,所求的,只是做一個有吃有喝有錢的紈绔少爺。這個目標也許對其他人來說很沒志氣,可方大少爺就喜歡。
以方家的財勢來說,這個目標已經達到了,方錚也正美滋滋的享受著這樣的生活。他沒什么野心,將來老爹退休交棒了,他便打算安安心心守著這份產業,然后再娶幾個老婆,做個富家翁,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輩子。
至于小說中的那些主角們,一穿越就忙著發明火yao,發明蒸汽機,發明火槍火炮…見鬼去吧!少爺沒那閑工夫,不勞而獲,貪圖享受才是他的最高理想。
現在有人想要讓他的理想泡湯,方錚這下可真惱火了。試問如果方家完蛋了,他怎么辦?上街要飯去?更別說他老爹為了他還受了這么大委屈。
吳家那小子,得狠狠教訓他一頓才行,不光是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他爹。雖然方錚知道吳家那小子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方家如今的產業如今遍布江南各地,如同一艘巨大的航母,豈是說倒就能倒得了的?
可嘴上說說也不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把他整怕了,誰知道他以后會玩什么花樣。
“小五,你知不知道,那吳家,可有什么背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打算出手了,計劃就必須定得周密一些,省得將來惹麻煩。
“背景?他吳家能有什么背景?”小五不屑的撇嘴:“無非就是用銀子維系著與官府的關系罷了,真有個好歹,官府才不會管他死活呢。”
嗯,這話也有道理,前身差點被那小子弄死,官府不也沒幫著方家出頭嗎。說到底,還是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不高啊。在當官的那些人眼里,商人是逐利之輩,是奸險狡詐的代名詞,有了這份認知,當官的怎么可能幫商人出頭?
這是個好消息,反過來說,吳家那小子倒了霉,官府多半也是不怎么理會的。至于那位金陵府尹陳大人,他也別想往外摘,這仇本少爺算是記下了。
“小五,那小子在醉仙樓吃過飯后,一般都會干嘛去?時候這么早,該不會回家睡覺吧?”如果他真是回家睡覺,今日只好作罷了。
“哪能呢,這種富家公子,胡吃海喝之后,當然是乘著酒興逛窯子啦。”
有戲!方錚不覺有點興奮:“哦?你知不知道他經常去哪家窯子?”
小五不假思索的道:“當然是瓊花樓,穿過對街那條巷子就到了。上次跟少爺您爭那瓊花樓的桃紅姑娘,這小子下黑手,用卑鄙的手段贏了您,現在新鮮勁兒還沒過去,正與桃紅姑娘打得火熱呢。”
桃…桃紅?靠!自己的前身到底什么品位呀?光聽這名兒就夠俗的。
方大少爺眼珠子滴溜一轉,計上心頭。
方錚悄聲吩咐道:“小五,這兒離家不遠,你趕緊回去,叫上幾個護院,記得挑那種身手好,腦子機靈的,悄悄的到這兒來找我,對了,這事不能張揚,千萬別讓我爹我娘知道,快去快回!”
小五應聲飛快的消失在夜幕下。
方錚獨自蹲在巷口,機警的盯著對街的酒樓。時下雖已是初夏,可入夜后天氣仍是有些寒冷,方錚緊了緊長衫頸口,不自禁打了個哆嗦。看著對街酒樓的食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心中大是惱怒。
媽的!你在里面喝酒吃肉,老子卻像個癟三似的站在外面把風,大家都是紈绔少爺,同人不同命啊。待會出來不把你整得哭爹叫娘,少爺就跟你姓。
等人的滋味很不好受,特別是在又冷又餓的境況下,更是難捱。方錚在心里默數,一直念到五百時,小五終于來了。
跟在小五后面的有五個人,為首的是一個高大漢子,三十來歲年紀,滿臉絡腮胡,方錚認得他,他是方府的護院頭兒,名叫鄭仗,為人沉默寡言,手底下卻很有幾分本事。
鄭仗是北方人,在他十八歲那年,家鄉鬧饑荒,他和他老娘逃難到了京城,后來他娘病倒了,正巧方老爺路過,送了二十兩銀子給他老娘看病,可惜最后他娘的病還是沒治好,拖了一個多月終于撒手去了。鄭仗沒了牽絆,又感于方老爺臨危相扶之恩,于是拜到了方家門下,鄭仗早年跟一位落難的和尚練過功夫,一手少林通臂拳頗有火候,方老爺遂讓他做了方府的護院頭兒。
跟著鄭仗來的四人,方錚依稀認識,看他們體格健壯,精明干練,雖不像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那樣“太陽穴高高隆起”,可舉止透著一股彪悍勁兒,想必他們都是方家的護院。話說這方老爺挺有心眼兒的,不聲不響便招徠了這么些手底下有真章的江湖漢子。
方錚趕緊上前打招呼:“鄭大哥,你怎么親自來了?”
