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粗!”
看見滕王閣序,周遠忍不住瞪眼。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滕王閣序描寫的秋景確實很美。
不過…
‘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這種描寫也太雄渾了,絕對,足夠!可以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給嚇死!
更何況,‘落霞與孤鶩齊飛’?大周國有‘孤鶩’嗎?他不知道!
周遠開始翻看其它的詩詞。
越看越難過。
“這個不好,太有氣魄了。”
“這個也不好,感情太細膩!”
“至于這一首…”
場面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苦思冥想,發愁用什么過關。
周遠也發愁用什么過關,不過其中的意思,就徹徹底底的相反了。
“哈哈,這一個好,夠簡單!”
周遠還是選了山居秋暝。
因為…嗯,一行就五個字,夠簡單。
作詩譜詞,當然不分先后。
縣衙沒有發放紙張,更是不需要動筆。
周遠快步上前,到達縣衙門口石階處,放慢了步子,很有禮度的緩慢登臺。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雖然登著臺階,周遠不低頭,也不抬頭,直視前方。態度不卑不亢,語句不急不緩,面帶微笑,輕輕吟哦。
然而聲音剛落,場面一片寂靜,連著百多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負責考核的吏員怔怔發愣,忽的上前一步,近距離盯著周遠。
他打量周遠的臉,把周遠臉上的每一絲皮膚都掃遍了,這才露出一種特別嫉妒,但是又恨不起來的復雜表情…
“過。”吏員忍不住低低的道。
這只是他的揣測,不是結果。
可是話音剛落,縣衙大門內就奔出另外的一名吏員,看周遠的眼神更加復雜。
盯了周遠良久,才扯高了嗓門,拉長音調的吼:“諸位大人有令,此詩只是開頭的‘空山’兩字,就仿佛攤開一片世外桃源,山雨初霽,萬物為之一新,所以…無需再看后面的詩詞,白衣秀才周遠,過!”
過,就是過關。
周遠對著兩位吏員禮貌的笑過一次,就站開一邊。
按照文人的規矩,作出了好的詩詞,要轉圈帶著紙張給人欣賞,面帶對上等詩詞的驕傲。
不過,他沒有半點驕傲的樣子。
借用而已,又不是他自己寫的…
“好一個小石頭!”
遠處,黑水夫人低聲感嘆,面紗下的眉眼,終究帶了一絲異樣的盯著周遠。
只是這一首詩,周遠就名動陳留縣了。
盡管如此,周遠卻沒有半點驕傲的樣子,這等‘勝而不驕’之人,真的是看不上她給予的些許恩典,要自己拿到街安尉的官缺嗎?
“也許,他真的,只是擔心自己的的本事不夠?”
黑水夫人忍不住的想了。
有些人,比如她,不忍心把別人想壞。
而且陳留縣地處平原,周圍并沒有丘陵小山,聯想周遠寫的詩詞…
“小石頭在府里三年,從沒有見過真正的山峰,所寫的這首山居秋暝又是如此的深刻,意境長遠。”
黑水夫人想起來:她的黑水崖也是有松的,就在崖邊,七八顆垂松懸在崖外,有河水蜿蜒山崖向下流淌。
這也正是周遠登上黑水崖時,唯一可以接觸到的地方。
“臭小子,竟然寫本夫人的黑水崖?意境又是如此深刻?”
“難道…”
黑水夫人微微搖頭,忍不住笑了。
這一次,笑得有點柔和…
“主母大人!主母大人!周郎過了!他通過了!”
金釧兒樂得跳了兩下。
這不是大丫鬟該有的儀態,此時,黑水夫人也放過了金釧兒的‘不尊禮法’,當成沒看見一樣。
她輕輕的笑:“第一關算他過了,可是第二關呢?”
“總歸是過了一關,那…周郎的…”
“你又要給他求情?”
黑水夫人佯怒道:“本夫人可是,還沒有計較這小子坑騙你全部積蓄的事情呢!”
