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兩名憲兵架著徐詠,從小會議室里走了出來。
趙曉雪向徐詠望去,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知道,這個時候,所有的情感只能埋在心里,在臉上不能流露出半分的牽掛。
目光跟著徐詠的身影移動著,由遠及近。
徐詠緩步走到近前,應該是看到了趙曉雪就站在樓梯口。
有意無意地對著趙曉雪吧嗒吧嗒幾下嘴,便從趙曉雪幾人的身前,擦肩而過。
雖然只有短短十幾秒,不過從徐詠的唇語中,趙曉雪還是讀出了他的意思:
“我沒有叛變,這些都是敵人的陰謀。你身邊的徐浥塵疑點很多,要詳查他的底細。”
知道徐詠沒有叛變,趙曉雪的心像五月的陽光,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登時明亮了起來。
雖然,自己一直堅信,徐詠一定不會向敵人屈服。
現在,見了他本人,讀懂了他的唇語,自己心理上的包袱才徹底卸了下來。
不過,時間如此緊急、只能三言兩語的情況下,徐詠為什么要讓自己詳查徐浥塵,這令趙曉雪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徐浥塵身上還是什么特別的東西,自己沒有發現?
想到這里,趙曉雪向身邊的徐浥塵問道:“徐副官,我姑父,什么時候能出來?”
“徐家老三都出來了,你姑父應該快了,再等等吧。”徐浥塵應聲道。
其實,徐詠與趙曉雪的眼神交流,徐浥塵也看在眼里。
只是,剛才在會議室中為了得到三叔的所思所想,耗盡了大量精力。
僅剩下的一絲精力,在樓梯口又用在了慕岱山身上,再想通過微表情竊取腦電波的影像,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不過,徐浥塵斷定,徐詠剛才與趙曉雪的交流,一定與自己有關。
當然,這一回判斷沒有任何憑證,就是一種感覺。
趙曉雪剛剛主動跟自己搭話,就更認證了自己的判斷了。
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看來,三叔已經把自己和過世的大哥聯系到了一起,接近三叔的時機已經成熟了。雖然,單憑自己是徐詠侄子這一身份,三叔依舊不會完全相信自己,
不過,能往前走一步,總比原地踏步要好。
就在這時,徐成跟著青木玲子和中川禮三,從會議室中走了出來。
到了門口,青木玲子對徐浥塵質問道:“你,剛才去哪了?”
“青木督察,我看審問的差不多了,就在醫院各處走走。”徐浥塵應聲道。
“這么重要的會見,你不在現場看著,還有心情出來轉悠,我對你的工作表示質疑。”
青木玲子看見徐浥塵身邊的趙曉雪更是怒火中燒,怒斥道。
“青木督察,我在外面看看是跟中川隊長說好的,不信,你問問他。”徐浥塵說道。
“是啊,是啊,這個我知道。”聽到徐浥塵的話,中川禮三連忙說道。
“好了,有事咱們回特戰隊說去。徐教授,你可以走了。”青木玲子壓了壓火氣,對身后的徐成說道。
“那好,中川隊長、青木督察、徐副官,徐某謝謝你們了,改日定會登門道謝。”
說完,徐成便和趙曉雪一起,離開了五樓病房。
江城東,城防司令部特戰隊集訓營。
也許是用腦過度的原因,徐浥塵拉著青木玲子到集訓營的時,頭像炸了一般,疼痛難忍。
進到指揮部,徐浥塵對青木玲子說道:“玲子小姐,頭又疼了,能不能幫我治一下。”
“不能。”青木玲子冷冷說道。
“為什么嗎?”
“今天,我心情不好,不想給你治了。”
“我惹你生氣了?”徐浥塵試著問道。
“你今天所作所為,令我十分厭惡,你是個不值得信賴的人。”青木玲子怒斥道。
“我,我,我怎么了?”徐浥塵支吾道。
“你明明知道我十分討厭中川禮三,還順著他的意,給他制造和我獨處的機會,你說,你是不是十惡不赦?”青木玲子怒視著徐浥塵,說道。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那個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想讓中川禮三死心嗎?
