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雷獠牙的故事(下)
半響，獠牙才扭扭捏捏的開口道：“這都是因為郭家娘子。”
大半年前，獠牙跟著弟兄們踏出了他們所熟悉的坎源山，去‘入世修行’。那時的獠牙是茫然的，一兩百年的妖生都只會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棒砸怪妖，卻不會什么入世修行。
但是獠牙無比的相信他的頭，既然頭說了‘入世修行’對他會有好處，就是一定會有好處的，他腦子笨，想不了那么多，只要聽頭的就好。
出了坎源山，兄弟們也都分別了，各自去經行自己的‘入世修行’。
“大牛，我跟著你唄，我腦子笨，不知道什么是入世修行。”獠牙一臉憨厚的對著雷大牛說道。
雷大牛愣了愣說道：“獠牙，頭說了咱們不能聚在一起，說是聚在一起沒成效。”
獠牙茫然的點了點頭，既然是頭說的，那就不跟著大牛吧，雖然他并不知道頭所說的成效是什么。
就這么，獠牙獨自踏上了入世的道路。
出了深山，獠牙看到了一座人類城市，看到了好多的人類。活了這么久，獠牙第一次感到了‘怕’這種情緒，是的，他有些害怕。他是妖，而這城中，都是人。
沒了頭，沒了兄弟們，沒了兵器，獠牙心空落落的，就好像沒了法力，沒了力量。
獠牙就一直在城外的一棵大樹上貓了兩天，這兩天之中他一直看著城門下來來往往的人類，等到心中不再那么害怕了，他才畏畏縮縮的從大樹上下來，學著那些人類的樣子，抬著頭走進了這座城市。
城中的花花世界刺亮了獠牙的雙眼，習慣了水臟洞中粗狂的裝扮，這一切都讓他感到萬分的不適，而他身旁來來往往的人類除了讓他感覺十分危險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感覺。
那時的獠牙就感覺他又好像回到了剛化形的時候，什么都不穿，什么都不懂，也是這么害怕的躲在小妖群之中。但不同的是，那個時候他有一個頭，還有一群兄弟，現在，只剩他自己。
獠牙在城中找到了一個有些陰暗的角落坐下，就那么睜著迷茫的雙眼看著這座城中的花花世界，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頭說入世就是到人類的地盤過活一段時間，那我現在是不是就算是入世了?”獠牙仔細的回憶頭所說的一切，但還是沒弄清楚他接下來需要做些什么。
獠牙就一直在這個角落中坐著，天黑了，天又亮了；刮風了，下雨了，出太陽了，一直都沒有一個人類問過他。獠牙都不知道他已經在這個角落中坐了多久，他不怕冷，也不怕熱，只是有些想念水臟洞之中的那張屬于他的石床。
長時間的風吹雨打，使得獠牙渾身邋遢無比，他就和這城中的所有叫花子一樣散發這臭氣，從他面前過的人類都捂住了鼻子，一臉嫌惡的表情。
當然獠牙也不介意，他根本就不能理解人類臉上的嫌惡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獠牙突然覺得他餓了，他這是才想起來，他已經好久沒有進食了。餓了之后獠牙的鼻子就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他沒多想，站起來就朝這股食物香氣傳來的地方走去。
香氣的源頭是一家酒肆，酒肆之內坐著許多衣冠楚楚的人類，都坐在一張桌子前很享受的吃著食物。
獠牙施施然的走了進去，酒肆門口的小二見來的是一個渾身破破爛爛，散發著一股臭氣的叫花子，笑成一朵花的臉立刻變得嫌惡無比，“出去，這地方不是你能進的地方。”
獠牙也不理會，大步的就走了進去，那小二尖著手指上前驅趕，卻怎么也推不動獠牙。
獠牙直直的做到了一個飯桌之前，也不管坐在另一方的食客，伸手正欲抓盤子的菜肴，突然，他的手一僵，腦海中回憶起頭的聲音：“拿筷子進食。”雙眼之中閃過莫名的意味，然后不情不愿的抓起桌子上的筷子，抓過一盤菜就用筷子往嘴里撈。而一旁的食客早就被獠牙身上的氣味熏得退到一旁。
“掌柜的，就是這廝，俺說不讓，他卻硬闖進來，俺攔都不住。”小二帶著一魁梧的漢字指著獠牙說道。
那漢子罵罵咧咧的上前抓住獠牙的后背，用力一拉，獠牙紋絲不動。
“喲，還是個練家子？”那漢子的臉上有些不好看，放來獠牙的衣裳擺開一個架勢打出一拳，這一拳‘嘭’的一聲砸在了獠牙的后背之上，獠牙卻是依舊紋絲不動，自顧著大口大口的進食，就像是沒感受到這一拳。
