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沾衣雖然人在王府,但是終日不見人影兒,林汝行納悶,問了史進幾次,史進被問煩了就說:“在后院呢。”
末了還囑咐一句:“你可不要去啊。”
林汝行暗里噘嘴,后院她又不是沒去過,祝耽還有個小會客室在那里,自己早就進去過一次了,倒不是她急性多好,而是那次夾得手指真的疼。
趁史進午休時,她偷偷溜進了后院。
對小客廳她心有余悸,但是其他幾個屋子她沒進去過。
悄悄推開一間,空空如也,就是墻上一道門看起來異常突兀。
進屋已經有一道門了,還在墻上砌一道門做什么?
她將門輕輕推開——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哪個倒霉催的設計的裝修啊?推開門下面就是黑洞洞的樓梯。
這若是推門的同時把腳也一起邁出去,馬上就會滾下去,這樓梯還又窄又陡,滾在這上邊怕是脖子都要折斷了。
她穩了穩神,小心翼翼地提著裙子邁下了樓梯。
在樓梯中間兒她朝底下看了眼,好像是個密室,墻壁上掛著幾盞燈,正燃得旺。
她心里擂起了小鼓,這密室怎么做得跟墓室似的?
這么一想,只覺得后背變得涼颼颼的。
算了,還是回去好了。
正當她轉頭上樓梯的時候,余光掃到一片紅彤彤的東西。
像是件女人的衣服,難道密室里住的是個女子?
祝耽在搞什么?他還好這口兒?
“我還不信了,密室里的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打定主意,她索性撞著膽子走下樓梯。
很空曠的一間屋子,有桌有床,還有文房,只不過簡陋些。
室內空無一人,床上確實堆著幾件女人穿的衣裳。
她拿起來一看,豁,這材質做工都是上等貨,看來它的主人一定是非富即貴。
可是非富即貴的小姐怎么會屈居在王府的地下室呢?
難道祝耽真的有這種癖好么?
年過二十未娶、侍妾都沒見到一個、史進整天防她跟防賊似的…
哼,竟然是這樣。
她在室內昏暗的燈光下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竟然還發現一道門,門上還有幾個大鞋印,鎖頭已經被砸壞,似是被人闖進過。
都走到這兒了,她實在是好奇這道門后邊又是什么。
推開門,是一間更大的屋子,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霉味兒,她扇著鼻子邁進去。
這屋里沒有燃燈,比外邊那間光線更晦暗更冷清。
她對面的墻壁上是滿墻的畫,畫上都是些青面獠牙猙獰兇惡的鬼怪妖獸,墻皮年久起皮脫落,畫上的顏色也斑駁褪色。
待她看清了,胸口涌起一陣不適感。
地上放著一個木籠,人把高,剛剛可以把頭露出來。
還有一個類似老虎凳的半床半椅的木頭物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再仔細看了看四周的墻壁,全都掛著一套又一套看似刑具的東西。
雖然她不熟識這些玩意兒,但是皮鞭、枷銬、桎梏她還是認得的。
還有鉤子棍子之類。
她一一望過去,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后背也已經被汗濕透:祝耽竟然真如傳言所說,在王府密室里私設公堂,這一套套流水似的刑具看下來,實在不算冤枉他。
他平時看起來就是不茍言笑臉色臭了點,怎么也不像是暴虐弒殺之人啊。
可是眼前的景象又由不得她不信,她撫了撫心口:自己時常對他橫眉冷對甚至大吼大叫,沒被他關到這里把這些刑具都嘗試過一個遍,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這里殘在這里呢?
這王府院子的地皮底下,還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腐肉!
她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腿發軟發虛借不上力,只能扶著墻一步一步挪出去。
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她不小心摸到墻上一個東西。
并不是她想象中冷冰冰的堅硬寒鐵,而是輕飄飄脆松松。
她納悶不已,手上一使勁兒,竟然給捏扁了。
她把眼睛貼上去仔細看了看,是一個皮鞭的把手,應該是鋼鐵所制才對。
鞭子倒是明顯的皮革和繩子合了股攪成的,貨真價實。
她又摸了摸墻上掛著的鐵鉤和鎖鏈,全是像厚紙做成的一樣。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黑乎乎的,像是鉛粉或者鐵粉。
原來這些刑具都是假的,看起來倒像是厚皮紙折成的又涂上了鐵粉,足以以假亂真。
她又急忙跑到放在地上的木頭刑具旁,也挨個捏了捏。
都是紙做的,只不過堅硬了許多,無法捏扁了。
她在這個時代見過一些紙漿做的玩意兒,雖然材質粗糙了些,但是在能工巧匠手里還是可以栩栩如生。
祝耽弄一些假刑具放在密室做什么?
她想了半日,總算想明白了。
嘖,這哪是什么私設公堂動用私刑呢?這分明是晴趣用品吶!
會玩兒還是這些皇室中人會玩兒。
你倒是玩得痛快,不知道要嚇壞多少人。
她回到正院時,史進也正從偏殿內走出來。
他一臉警惕地盯著她問道:“郡主從哪兒過來?”
“就在院子里逛了逛啊。”
不等史進盤問,她又問:“葉沾衣呢?王府不是被封禁么?又沒見他從門里出去過,怎么一天天的也不見他的人影兒?”
她本來以為葉沾衣不露面,肯定是在后院待著,可是她方才把后院的每個房間都查看了一遍,別說活人,連個死人都沒發現。
那他能去哪里呢?
