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形容錢含蕊的病情吧。
現在她的盆腔內就跟城市大堵車一樣,堵得嚴嚴實實,別說高速公路主干道了,就連胡同里,弄堂口也全部都堵上了。(組織粘連)
原本計劃,姓精的新郎和姓卵的新娘,在娘家接新后(輸亂管壺腹部),就要坐著小汽車往新房趕去(籽宮)。
只有到了新房,才能完成整個洞房儀式(受金卵著床),生出小寶寶來。
現在的情況是,新郎出發了,已經在蔭道這里等著了。結果新娘給堵在半路上了,過不來。
一男一女沒辦法見面,自然就沒辦法洞房,生小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就是目前錢含蕊不能懷孕的主要原因。
想懷孕其實也很簡單,只要道路通暢就行,新娘能過來跟新郎碰面,對順利夫妻雙雙把家還,回到新家就能生孩子。
當然有杠精會說,為什么一定要回到新房?半路在車上洞房震震不可以呀?照樣懷上。
對,半路懷上的,相當于受金卵種在了輸亂管,這就是宮外孕。
在1960年,宮外孕幾乎是十死九生的疾病,那除非就能碰到實習林醫生,瞎貓碰到死耗子才可能活下來。
如果疏通道路擁堵,說說容易做做卻很難。
錢含蕊這時候已經穿好了褲子,頭又不敢抬起來看林醫生了,這也就是醫院,要是在外面,哼哼,林醫生已經要被打靶十幾次了。
要是被她丈夫知道,估計也會吊死在小果林里。
“林,林醫生,我的病還能治嗎?”
林三七決定給這個可憐的少婦一點信心:
“能治,就是過程非常麻煩,咱們先這樣,在繼續抗結核治療的前提下,明天找我的師傅們給你看看,看能不能用中醫調理的方法把你的盆腔黏連和輸亂管堵塞問題給解決了。”
潘曄幫著問道:“那如果中醫還是不行呢?”
林三七自信說道:“那我也有辦法,不過這手術,嗯,我得好好準備準備。”
他實習的時候,動大刀的手術已經很少了,一般都是以腔鏡手術為主,比如腹腔鏡、胸腔鏡、宮腔鏡、關節鏡等等。
腔鏡手術的優點是不開刀、切口小、創傷小、出血少、痛苦輕、恢復快,已經成為了主流。
所以林三七的手術經驗并不是很足,實習的時候跟著老師上臺,包括老師要求訓練實踐的,也是腔鏡手術為主。
但在1960年哪里有腔鏡手術的影子呀,關鍵是他手上也缺乏腔鏡手術設備,還得重新購買。
辦公室里的自鳴鐘當當當敲響,林三七一瞧:
“喲,這都12點了,太冷了,錢含蕊同志,你先回去睡覺吧。明天等查完房你來找我,我帶你去找那幾位老神仙瞧瞧。”
錢含蕊點點頭:“是啊,太冷了…”
錢含蕊走后,林三七還在回味這句話,有些不解地問道:
“小曄子?她說太冷了是什么意思?是內心冷,還是身體冷啊?”
他其實想說,剛剛接觸她身體的時候,可是滾燙滾燙的,直接都紅溫了,哪有冷的樣子?
潘曄一邊往臉盆里倒熱水,一邊說道:
“來,先洗把手,我也是回來后才知道的,今年煤炭供應非常緊張,昨天總務科的楊科長還在埋怨,說他去煤場買煤,人家一看是醫院的就不賣給他,氣得他說只能組織一批人上山砍樹過冬了。”
“上山砍樹?這不犯法?”
林三七還記得當年在新聞里,看到一個人將自家院子里一棵樹砍了,被罰了十幾萬元。
這中醫院要是把整座山的樹都給砍了,那他這個分院院長還不被得傾家蕩產不可。
潘曄以為林三七在裝傻,白了一眼:
“這年頭你只要不砍別人村子里的樹,誰管你呀,咱們醫院可是有一千畝果林的,砍了這里的樹誰能說我們一個不是?”
