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關火車站 林三七扒在窗戶口,對著站臺上一輛小推車大聲喊著:“這里這里!”
這輛小推車上全部都是吃食,方便南來北往顧客購買當地美食,也是普速列車時代的一個特色。
小推車很快過來了,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的女工作人員笑道:
“同志,要買鳳眼糕嗎?”
林三七心想,你這小推車只有一樣食物,我還有得選嘛?
本來小推車上應該啥都有,什么瓜子花生八寶粥,啤酒飲料礦泉水,可這不是1959年嘛,有吃的就不錯了,不能指望太多。
“大姐,這鳳眼糕是啥材料做的?”
“這呀,其實就是米糕,甜味的,非常好吃。”
“行,那怎么賣?給我稱一斤。”
“喲,同志,一斤可比較貴,要1斤糧票,還要8角錢,要不你先來個二兩嘗嘗吧?”
這年頭只要是吃的都貴;
如果吃的還是甜味的,那就更貴;
再加上是火車站的食物,不用想,貴上加貴。
但林三七也算跑過大江南北了,知道東西雖然貴了些,但絕對是真材實料,絕對不像后世的火車站,都是最垃圾的東西賣給你宰客,做一次性生意。
林三七笑笑,對這個替他考慮的女工作人員挺有好感:
“沒事,就給我來一斤吧,剛好我早飯還沒吃呢。”
“行,一斤,錢票收好了,鳳眼糕伱拿好,祝你旅途愉快!”
林三七拿到糕點,美滋滋打開放在小桌板上,剛準備嘗嘗韶關美食,突然發現對面坐著的大人小孩都眼巴巴看著他。
如果換了別人,這時候應該是假裝沒看到,低頭管自己吃,或者換到車廂連接處一個人吃獨食。
很多這個時代的人老了,到了后世經常會被罵自私冷漠,沒有素質,啥都要搶,飯菜在冰箱里放三天三夜還舍不得丟。
其實是因為他們經歷餓肚子的年代,太知道食物的珍貴了,時間長了潛意識里就變得非常護食,不愿意分享。
就像現在,如果林三七把鳳眼糕分給車廂里的小孩們,別人多吃一口,自己就要少吃一口。
在食物極其短缺的年代,你是愿意做一個樂善好施的好人,然后自己餓死。還是做一個自私自利的“壞人”,然后自己活得好好的?
其實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個選擇題并不難做。
可林三七到底是2023年代的人,沒有餓過肚子,更沒有經歷過吃樹皮觀音土,所以還是心太軟。
當然也與他有金手指有關,他也餓不著,餓了拉開火車廁所門,吃飽了再回來就行。
(等等,好怪…)
林三七沖在旁邊幾個小朋友招招手:“來,哥哥這里有好吃的,咱們一人一塊!”
小孩們一聽口水都流下來了,趕緊想跑過來拿糕點。
有個家長一把拉住自己兩個孩子教訓道:“爸爸怎么教育你們的?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
林三七有點尷尬:“同志,放心吧,我這不是人犯子。”
這話說得那個中年男人更尷尬了:
“不不不,同志,我不是認為你是人犯子,而是覺得現在食物太珍貴了,每個人自己吃都不夠,怎么能再去跟別人要吃的,麻煩別人。”
林三七嘆了口氣,知道這是家長的好意:
“沒事,大家都嘗嘗吧,咱們同一個車廂相聚就是緣份嘛,呵呵。”
林三七看到小孩們都快饞哭了,讓他自己一個人吃他也與心不忍,于是主動站了起來,給周圍的小朋友們分了過去。
幸過鳳眼糕切得很小,份量也不重,否則還不夠分的。
“謝謝哥哥!”
“謝謝叔叔!”
有好吃的,周圍的小朋友們都激動了,開始變得嘰嘰喳喳,車廂里也熱鬧起來。
林三七拿起一塊鳳眼糕放到嘴巴里慢慢咀嚼,眼睛也看著窗外。
火車已經從韶關站出發了,進了韶關就意味著進入了東廣省,馬上就可以到“老家”了,這讓林三七有點小興奮。
自己穿越到的到底是個真實年代穿越,還是平行世界?
如果是真實年代,1959年自己親爹還沒出生,林叔公只有10歲,還是個小屁孩,自己親爺爺長啥樣?