鄭仗這人不善言辭,聞言只是扯了下嘴角,表示他笑過了。
見鄭仗耍酷,方錚只好無奈的朝他身后的四人抱拳,朗聲道:“久聞諸位大俠武藝高強,俠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各位,請了!”
這番狗屁不通的開場白嚇得鄭仗身后的四位“大俠”連連彎腰作揖回禮,禮貌得簡直就像彬彬有禮的儒雅紳士,哪有半點“江湖中人”的影子。
其中一個略矮的漢子哈著腰笑道:“聽說少爺有事急召,小的兄弟幾個跟著鄭頭兒急忙趕來了,少爺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小的兄弟幾個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客氣客氣,赴湯蹈火倒是不必,難度沒那么大,只需幫我敲敲悶棍,嚇唬嚇唬人就行。”
“哈,劫道兒啊,早說呀,這是咱哥兒幾個的老本行了。”矮漢子一副“術業有專攻”的專家表情。
“啊?”方錚大吃一驚,看不出老爹這么本份一商人,竟有如此陰暗的一面,家里的護院竟然有做過山賊強盜的。方家還真有那么點兒臥虎藏龍的意思。
矮漢子得意的解釋道:“不瞞少爺說,十年前咱哥兒幾個在北邊干過無本的買賣,過過幾天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逍遙日子,后來咱瞎了眼劫了老爺的一筆紅貨,鄭頭兒當時單槍匹馬找上山,把咱一伙幾十個人全打趴下了,咱哥兒幾個這才心服口服的跟著鄭頭兒進了方家…”
話沒說完,鄭仗在旁一瞪眼,矮漢子訕訕一笑,摸著鼻子住嘴了。
鄭仗轉過頭對方錚道:“過去的事別提了,少爺打算怎么做,小人必會支應您周全。”
方錚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中隱約有些不安,老爹招徠這幾位山賊做護院,是不是有點不合適?賣水果的改行去賣農藥,他能賣得好嗎?萬一他偷吃偷習慣了…
哎,都什么時候了,怎么老這么不著調呢?方錚甩甩頭,朝眾人吩咐道:“很簡單,待會那小子從酒樓出來的時候,麻煩鄭大哥帶人上去,先一棍子將他敲暈,再帶到一個無人的荒郊野外,少爺我今日得好好款待款待他。”
說完他還故作猙獰的一邊笑,一邊捏著指骨,指關節今兒有點不爭氣,捏半天一個都沒響,刻意培養的肅殺氣氛大打折扣。
矮漢子明顯是個多話的主兒,這會耐不住又開口了:“聽小五說,那小子就是害少爺您昏了一個多月的點子?”
“點子是什么意思?”方錚有點不太適應江湖中人的說話方式。
“呵呵,老改不了口,這是黑話,那小子是害您昏了一個多月的兇手吧?”