林三七心想,怪不得老照片里,風景區往往很少有樹木植被,大多是光禿禿的,原來不是被吃了,就是被砍了取暖燒火。
或者大煉鋼了…
“沒有煤可不行,”林三七想了一下,既然自己當院長了,總得干點實事:
“咱們職工可以克服克服,但現在我們有幾百個家屬,老人孩子克服不了。另外我們還有200個病人,本來就體虛,這取暖保障工作一定要做好,明天我親自去買煤吧。
對了,明天你親自帶著錢含蕊去找師父們瞧瞧,告訴師父們,主要問題出在輸亂管堵塞。”
“行。”
第二天,林三七就開著車回到了寬街總院里。
走進沈院長的辦公室,發現屋里也沒有供暖,六十年代還沒有全球變暖,北平11月份天氣已經很冷了,0度往下走。
等再過幾天進入12月,那就進入零下十幾度,什剎海的冰場也要重新開起來了。
北方人不扛凍,必須要上取暖設備。
但這年頭也沒有集中供暖的概念,除一些重點單位外,大多數企事業單位辦公場所,老百姓家里都是以煤爐子為主。
所以煤氣中毒在這年頭絕對不是稀罕事,每年死在這上頭的人不計其數,反正出事了也不送醫院,死亡數據難以統計。
還有條件不好的,煤爐子都沒有,只能家里有什么衣服被子通通都給蓋上,勉強度過冬天,這要是在當年封建社會,城外護城河邊死尸都堆滿了。
“沈伯伯,你這可真夠冷的,咋不升個爐子?咱們醫院也不差這點煤了吧?”
沈院長在屋里抖抖腿抖抖腳,一邊開玩笑道:
“我這一身正氣,也能抵抗寒冷不是?想當年我們在東北打仗的時候,那才是白雪皚皚、天寒地凍,現在這點冷算啥?再說了,我一個當院長的有爐子取暖,職工們在挨凍,那我還不被罵死啊?”
林三七心想,院長不就是坐在冷暖空調間里發號施令的嗎?管底下職工怎么在凍死凍活的?
果然,這年頭的領導還是有底線和道德的。
“咦,總院也缺煤嗎?”
“缺,怎么不缺?”
“不能夠呀,我看報紙,咱們國家的煤炭開采量可比建國前翻了好幾倍,怎么還會缺煤啊?”
沈院長嘆了口氣:
“還能為啥?這災害天都持續整整兩年了,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咱們一邊沒飯吃,一邊還要給老毛子還債,開采的那點煤全送外國去了。”
這年頭國內啥出口優勢都沒有,遠不是后面的外貿大國。
你想跟外國人換錢換糧,只有煤炭和銅鐵礦石,還有紡織品,農副產品出口就甭想了,自己還吃不飽呢。
可以說這三年里,國內能賣的都賣了,可光是賣點煤炭礦石和絲綢又能賺多少錢呢,所以這也是國家特別看重X光生產線的原因。
林三七心想,這煤炭似乎也不是他這個中醫院副院長能管的事情,于是為難道:
“沈伯伯,咱們職工可以克服,昌平那幾百個病人可克服不了,尤其咱們是在山區,這病人凍得不要不要,不利于疾病的恢復,要不咱們多少去買點?”
沈院長一想也是,“那走,咱們去朝陽門外的煤場瞧瞧。”
煤炭是要靠火車運輸的,所以煤場往往都設在鐵路沿線,街道胡同里也有賣煤炭的小店,但那只能應應急,少量出貨。
林三七開著小吉普來到了朝陽門外時,都不用問路就知道哪里有煤場了。
看看路上長長的排隊人群就曉得盡頭是什么地方。
老百姓們都是全家出動,或者幾戶鄰居拼湊一下,去哪兒借個板車,買到了煤再拉回去,過程非常辛苦。
北方人入冬前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比如還有冬藏菜。
可無論是煤塊還是蔬菜,今年注定要讓老百姓失望了,查過資料知道內情的林三七一邊看著人群,一邊心里感嘆著。
沈院長跳下汽車,剛要上前就聽到人群里有人在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