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麗雅,能繼續跟蹤嗎?”
她剛生出這個心思,就看到凱斯和那只鯨魚以無可阻擋的勢頭朝著遠方沖去,一點也沒有停下的意思,不禁在里面著急起來。
——凱斯當初是法神們的同僚,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魔法師之一!即使放棄了成為法神的機會,對魔法的理解也一定非同小可;這樣的人就在眼前和強敵死戰,自己怎么能夠放棄觀摩的機會?
“應該可以吧…”
狼人公主很少做這種監視的工作,手忙腳亂的操作了一會,影像終于勉強跟了上去。
“好像能直接給它下命令,讓它跟著某個對象走。”
迪麗雅擦擦汗,動了動耳朵,干這種事對她來說比和人打一架還累:
“不過能持續多遠我也不曉得誒。”
“沒關系,這就足夠了。”
夏屏住了呼吸,仔細看著凱斯的手勢和嘴型,想要找到某種施展秘法的蛛絲馬跡。
“他用的好像是黑暗魔法的一種…不過沒有親眼瞧見魔力流動走向的話,根本看不出法術的結構,也無法確認里邊是否有神力。”
凱斯的黑色長袍在激蕩,偶爾會從兜帽下露出有些干癟的嘴巴,可以看到他正在持續吟唱著咒文。
此時鯨魚boss也沒有傻傻的一直往前撞,而是開始引動周圍的雷電,一道一道向口中的人類劈去。
它在這座大陸已經稱霸了多年,期間見過很多強者,但是無一例外都在它面前被擊潰,這個人類魔法師雖然實力強悍,在它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比較難纏的獵物而已。
“噼咔——!”
那些樹干般粗細的閃電不停的劈在凱斯身上,但是夏看得很清楚,每次電光只要接近那身黑色的長袍,不管氣勢如何兇猛,都會在剎那間變成一蓬白煙,在空中憑空消失掉。
而這種消失的節奏,似乎和凱斯吐出的音節正好契合,肯定是他用了某種方法,將雷電中蘊含的破壞力一一瓦解,才造成了這種現象。
“迪麗雅,靠近他的臉。”
夏走近了墨綠色結晶,綠色霧氣中的那條通道是直接穿越霧海,通向另一邊的新區域的;所以她并不怕被誰給打擾,因為除了狼人公主和自己,沒人能夠接近這里。
“那些魔力的接點是怎么湊到一起的?看不懂啊!”
她對自身覺醒的四系元素魔法理解還行,黑暗魔法只是半吊子的水準,看到眼前的情況頓時有點老鼠拉龜,無從下嘴的感覺。
像凱斯這類高深莫測的強者,施法姿態與吟唱音節都和普通法師不同;僅僅從嘴型去猜發音和強度,完全無法理解這個法術是怎么運行的。
“算了,不要去管這些繁瑣的事了…直接記憶下這種吟唱方式吧。”夏放棄了完整偷師的念頭。
“他一定也是熟知黑魔法的人,這種古代魔法的音節很短,但是對吟唱方式和魔力掌控要求相當高,以我現在的實力,只要能夠模仿出完整的吟唱,借以時日就一定可以掌握原理的!”
“卡普…頓?”
“——不對,是卡安奇頓!他是帝國人出身,即使吟唱時也帶了帝國發音的習慣。”
夏辨認著對方的口型和發音技巧,一連確認了好幾遍,硬生生的將這段可以令雷電憑空消失的古代咒文記了下來。
在高空之上,藍色鯨魚搖晃著尾巴,一路將凱斯頂到了氣流狂亂的云層上方,引動狂雷亂轟了一陣后,又猛地向下疾沖,朝著目前新大陸發現的最高山峰——諾安峰瘋狂撞去。
數秒鐘后,毀滅般的景象降臨了在那片區域。
鯨魚boss的巨嘴攜帶著沸騰的雷元素撞在諾安峰的頂端,這座白雪皚皚的高峰應聲而折,萬噸巨巖夾雜泥土高高飛起,在半空劃出一條驚心動魄的弧線,以滅世的氣勢砸向地面。
和前些日子龍神憤怒的墜落不同,這次山體的斷裂波及區域顯然要小一些,不過對地面造成的破壞力卻遠遠超過了那道毀掉了整座森林的沖擊波。
如果說當時的森林像是被一只大手整個拂平,這一次的沖擊就如同巨人的一只腳重重踏在了大地上。
地面上的一切全被摧毀,附近所有溝壑全部被填平,凸起的丘陵也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而那個始作俑者則早已飛過了諾安——這座昔日的最高峰,咬著依然存活在它口中的魔法師繼續朝著遠處沖去。
“凱斯剛才進行了雙重吟唱…直接扛住了能夠撞斷山體的一擊。”
目睹了之前發生一幕的夏覺得手腳一陣冰涼,但隨即又覺得一股熱血從心底涌起:
——這就是真正的上古魔法師嗎?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身上黑袍被撕裂的凱斯,即使剛才經歷了那種驚心動魄的場面,他的下半張臉看起來仍舊淡然平和。
其實她一直覺得傳說里對法神的形容有些夸大,但是今天看到了凱斯的表現,心中對塔伯和佛蕾斯蒂雅等人的看法又有了巨大的改觀。
“一個人究竟有多強大,必須要有合適的參照對象才行,否則就無法體現出這人真正的水準。”
“背靠魔力之源的奧特維亞是終極bug般的存在,油腔滑調的塔伯在它面前就顯得不怎么起眼…但是可以確定一點,那時的塔伯一定比現在的凱斯厲害得多!”