“沒錯,今日算是逮著機會收拾他了。還有,少爺我還沒被他害死呢,只能說他是肇事者,叫兇手好象不大合適…”
“早該如此!少爺快意恩仇,實有我江湖中人的風范!”矮漢子不失時機的輕輕送上一記馬屁。
“是嗎?”方大少爺被拍得眉開眼笑:“我要練幾天功夫,能不能在江湖中排上字號?比如玉面飛龍,一樹梨花壓海棠啥的…”
“…”眾人沉默,理智的假裝沒聽見少爺這種不自量力的言論。
幾個人蹲墻角下,邊閑扯邊密切注視著酒樓的動靜,等著那位吳公子吃飽喝足出來。
這場景方錚似乎有些熟悉,以前蹲在外校門口,陪著班上同學等待心儀的女生放學,可不就這副模樣嗎。難怪自己蹲得這么順溜,若是再叼根煙就更像了。
“少爺,他們幾個…其實并不壞,以前干無本買賣也是迫于無奈…”鄭仗似乎看出方錚心中隱隱的不安,出言辯解。
“嗯,鄭大哥,我相信你,今日事兒辦完了幫我謝謝他們。至于老爺那兒,若他不知道,這事咱們誰也別說,若是他知道了,你們就往我身上推,不讓你們為難。”
“大家都有份,我們今天既然來了,也沒想將自己摘出去。”鄭仗難得的笑了笑,語氣平淡。
方錚還沒來得及表示什么,小五出聲了:“少爺,那小子出來了。”
眾人向對街望去,見那吳公子正一搖三擺的從酒樓走出來,店小二點頭哈腰的直送到門口,出了門,吳公子往右一拐,正入了一條漆黑的小巷。
時機成熟,方錚悄悄朝鄭仗打了一個眼色,鄭仗會意的點頭,一招手領著四個護院狀似悠閑的穿過街,朝巷子走去。
今天顯然不是吳公子的幸運日,吳公子的心情有點糟糕。
吳公子出身商賈世家,吳家論財,比金陵方家略遜一籌,生意方面由于經營不善等諸多原因,總是被方家壓著,于是吳老爺迫于無奈,只好將商號往更遠的南邊擴張,成本投了不少進去,卻沒想到運氣實在太背,正好碰上南方交趾國叛亂,叛軍占了武州,將城內商鋪洗劫一空,吳家三分之一的家財打了水漂兒。——這年頭又沒保險公司,被偷了被搶了除了自認倒霉,別無他法。
這下氣得吳老爺夠戧,連累了吳公子也吃了老爹不少排頭。吳公子抑郁之下去青樓買醉,卻遇上了方錚的前身,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于是使了黑手將其推下樓去。
吳公子原以為這下給吳家立了功,喜滋滋跑到吳老爺面前表功,誰知換來吳老爺劈頭蓋臉一陣耳光,當即便拉了他直奔金陵府衙,給府尹陳大人送上一大疊厚厚的銀票,陳大人沖著白花花的銀子,按下了方家的告狀,這事兒才算勉強給平了下來。
一晃小半年過去了,吳家的生意如今是每況愈下,方錚出事后,方老爺告狀無門,大怒之下,聯合了金陵城其他的商號,對吳家的生意進行了無差別打壓。吳家從以前的金陵第二富商,沒落到如今的二三流商號,這個后果,卻是吳家父子當初沒想到的。
今日吳老爺又不知發什么脾氣,尋了個事由將吳公子狠狠罵了一頓,吳公子郁悶不過,一個人跑到醉仙樓喝酒買醉,并打算待會兒將今日的郁悶狠狠發泄在桃紅身上。——將她綁在床頭肆意凌虐,或許是個不錯的發泄辦法。吳公子笑了,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走在漆黑的巷子中間時,吳公子突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人的警覺性是天生的,當他感覺到不對時,便馬上毫不猶豫的轉身往回走。
吳公子的警覺是正確的,轉身返回也是正確的,唯一不正確的是:他反應得實在是遲了些。
巷口處,被三個高大的影子死死擋住了,身后,也悄然逼近了兩人。
瞧眼前這關門打狗的陣勢,可謂來者不善,吳公子不是傻子,當然清楚他們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定了定神,強自鎮定道:“各位好漢有何指教?”
回答他的,是一記悶棍,狠狠敲在他的后腦勺上,然后被人像拖死狗一樣弄上了一輛出城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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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0多字,真厚道呀。——反正我是這么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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