“我的就是周郎的啊。”
金釧兒嬌羞低頭,小聲的咕噥:“奴婢自己都是周郎的了…”
黑水夫人滿意點頭。
從金釧兒的想法上來看,倒是符合禮法…
山居秋暝過后,兩個舉人悄悄的離去。
他們有一定的把握過關,但是想要壓過山居秋暝,那就完全的不可能了。
他們是文位更高的舉人,丟不起這樣的臉…
剩余的秀才沒有顧慮,吟哦的詩詞有好有壞,但是都在水平線以上。
可惜要在好的里面選擇更好,只選出了十名秀才,算是通過,而在這十名秀才之中,有一個手持折扇、腰佩玉玨的公子哥兒,讓周遠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公子哥兒樣貌端莊,談不上俊秀,也算不上陽剛。
只能說:還算好看。
可惜好看的眉眼被一股子倨傲的氣息徹底的破壞掉了,讓人覺得不好相處…
“這家伙厲害啊。”
周遠輕聲感嘆。
就在剛才,所有的秀才吟哦詩詞,足足三個時辰,沒什么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唯獨這個徐子英,以一首月前歌,慷慨而唱,唱走了秋的涼思,卻多出男兒的氣魄,僅次于山居秋暝,位居第二。
徐子英不善的看向周遠。
“郡侯府的家生子,也只是區區的奴才!”徐子英壓低聲音,冷聲嘀咕。
他位居第二,自然站在周遠的身后。
周遠聽到了,看一眼縣衙門口兩個后天上等級別的武者,哈哈一笑,也就過去。
“第二考!”
兩位吏員的耳朵動了動,面無表情,宣布第二考的事情。
據說,公開選官分為三考,第三考尤為艱難。
而今天,只是進行前兩場大考而已。
“爾等都是學富五車,文采驚人,但是修儒之道,在明明德,要是空有文采的話,也是做不得官的。”
一位吏員慨然道:“想要證明自己不是空殼秀才,就要力透紙背!”
“臥槽!”周遠在心里暗罵。
通過手機視頻觀看現場的西紅柿和鱷魚,表情也忽然呆滯。
文人,靠的是培養出來的一口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沒有什么戰斗能力,但是數量足夠的話,施展開來有如天威降臨,又好像代表著萬物生靈的意志,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那位吏員道:“汝等雖然沒有踏上修行之路,但是常年讀書,只要胸懷坦蕩,不藏有詭譎之心,自然溫養出了浩然正氣的雛形。本次大考就是考的浩然正氣,要是可以御使氣息讓筆墨更加有力,力透三層紙背,就算過關!”
“我放棄。”
“我也放棄!”
“這…未免…也太難了吧!”
過百白衣秀才,選出十位。
可是考核項目剛剛出來,十名白衣秀才之中,立刻有兩名放棄了參考資格。
“上花宣紙!”
兩位吏員任由放棄的秀才離開,抬起手掌,就有士卒抬上香案、紙張。
香案是普通的香案,長條形,沒有任何紋路裝飾。
紙張是一刀百張,上等的花宣大紙。
另有粗豪大筆,飽蘸濃墨,因為沒有硯臺的關系,顯然只要落筆、消耗完畢飽蘸的濃墨,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我先來!”有人咔擦咬牙。
“終究要試上一試!”
也有人擺好架勢,力貫手臂、手腕、手指、筆桿、筆鋒!
很快出了結果。
剩下的八名秀才,除了周遠以外,其中的六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更衰。
最厲害的,也只是力透了兩層花宣紙而已。
只有徐子英,自信下筆,筆走龍蛇后,書寫出了他剛才作出的詩詞。
力透…五層紙背!
“好書法!”周遠偏頭贊嘆。
按照秀才的文位來看,天資再好,也只能力透兩層紙背罷了。
徐子英能力透五層紙背,就是說人家單憑書法,已經達到了力透三層紙背的程度!
“就算沒有浩然正氣,單靠書法也能過關,但是書法…”
周遠差點哭了。
穿越之前,他就會寫毛筆字,真的會寫,狗爬也是會寫。
穿越之后…
“我穿越只有三年啊!能學會說話,能學會寫字就了不起了,你讓我練習書法?”
周遠滿肚子都是委屈。
他要是懂得書法,寫字不像狗爬的話…記得秀才大考時,他有西紅柿和鱷魚幫著查詢資料、代寫,簡直把考題給玩出花兒了。
要不是字體扣分,當屆秀才大考,他會得了個秀才里的倒數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