“至于到底強了多少,就不是目前的我能夠揣測的了;我甚至不知道法神和普通神級魔法師的根本區別在哪里,難道只是神力的多寡?還是表現在法術的質量和破壞性上?”
“不管那么多了,繼續偷學!別人再怎么厲害也是別人的事,還是增強自己的實力最重要。”
她跟隨不斷移動的影像觀察著凱斯施法的細節,時間長了,發現這位大賢者使用的手段并不多,但每一個都很有效果。
除了那種能夠消滅雷電的技巧外,比如在鯨魚boss想要沖撞某個障礙物時,他的背后就會同樣浮現出龐大的魔法陣,將自己變成一個富有彈性的彈簧,來減緩撞擊時的沖力。
等到魔力被壓縮到了極限,兩個魔法陣就會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層堅不可摧的硬殼,如同豆腐般嵌入物體內部,那時藍色鯨魚的撞擊大部分就會由其它東西來承受,根本傷不到他半分。
這只鯨魚boss的攻擊方式不算特別單一,它不僅會咬,會撞,會電人;此外還會吞噬和吹息,偶爾會將牙齒放松,在喉嚨間產生恐怖的吸力,想要把敵人吸到胃里去,抑或者吸氣后猛地噴出,將敵人遠遠的擊飛,再憑著速度追上去啃咬。
不過無論它怎么折騰,凱斯就始終保持著節奏和它對耗,上古魔法師的精神力非比尋常,而且戰斗經驗無比豐富,哪怕這么弄上幾天也盡可以堅持的住。
“咦?怎么被擋住了?”
夏正在觀摩各種魔法技巧時,突然發現影像的下方被某個龐大的東西擋住了,變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糟了,那是地平線!影像是被地面給擋住了。”
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地球的形狀是圓的…鯨魚boss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即使一直和凱斯在空中糾纏,這樣很快也會跑到球面的另一側,除非奧特維亞之眼的視線能夠拐彎,否則她怎么都看不到接下來發生的情況了。
“迪麗雅…你試試能讓影像往上面升一些嗎??”
她試著向狼人公主詢問。
“往上面是可以啦,不過畫面會變得很小的。”
狼人公主也隨之進行了各種嘗試,最后只能夠將視野提升一些,用余光繼續監視對方的行動,可是想要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的跟蹤,卻是再也做不到了。
“把畫面拉回來,對準剛才那個女人。”
知道無法繼續觀看戰斗后,夏當機立斷,讓狼人公主把視野調回了霧海邊緣。
這時的瓦藍特并沒有走,而是焦急的看著遠方,想要確認凱斯的生死。
不過和夏她們一樣,她也遭遇了相同的窘境,那就是視線逐漸被地表擋住了。
“梅爾哈斯蘭…它已經在這片大陸肆虐了千年,沒人知道它是從哪里來的,也從未有誰擊敗過它!”
“它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和恐懼的殺戮機器一樣,不斷的襲擊所有妄圖在天空飛翔的外來者,對本土的神靈和生物卻不怎么在意,經常和睦的和它們在空中同行。”
光明大司祭回憶著這只藍色鯨魚的歷史,一點也沒有上去幫忙的打算。
“和凱斯一起戰斗太危險了…不過我可以找那個人幫忙。”
她目光閃爍了一會,拿出了那個通訊用的魔法晶球。
不過這時,突然從綠色霧氣中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后,她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因為聲音中喊的是一個人名…
一個她十分熟悉的名字!
“哈爾瓦,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居然變成了特魯伊斯的走狗。”
這人的話里帶著諷刺,似乎是某個舊相識的口氣,不過她可以發誓,自己從未聽過這個聲音!
“你是誰?”
畢竟是教團的大人物,她很快就穩住了心神,沉聲問道。
“你不必管我是誰。”
那人高傲的回答:
“你只需要知道兩件事就夠了。”
“第一件,我知道你是誰。”
“第二件,我有一個能夠在神面前獻出靈魂,向它作出證言的證人…亞特伍德!”
那人喊出了另一個令她心驚膽顫的名字:
“出去見見你的老部下吧,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她現在的實力太強了,出去我怕會遭到攻擊,偉大的主人。”
亞特伍德獻媚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來:
“如果您同意我將所有分身集合在一起的話…”
“那就讓你的分身出去吧,損失掉一個也沒什么。”
那人無情的說道:
“把我們的意思和她講清楚就好,否則你留在我身邊也沒什么用處,還不如直接讓我的屬下吃了你,還能提升一些實力。”
“別,別,千萬別!”