你這樣冷他幾回,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不會再糾纏你了。”徐浥塵絞盡腦汁,總算想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中川禮三那個人好生令人生厭,你這么閃他幾回,他定會知難而退,以后就不會再和你糾纏不清了。”
“你這么說倒是有些道理,我姑且信你一回。
還有,你這個人怎么一見到那個趙曉雪就惦記湊過去。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她是徐詠的親屬,你要見她,需要跟我匯報,我允許了你才能見。
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沒有,沒有,這不是她正好在樓梯口嗎,就過去聊了幾句。”
“聊了幾句?聊什么了啦?”
“她問我,徐教授什么時候能從會議室出來,我就說快了。”
“就這些?”
“對,就這些,不信你問問門衛!”徐浥塵應聲道。
“你可不要騙我,我這個人最厭惡別人對我說假話。”
“青木督察,你要是向上面彈劾我,我就得上軍事法庭,不敢騙你的。”
“那好,你都這么說了,我就給你治吧。
不過,我現在給你治療的辦法,治標不治本,你跟我說說,你是在什么情況下,會出現如此劇烈的頭痛的?
我再想想,有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青木玲子問道。
“你還真把我問著了,我也搞不清楚,這個頭痛是在什么環境下出現的。”徐浥塵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只好隨口敷衍道。
“我看你,每次見到中川禮三就會頭疼,會不會是他的緣故?”
“不會不會,就是湊巧了。”徐浥塵連忙說道。
“行了,既然你想不出頭疼的原因,我就給你動手了。
估計得要昏睡兩個小時,你想想,還有沒有什么事要做。”
“沒有,你動手吧。”
“既然沒有了,那你坐好吧。”
徐浥塵端坐在椅子上,雙目緊閉。
不多時,后腦被一硬物重重擊中,徐浥塵失去了知覺,“撲通”一聲,暈倒在桌子上。
不知睡了多久,徐浥塵努力地睜開了雙眼。
這個覺睡的很死,多大的聲音都無法將他喚醒。
不過,剛才與三叔眼神交流中等到的信息,卻在腦海中不斷呈現,愈發清晰起來。
剛才在會議室,當提及自己的名字叫“徐浥塵”的時,三叔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二叔跟他提及大哥的畫面,看來“徐浥塵”的名字是二叔告訴三叔,他才知曉的。
只不過,二叔十二三歲便出國留學,沒見過自己父親成年后的相貌,故而并沒有往這邊想。
而三叔不同,他從小跟著自己的大哥長大,對自己大哥音容笑貌記憶猶新。
自己長相酷似父親,再加上“徐浥塵”這個名字,令三叔由之前的懷疑,開始有些確定起來。
這么看來,下一次如果有可能單獨接觸三叔的話,這是自己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不過,另外一個在三叔腦海中截取的畫面,卻是一個布告欄。
布告欄旁邊是個高大的鐘樓,布告欄前有不少人圍觀和駐足。
這時,有人在布告欄上貼著一則啟示,雖然這個人只是一個背影,徐浥塵卻能斷定,就是三叔本人。
三叔在這個布告欄貼著的啟示,會不會有什么特別的目的?
為什么三叔,會在這個時候想到布告欄呢?
徐浥塵躺在床上,努力回憶自己這么多年,看諜戰電視劇的片段。
通常情況,這樣的布告欄一定是用來傳遞情報的。
會不會,這里就是江城地下組織聯絡用的死信箱?
上一次在憲兵大隊里的審訊,徐浥塵清楚記得,三叔腦海中顯現的是一部電臺。
而這一回,三叔的腦海中為什么會出現這個公告欄呢?