那漢子的臉色變得鄭重了，一抱拳說道：“敢問這為朋友是那家好漢？”
獠牙沒空理他，依然自顧自的吃著，渾然將那漢子的話當成耳邊風。見到獠牙如此，那漢子的臉色更黑了，卻沒敢再動手，轉身拉著小二躲到一邊，任由獠牙在酒肆之內大吃大喝。
獠牙吃完一桌之后又坐到另一桌，最后更是尋著香味摸到了后廚，將酒肆內幾天的食材吃了個干干凈凈。而酒肆之內的食客連同小二、掌柜早就被獠牙的非人食量嚇得跑了個干干凈凈。
良久之后，獠牙才抹了抹嘴，一臉滿足的從酒肆之內出來，循著來時的路，一陣風的走回了那個陰暗的角落繼續坐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獠牙這貨很可能在這個角落坐到冬天，等到下雪的時候就回水臟洞，事實上，獠牙就是這么打算的。
只是獠牙的入世修行注定不會和他想的一樣，幾天后，低著頭想念坎源山的獠牙突然覺得眼前一暗，有些懊惱的抬起了頭。
映入獠牙雙眼的是一個衣著樸素、長相清秀的人類女子，這女子看見獠牙抬起頭后輕輕的笑了。這笑臉讓獠牙突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刺得眼前都是一片光亮。
那女子也沒有說話，而是從手中的食盒之中拿出一個饅頭，也不嫌獠牙手臟，將那饅頭輕輕的塞進了獠牙的手中。
獠牙有些呆滯的看了看手中的饅頭，又看了看女子，不理解她是個什么意思。
“餓了吧，吃吧。不夠我這還有。”女子看著獠牙呆滯的神情，溫柔的一笑后說道，說完之后，那女子轉身走向街邊的另一個角落，將一個饅頭塞入了一個叫花子手中。
獠牙一直就那么呆呆的看著那女子，他突然發現，心中好像多了什么。
幾日之后，那女子又來了，和上次一樣，帶著笑將饅頭塞如了獠牙的手中后轉身離開。而獠牙還是呆呆的看著那女子，眼神之中多了期盼的味道。
之后的一個月里，每過幾日，那女子都會來一次，每次來都會將一個饅頭塞入獠牙的手中。而獠牙也沒再去過酒肆，每天都專心致志的等著那女子的到來。
這日，你女子又來了。同樣的微笑，同樣的饅頭讓獠牙的心跳都好像快了幾拍，但是他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該和那女子說些什么。
獠牙的眼神跟著那女子，看這她帶著同樣的微笑將一個饅頭塞入另一個乞丐的手中，心中暖烘烘的。那感覺就如同，好像和當年小狐貍親手給他衣裳一樣，又好像有些不一樣。
“哥哥，就是這位小娘子，長的可俊俏？”獠牙正在出神間，幾個潑皮流里流氣走了過了。
為首那個潑皮雙眼放光的摸了摸下巴，點頭道：“確是很俊俏，各位兄弟，給我搶回去。”
幾個潑皮淫笑的撲了上去，但是還沒接觸到那女子，遍慘叫著全部倒飛了出去。
為首的那潑皮雙腿發抖的看著突然出現的獠牙，他都沒看清楚獠牙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獠牙殺氣騰騰的望著潑皮首領，正待上去一把拍死他，突然感受到有人扯他的衣裳，他轉頭一看，卻是那人類女子，她沖獠牙搖了搖頭，道：“算了。”
獠牙看著她，輕輕的點頭道：“以后我跟著你。”
雷豪指了指地上的青年校尉道：“和這廝有什么關系？”
獠牙抓了抓后腦勺道：“這小白臉昨日去了郭家，與那郭小娘子的刻薄婆婆一些銀子，要強行納她為十二房小妾。郭家娘子不愿意，但她那膽小的婆婆懼怕這小白臉，私自答應了，所以我今日就找上了這小白臉。”
“婆婆？”無淚疑惑的問道。
“郭家娘子有過丈夫，聽說是死在了外面，她獨自帶著孩子過活。”獠牙道。
無淚輕輕的皺了皺眉頭。她此時就如同獠牙的大姐一樣，正在為自家弟弟挑選媳婦，聽到那郭家娘子有過丈夫，還有孩子，讓本就不 太滿意獠牙看上一個人類女子的無淚更加不滿意了，她心中，雷衛的所有兄弟都應該和最漂亮的女妖成親才是。
見到無淚皺著眉頭，獠牙猥瑣的臉上有些忐忑。這么些年，一直都是無淚在照顧他們這些老兄弟，他們也都視無淚為大姐頭，如果無淚要是反對，獠牙還真不知道該辦才好。
雷豪見狀輕輕的推了推無淚，笑道：“那郭家娘子知曉你是妖么？”
獠牙遲疑片刻后輕輕的搖了搖頭。
見到獠牙搖頭，雷豪也覺得頭疼，思索了一會后道：“那你就在這城中多帶一些時日吧，下雪的時候我希望能看見你帶著那郭家娘子一道回山。”
聽到雷豪的話，無淚不滿的橫了他一眼，而獠牙則是狂喜著大點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