亞特伍德驚慌到:
“偉大的主人,我這就派一個分身出去…”
過了片刻,綠色霧氣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圓形的黑色史萊姆從里面擠了出來,“啪唧”跌落在地面。
“嗨,哈爾瓦。”
史萊姆在地上滾了幾下,發出了惡魔的聲音:
“許久不見,你這兩條大腿還是那么的粗…不過這種肉肉的感覺,我一直都很鐘愛。”
“廢話少說,你這只可恥的惡魔。”
瓦藍特冷著臉道:
“雖然當初是我求你把我變成了魔人,卻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獻給你,如果不是你給那些臟臟的家伙下令準備強行蹂躪我取樂,奪取我的貞潔,引誘我墮落;我最終也不會選擇叛逃。”
“——所以,少在我面前說這些惡心的話!否則我不會給你再次開口的機會。”
她那兩只紫色的瞳孔射出懾人的光,就像是神話中真正的紫瞳惡魔那樣,死死盯著亞特伍德:
“說吧,你的主人找我來做什么?要用這個秘密來威脅我嗎?我可以聽聽你們的條件。”
“哈,條件?是啊,條件。”
史萊姆體表伸出了一根手指,對著她比劃道:
“我們確實有條件,不過和你想象中不同,這些條件一點也不苛刻,而是非常容易達成的,也非常溫柔和體貼的…”
“別說廢話了,直接提出你們的要求!”
瓦藍特冷冷的說道:
“以我目前的實力,即使離開教團也沒什么,只是那么做會浪費了我多年的心血…但我敢保證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撕破了臉,我會傾盡我所有的智慧和力量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和你的主人可以掂量一下惹怒我后果。”
“嘖嘖,數千年過去了,你這個小家伙還是那么的不懂事。”
亞特伍德的分身蠕動了兩下,從里面小心翼翼的吐出了一塊黯淡的鱗片:
“難道我以前沒有告訴過你嗎?我們這種存在,不管力量有多強,也只是一些沒有根的蒲公英罷了…”
吐出那塊鱗片后,它桀桀笑道:
“身后沒有一位強大的神明撐腰,即使是走在路上腰也挺不直,你現在雖然抱上了撒多的大腿——”
“不要說那個名字!”
瓦藍特喝止了他:
“光輝主宰需要人們信仰他,才特別將自己的真名公諸于世,沒有像大多數神靈那樣選擇隱藏;但是你這種墮落者提起他的名字,一定會引起他的警覺的!”
“沒必要那么小心。”
亞特伍德毫不在意的說:
“仔細看看你眼前的東西,你就知道我什么這么說了。”
瓦藍特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看了它半天,慢慢將目光移動到了地面擺放的鱗片上。
只看了一眼,她就覺得自己的呼吸粗重起來。
“這是什么…龍鱗?但這上面蘊含的神力…”
她驚駭的抬起頭,對綠霧里邊那個瞧不到真面目的人說:
“你的主人,難道是——”
“我也要用同樣的話來提醒你,不要隨便提起那位大人的名字。”
亞特伍德得意道:
“如果害怕是贗品的話,我可以請求主人,讓你拿起來仔細看一看,好好看清楚這東西是什么。”
“不必了。”
瓦藍特小聲說到:
“亞特伍德,我曾經的主人…當年你被那位可怕的劍士擊敗,我以為你會永遠消失在魔法師們的實驗室中;沒想到被地獄拋棄后,你居然又找到了新的靠山。”
比起之前,她的態度變得和氣了許多:
“能給我引薦一下那位巨龍小姐嗎?能夠流暢的講出人語,而且沒有附帶任何的特征,說明她至少已經是一位次級神靈般的存在了。”
“咳,這個…”
亞特伍德有些尷尬:
自己的主人哪里是什么巨龍小姐,明明就是一只強大的魅魔小姐。
“我之前說過了,亞特伍德。”
綠霧內傳出了聲音:
“把我們的意思和她講清楚就好,沒必要多費口舌。”
“——愿聽其詳。”
瓦藍特躬身說到,把頭壓得很低:
“請恕我剛才冒昧的打探您的身份,只要您愿意保守我的秘密,那么我會盡我最大的可能,滿足您的任何要求。”
“2個條件。”
綠色霧氣內的聲音說到:
“第一,霧海北部的區域已經被我的朋友看中了,特魯伊斯不僅不能打這里的主意,如果有必要的話,還必須幫她一些小忙。”
“這個條件…”
聽到她的話,瓦藍特有些猶豫。
不是因為這個條件太苛刻了。
而是因為太簡單,太容易做到了!
區區一塊土地而已,還是在雞肋般的新大陸,對特魯伊斯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東西。
以她在教團里的地位,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暗中安排好一切,甚至不用經過三巨頭會議。
“太輕松了,所以讓你心存疑慮?”
那個聲音似乎在笑:
“那么就聽下第二個吧…我相信這個交易一定會讓你疑慮盡去的。”
然后她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一股精神波動朝著光明大司祭傳去,說出了一個可怕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