徐浥塵冥思苦想,苦苦想著答案。
這時,心理學書上的“玻璃屋理論”,令徐浥塵似乎找到了兩者之間的聯系。
一般對不信任的人,在反映在心理上會呈現很多負面影像;而對自己信任的人,呈現的更多是正面的影像。
這兩點,就是“玻璃屋理論”的核心內容。
上一次在憲兵隊,徐浥塵靠的是激怒徐詠,在他腦海中得到了電臺的影像,潛意識說明,電臺并不可靠。
而這一回,在江城醫院會議室,當三叔把自己和他大哥聯系到了一起后,或多或少會對自己產生了某種特別的情感。
這個時候,截取他腦海中布告欄的影像,很有可能說明,這個布告欄的聯絡方式應該是安全的。
既然,這個布告欄的聯絡方式應該是安全的,應該只有江城地下黨最高負責人才會知道。
徐浥塵聯想到地下黨江城特派員馬上就要抵達,照這么看,這個特派員很有可能會利用這個布告欄來傳遞情報。
按之前得到的消息,江城地下黨的特派員,最多還有一兩天就到了。
自己要搶先一步找到這個布告欄,只有那樣,才能更好地掌握全局,將所謂“斬草計劃”進行到底。
想到這里,徐浥塵坐了起來,轉了轉脖子,搖了搖頭,腦袋徹底不疼了,便下了床。
江城,永同和,徐家內庭書房。
書房的門緊關著,書房里只有趙曉雪和趙曼兩個人。
“曉雪,老三真的這么跟你說的?”趙曼向趙曉雪問道。
“是啊,三叔用唇語向我傳遞了消息。
說他沒有叛變,現在這些都是敵人的陰謀,還讓我徹查徐浥塵這個人。”趙曉雪說道。
“曉雪,我和你一樣,一直堅信老三是不會叛變的。
不過,僅僅憑借你和他唇語上的交流,就證明老三沒有投降傾向,是站不住腳的,這個你要知道。”
“姑姑,這個我也懂。
做情報工作要的是真憑實據,我這樣的一面之詞,向上級組織匯報的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不過,對于我本人來說,我更加堅信,三叔一定不會叛變。
既然三叔交代我去徹查徐浥塵,那我就想辦法,用最短時間,將這個人徹底查個清楚。”趙曉雪說道。
“曉雪,你成熟了。
既然老三讓你調查徐浥塵,你就想辦法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吧。
對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姑姑,什么好消息?”
“朱大虎通過死信箱發來了情報,他已經被安排在特戰隊情報組,負責對外情報工作。”
“太好了。
之前我還在想,把朱大虎和朱大力送進特戰隊,雖然可以掌握敵人第一手情報,不過如何傳遞出來是個大問題。
現在,朱大力在特戰隊的行動組,而朱大虎在特戰隊的情報組,一里一外,再合適不過了。”
“是啊,沒想到咱們兩個同志在特戰隊,這么順利就扎下根了。”趙曼說道。
“姑姑,我怎么覺得有些太順利了,你說會不會是敵人看出了什么,故意這么安排的?”
趙曉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說道。
“這個可能性也不排除,我在私信箱里已經跟朱大虎交代,除非十萬火急的情報,否則一律使用死信箱聯絡,不要和我們見面。”
“姑姑,還是你想的周全。好了,沒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你這是要回家?”趙曼問道。
“本來,想約一下徐浥塵。
不過,他在特戰隊,我想找他也找不到。
晚上,我約了慕岱山和慕安安一起出來吃頓便飯。
姑父在江城大學的同事佐藤樹人教授,也住在江城醫院五樓,正巧慕岱山是他的主治醫生。
我想通過慕岱山,側面打聽一下三叔的情況。”趙曉雪說道。
“你以前躲著慕岱山,現在是想著法接近他,這樣會不會讓慕岱山有什么誤解,讓其他人產生懷疑?”
“姑姑,不會的。今天我和姑父離開江城醫院的時候,是慕岱山主動約的我,還說慕安安也在,這樣我才答應的。”
“這樣就好,咱們做地下工作的,不能有任何異常舉動被人懷疑。一旦被懷疑了,就離暴露就不遠了。”
“姑姑,我懂的。”趙曉雪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