這種事情想想都覺得有趣,林三七決定用照相機都拍下來,沒人的時候用手機拍視頻,拿回去給親爹看看。
哦,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給59年的爹媽去看望下老家親戚,去查看一下老宅情況。
事情好像挺多的。
火車繼續慢慢朝南開去…
林三七最終沒有成為胡建女婿。
從福州離開后,先是去樟州制藥廠將5000粒片仔癀提走。
然后去廈門火車站,將這次收購到的穿心蓮、石決明、葉下珠打包,通過火車托運到首都,那邊自然有人接貨。
這樣華南采購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
接下來剩下的三種藥材,雞骨草在玉林、莪術在欽縣、鳳尾草在湛江。
在1959年,這三個地方屬于遠在天涯海角,路程將是一個重大的考驗。
尤其是廣棲,這里是少數民族聚集區,地方偏僻、交通不便,關鍵是自古民風彪悍,古代就經常有土司叛亂發生,是出“狼兵”的地方。
去這種地方采購藥材危險程度是直線飆升。
所以林三七準備改變行程,為了安全,也是為了輕松點,他準備坐火車回老家花都,再從花都自己開車到湛江。
從湛江坐火車一路朝北去玉林。
火車嘛總是安全點,聽過劫汽車的,劫火車的還沒聽說過。(江西老表笑而不語)
從韶關到花都一百多公里路,火車愣是開了4個小時才到。
林三七跳下火車,站在站臺上,看著燈箱上大大的“廣州”兩個字非常興奮:
“老子回來啦”
出了站臺,林三七沒有選擇火車站旁邊的一些小旅館,一來這里衛生治安不是太好,二來也是他不差錢。
京官大三級,現在林三七可是代表首都中醫院,還是干部身份,自然是有資格住好一些的招待所。
比如東廣省第三招待所,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迎賓館”。
當然林三七是沒資格住主樓的,那都得爬過雪山的那批人才有住,否則寧可空著。
當天晚上還有一個意外驚喜。
林三七從招待所的食堂出來,一邊剔牙,一邊在欣賞這座有幾百年歷史的迎賓館。
當他來到招待所小禮堂附近時,發現有很多人正在往小禮堂聚焦,一個個臉上都笑呵呵的,顯得非常輕松。
林三七以為是人家開會呢,剛準備拐彎走人,突然就聽到有個路人在興奮跟人交談:
“是紅線女啊,運氣太好了,我求了我父親才好不容易搞到一張票。”
“聽說這次來的考察團級別很高才能把紅線女請來,我們也算是沾光了。”
林三七一聽是紅線女就走不動道了。
外省人可能沒聽過紅線女的大名,可是林三七這種土生土長的花都人怎么會不知道“紅線女”三個字的份量。
作為一代粵劇名伶,她獨創的“紅腔”開創了粵劇一大流派——紅派藝術,江湖人稱“花旦王”。
那些香江的劉德樺、張學有、汪明全等明星見到她,那也是要乖乖執弟子禮的,地位非常高。
一首《荔枝頌》那都是省港小朋友們的粵劇啟蒙,誰不會哼上幾句呢。
女姐去逝是在2013年,那時候林三七還小,并沒有見識過一代宗師的風采。
1959年的紅線女才34歲,正是她藝術生涯的最巔峰,現在有機會穿越當然不容錯過。
林三七左看右看,準備混入人群溜進去,可他忘了這次演出有上級領導在場,安檢還是很嚴格的,不出意外,他被攔了下來。
“同志,請出示你的戲票。”
林三七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
“同志,是這樣的,我是首都中醫院的,這次是來花都出差。我從小在花都長大,特別喜歡家鄉的粵劇,所以我…”
工作人員看了林三七的工作證,臉色好看了些,但還是一口拒絕:
“對不起,這次演出規定要憑票進出,林同志是吧,非常抱歉,你…”
話還沒說完,這位工作人員手里被塞了幾張紙,他趁著燈光一瞧,好家伙,5斤全國糧票。
“你去最后一排吧,不過一會兒演出不能出聲,演出結束要最先離場,明白了嗎?”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林三七走進小禮堂。
他才沒那么乖呢,好不容易碰到一代宗師,當然要拍幾張照片回去,兩個時代的父母都特別喜歡紅線女,得回家顯擺顯擺。
小禮堂里的觀察除了上級領導外,都是各個機關單位的職工,人員比較復雜,這也給了林三七可趁之機。
紅線女在臺上表演,林三七在臺上拼命拍照,別人以為他是記者或者哪家單位宣傳科的,也都一笑了之。
拍完照,林三七也沒有跑到最后一排,而是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靜靜欣賞著今天的大戲《昭君出塞》。
“我今獨抱琵琶望,盡把哀音訴,嘆息別故鄉。悲歌一曲寄聲入漢幫,話短卻情長,家國最難忘悲復愴此身入朔方…”
女主角是紅線女,男主角是馬師曾。
林三七有點奇怪,這兩人應該在1955年就離婚了,咋還搭擋演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