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都要努力活下去

　　1959年，格格府后花園。

　　老徐頭搓著手，哈著腰跟在林苦參、金采鳳、林三七一家人后面。

　　林苦參看著眼前的破院門點點頭：

　　“嗯，不錯不錯，這門夠破的？感覺推幾下就會倒的樣子，還有這院墻全部都是原色，沒用石灰，好好好！”

　　徐老頭心想這家人可真怪，別人造房子都是越新越好，到了這林家要求卻是越破越舊越爛最好。

　　不過林家給錢爽快，每天還有大白饅頭供應，老徐頭和工友們那都是保質保量，拿出繡花一樣細心的態度一絲不茍地成了工程。

　　“林大夫，你別看這扇門表面上破破爛爛的，其實這門是用柚木做的，堅硬耐腐朽。原來是景山皇家園林里用的，這我也是找了個朋友才搞到的。”

　　林三七心想，這門估計人家也是當垃圾扔掉的吧？

　　林苦參聽了呵呵一笑：“行，人情世幫還得看你徐師傅呀，走，咱們去屋子看看。”

　　推開院門，林三七還試了一下，果然非常厚實堅固，看來這老徐頭沒吹牛。

　　大門就是經過上百年的風吹雨淋，表面油漆都脫落了，所以看起來就跟垃圾堆里撿來一樣，這要是刷上朱紅漆那絕對是氣派。

　　進了院子，林三七發現原來雜草叢生的院子已經被清理得干干凈凈，中間留了一條石板路，石板路與花園泥土之間還細心用青磚隔開了，看起來非常干凈整潔。

　　老徐頭邀功道：

　　“林大夫，這院子是我們幾個老伙計主動打掃的，說實話今年大家糧食都緊張，可是來你們家干活，天天大饅頭吃飽，這待遇絕對是四九城獨一份的，我們自然也是盡心盡力。”

　　一分錢一分貨，在工程上更加明顯。

　　你給得錢多，人家活就扎實。

　　你給得錢少，人家就表面功夫給你做好，在瞧不見的地方鬼知道是什么樣個豆腐渣工程呢。

　　金采鳳一看這左右兩個小花壇就高興了：

　　“這個好這個好，這院子角落里有口井…”

　　老徐頭趕緊接話道：“那井我們也清理過了，現在雖然干旱水位低，但水還是有的。”

　　“對嘛，這又有地，又有井，七仔，以后咱們在這里種點菜，供應咱們家里自己吃也足夠了，太好了。”

　　林三七有點不確定：“阿媽，在家里種菜會不會在政策上有問題？”

　　這年頭，私人是不能做買賣，當然也不能私自耕種，一切行動聽指揮，林三七可不想為這點菜被抓起來。

　　老徐頭嘿嘿一笑：

　　“小林大夫多慮了，咱們農村也有自留地，不過每家每戶都不能超過1分，雞也能養，但不能超過2只。所以你們在自家院子里種點菜，只要不拿出去賣就不會犯錯誤。”

　　噢，原來如此，

　　林三七又知道了這時候的一個土政策，原來還是留了一些余地的，居然可以養雞？

　　其實林三七哪里想得到，現在人都吃不飽了，誰家還有糧食去喂雞？

　　有人說那可以散養呀，放出去自己吃蟲子。

　　你確定你的雞早上放出去，晚上還能回得來？人餓起來眼睛跟狼一樣是綠色的，餓極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幾人還在聊院子的事情，林苦參已經背著手，繞著水榭在觀察房子外立面了。

　　老徐頭又趕了過來介紹道：

　　“林大夫，根據您的指示，這外墻和屋頂我們都沒動，還是原來破爛樣子，為了不被人看到里面的內層青磚，我們特意在這幾個位置釘了幾塊破木板，看起來這房就是修修補補的。”

　　林苦參開玩笑道：“光看這外表，這破爛得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啊，走，看看里面。”

　　走進屋里，則完全是兩個世界了。

　　林三七發現室內面積比原來小了一些，不過加起來也有20多平米，一個人住足夠了。

　　林苦參拍了拍內墻問道：“墻壁厚度達到37公分了吧？”

　　老徐頭趕緊點頭：“有有有，絕對三七墻，這墻壁別說是保溫功能了，只要守住了大門，鬼子的槍炮都打不穿。”

　　金采鳳則更細心：

　　“呀，這紗窗好啊，還是用鐵絲網做的呀，怪怪，我還是第一回瞧見。小細孔蚊子肯定飛不進來，睡前拿艾草熏熏，一晚上都睡得美美的。”

　　林三七心想：美啥呀，連個空調也沒有，這水榭一天曬下來悶熱得很。

　　林父林母在屋里檢查了一圈，臉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顯然是非常滿意。

　　“好，徐師傅，活干得不錯，謝謝您啦。”

　　老徐頭連連哈腰，農村人的精明讓他一直保持著謙卑的態度：

　　“林大夫滿意就好，呵呵，這我也能交差了，到時這屋里再添置一些家具，小林大夫一個人住著不要太舒服哦，誰又能想到這破爛院子里還有這么精致的一小屋。”

　　林苦參點點頭，又看向林三七：“工錢和材料錢都給足了嗎？可不能拖欠啊。”

　　“給了，都提前給了，小林大夫還多給了。”

　　林三七也笑道：“老豆放心吧，我又不是黑心資本家，光讓人家干活不給錢那是畜牲，不是人能干得出來的事。”

　　林三七又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油紙袋：

　　“給，徐師傅，這房子改造得我們非常滿意，這里面是一斤豬肉，就當是我額外的謝禮了。”

　　金采鳳一聽兒子又拿出一斤豬肉來送人，心疼得緊。

　　林苦參卻是呵呵一笑，無所謂的繼續檢查房子了。

　　老徐頭拿著肉，這是退回也不好，不退回去也不好，一時間眼淚都下來了：

　　“小林大夫，我，我受之有愧啊，太感謝了，給你干了幾天活，我家里可算是吃了幾餐飽飯。有了這肉，我們家可比過年還幸福了。”

　　林三七也拍拍老徐頭的肩膀：

　　“別急，困難是一時的，國家總會好起來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都要努力活下去。。”

　　老徐頭千恩萬謝地離開了，走之前感激的話說了一籮筐，把金采鳳都給說傷心了：

　　“唉，就連咱們家都要餓肚子了，這些農民日子可怎么過哦，千萬別給餓死人了，那真是造大孽了。”

　　林苦參也嘆了一口氣：“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