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還沒把話徹底說透,但是也算半局明朗。
那就是張子瑞是故意去鳳儀殿掉落一顆丸藥,若是日后被人發現,便可作為誣陷皇后之用。
畢竟還有一粒相同的丸藥出現在韻貴妃的侍女如鳶的房內。
“可他為何誣陷皇后娘娘呢?他一個小小太醫,總不至于娘娘能得罪到他吧?”
“所以接下來,貧道就要將這粒丸藥找個太醫好好查驗一番了。”
林汝行叮囑了一句:“那你一定要找個靠得住的太醫,首先那個張院使就不行,雖然他醫術高明,但是他是張子瑞的父親。我看之前那個跟你師弟嚴監正對峙的何太醫是個實誠人,不妨問問他。”
公孫僑已經走出幾步,頭也沒回地說道:“郡主不知道一句話么?”
“什么話?”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公孫僑自己去了太醫院,他手里緊緊捏著那粒丸藥,成敗在此一舉了。
林汝行也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橘紅正在她寢室里仰在椅子上打盹,一見她回來馬上起身:“小姐,你今天出去怎么也不告訴奴婢一聲呢?”
林汝行只回了句:“哦,沒事兒。”
然后就挺尸一般躺在榻上。
橘紅見她臉色有些疲憊,又給她蓋好了被子,囑她好好睡一覺就退了出去。
哪里睡得著?好多事情還沒想通透呢。
皇后娘娘擔心她會給張子瑞通風報信,所以才沒將他違背懿旨去請脈的事情當面說出來。
但是公孫僑既然預料到了,為何還要故意帶自己進殿呢?
他這個行為分明是阻止皇后娘娘說出張子瑞的事來。
可是他在查案啊,難道不是證人和證據越詳細越好嗎?但他卻故意堵皇后娘娘的嘴,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自己也并不希望皇后娘娘提起張子瑞。
但是他吃不準娘娘會不會講,只好將自己帶上。
個中原因她還是想不明白,皇后娘娘給他提供一個線索,他不是更好掌握信息么?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公孫僑扯著張子瑞的袖子去見了祝澧,也沒聽清他們說了些什么,只知道祝澧最后憤怒拍案,隨后命人將張子瑞拖下去砍頭。
醒來后她輕輕拍著拍自己的胸脯,反復跟自己說,夢是反的,是反的。
但是心里那種躁動不安的情緒始終甩脫不掉。
張子瑞啊張子瑞,希望我從未看錯過你吧。
待她起身又重新梳好頭發,吃了點點心之后,橘紅已經開始在殿內掌燈了。
“我這是睡了多久?已經又到天黑了嗎?”
橘紅笑笑:“小姐沒睡多大一會兒,奴婢還想您最好多睡,是外頭天陰沉的厲害,掌個燈顯得殿里不那么暗,小姐心情也能好點兒。”
她聽橘紅說完,輕輕握住她的手。
“小姐,你怎么了?”
“我沒事兒,我只是在想,我來到…我醒來這么久,原本以為自己撿了一條命回來重活了一回,什么事都能看得清放得下了,可是最近幾天我發現,我還是太天真了。”
橘紅并不理解她為什么會發出這樣的感慨,只是將自己的手心也覆上她的手背,嘴里輕聲道:“查案的事兒奴婢不懂,但是小姐放心,無論遇到什么事,奴婢都會永遠跟小姐一條心的。”
好啊,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套路,但是林汝行知道橘紅是在真情實感地向她表忠心。
她也寬慰自己,張子瑞的事還沒出結果,未必就是他從中作梗,就算是他,也不代表所有人都像他那樣如此善于欺騙和偽裝。
至少齊宣侯府的所有人都不會騙她。
無論是二夫人這個后母,還是同父異母的林頌合,還有橘紅,她們都是對自己最要緊的人,至于其他人,如果真的對自己不坦誠,也不必太過在意。
“好啊,我就愛聽你說話。”她寬慰地向橘紅笑笑。
橘紅見她放松,也開心:“那以后小姐愛聽什么,奴婢就說什么,您不愛聽的,我一句都不會多說。”
林汝行調侃她:“那你怎么知道小姐我愛聽什么?”
“簡單,小姐不愛聽已經知道的事兒,您最不耐煩有人說話羅里吧嗦了。”
說完就轉身出去給自己倒茶。
林汝行笑得嘴角彎彎:橘紅好治愈啊。
只片刻,她就笑不動了。
沒人愛聽已經知道的事兒,所以他才不想讓皇后娘娘有機會張嘴。
萬一皇后娘娘真有把柄攥在張子瑞手里,恐怕會一邊向公孫僑暗示張子瑞有嫌疑,一邊還要替他遮掩。
與其聽皇后娘娘跟他打機峰,還不如自己去查個清楚呢。
看來公孫僑掌握的線索,并沒有完全告訴她,但是他幾乎是胸有成竹的。
公孫僑來到太醫院,一進門就急咧咧地喊著:“張太醫呢?張太醫在不在?”
張子瑞正在案前看醫書,看到公孫僑進門,馬上起身問道:“公孫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兒?”
公孫僑一臉警惕,將他悄悄拉到外邊,然后攤開手,掌心里放著一粒丸藥。
“此事非同小可,貧道聽說張太醫向來為人耿直深得皇上信任,別人貧道信不過,想來想去,還是來找張太醫。”
張子瑞接過丸藥,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后又用手使勁捻開,舐在舌尖舔了舔。
“怎么樣,是什么藥?”公孫僑一臉的求知欲。
張子瑞皺了皺眉頭,半晌說:“這里邊有烏藥和水蛭…公孫先生從哪兒弄來的?這…這個藥可不能給孕婦用…很兇險的。”
公孫僑十分寶貝地將被他捻碎的顆粒又重新劃拉到自己手心里。
非常神秘地問道:“還請張太醫明示,這丸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能使孕婦出血,若產前頻繁使用,可能還會導致血崩。”
公孫僑驚得眼珠瞪地滴流圓,他面色沉重自言自語道:“這下可麻煩了。
然后又巴巴湊上前小聲叮囑:“哦,對了,這件事張太醫不要跟其他人說起。”
張子瑞沖他一笑:“公孫先生為何這般神神秘秘的?可是宮里發生了什么事?”
公孫僑馬上噤聲:“噓…這事沒調查清楚之前貧道什么都不能說,事關重大,萬一有任何差池,后果不堪設想。”
張子瑞老實地點了下頭:“那我一定替公孫先生保密。”
公孫僑長舒一口氣,他輕輕拍了下張子瑞的肩膀:“如果,貧道說如果皇上召你面圣,問起這粒丸藥的事…”
張子瑞馬上退了一步:“那我肯定要實話實說,欺君可是要掉腦袋的,公孫先生可千萬別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