史進抱著膀子沖她笑了笑:“葉沾衣要出去,還需要走正門么?”
林汝行也沖他笑笑:“說得也是,不過葉沾衣功夫出神入化,你這么得意做什么?”
因為京城出了個比葉沾衣武功蓋世的神秘人,還專門喜歡半夜恐嚇達官貴人,所以于葉沾衣倒是方便了很多。
比如他再半夜去哪家朝中大員的家里“做客”,全都被當成了神秘高人。
哪怕有人覺得他就是葉沾衣,有這個神秘人的存在,無憑無據誰也不敢隨意指認他。
林汝行接過被騙走的銀票,緊緊捂在懷里長舒了一口氣,三千兩啊!要真回不來,可就是真要了她的小命。
祝耽看到這幕,笑容也爬上了嘴角。
史進湊空問道:“看大人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了這騙子是褚瑞林啊…”
祝耽拉下臉:“我要是早知道還能讓四小姐被人騙?”
“可是大人看到抓到了褚瑞林一點都不吃驚呢?”
“我是根據四小姐提供的消息分析的,既能在錢莊眾目睽睽下行騙,又能隨意出入東家專門招待貴客的包廂,肯定是他們錢莊自己人啊。”
林汝行也追問一句:“那殿下又怎么知道他在福來客棧的呢?”
“因為四小姐一直說自從進了錢莊就沒見過小勤,我猜他就是去客棧給褚瑞林送信了,然后他留在客棧盯梢,褚瑞林來到錢莊行騙。”
林汝行想了一下,回頭看看史進:“史大人?”
史進:“哎…”
“你聽懂了嗎?”
史進干咳一聲:“那個,什么…我、我也沒聽懂…”
祝耽低頭淺笑:“小勤雖然留在了客棧,可是他之前卻能清楚的說出四小姐跟陳公子是怎樣在走出錢莊,并且兩人在路上談話,還有返回錢莊找人的事實…”
說完他抬頭看了看四周:“錢莊附近有三家客棧,但是視野能正好看清錢莊門口和街面的,只有福來客棧。”
“那大人怎么知道這人就是褚瑞林的呢?”
“因為這家錢莊的大東家要出去一段時間,錢莊需要一個精明能干的人替他打理,讓我給他引薦一個,我說之前的度支主事做事利索,腦筋活絡,就是之前有點前科,不過算不得大事,所以這大東家就將他找了來接管下錢莊。”
林汝行不解:“有前科大人還讓引薦他去管錢莊,這不是瓜田李下嗎?”
祝耽搖頭:“所謂的前科,其實也不是什么大錯,之前他的前任他的上級都是這么干的,算是約定俗成的沾朝廷一點便宜,他只是未能免俗。”
“那殿下為何罷了他的官呢?”
“因為我要杜絕這種約定俗成啊,也算他時運不濟,風口浪尖他自己非要撞上來,只能拿他開刀了。”
“那想必之后再沒有人敢欺君罔上了。”
祝耽走近她:“絕是絕不了,只能剎一剎歪風邪氣”又慢慢靠近她耳邊補了一句:“如四小姐所說,水至清則無魚。”
林汝行臉登時就紅得不像樣,立刻彈出半丈遠:要命,這男人過于好看,離誰太近都會讓誰臉紅心跳的好不好!
為了避免尷尬,她趕緊轉移了話題:“那等人家大當家的回來,殿下可要好好費一番口舌跟人家解釋了。”
“無妨,就算這三千兩讓他賠給四小姐,他眼都不會眨一下的。”
“那要說這位大當家的是財大氣粗好呢,還是寬以待人好?”
史進也在一旁問道:“這錢莊不是才開張半年,大人就跟東家相熟了?”
“嗯,他沒開錢莊之前就跟他熟了。”
史進抓抓頭發:“我這半年都跟著大人,大人相熟的人里還有我不知道的嗎?”
“好了,不賣關子了,這錢莊就是葉沾衣的。”
“葉沾衣?他手伸的也太長了吧,又當官、又賣織錦、還開錢莊,對了,還負責給我的貴客隆提供原料。”林汝行忍不住感嘆。
祝耽補了一句:“還可以去前線打仗。”
“這么說來,葉公子還真是…”
“人中豪杰、人中騏驥、凡人不能與之相較。”
“正是!以前我總覺得他混沌老閑沒點正形,現在看來,倒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了。”
史進眼見著祝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忙出來岔開話題:“我們大人也是人中龍鳳啊,四小姐看不出來嗎?”
林汝行笑兩聲:“那是自然、自然。”
史進生怕祝耽還在氣頭上說出拒絕的話來,連忙先應著:“好啊好啊,聽說祥順齋的特色菜絕了,今天我得好好嘗嘗,大人你說呢?”
祝耽白了他一眼:你都已經答應了,還讓我說什么?
三人一起進了祥順齋,店內伙計識得祝耽,十分恭謹周到,馬上安排了一個包間給他們。
林汝行一坐進去就叫道:“巧了,上次也是跟殿下在這個包間…”
祝耽盯著她:“四小姐可要好好想想,是跟我么?”
林汝行果真想了一想:“看我這記性,跟殿下是在隔壁,當時我是跟葉大人在這里…談事的…嘿嘿。”
作家的話替換為替換全部替換 請注意:嚴禁上傳任何情色、低俗、涉政等違法違規內容。一旦查實,視情節嚴重程度全書屏蔽整改起步并取消福利,直至報警處理。
作家的話本章:3125編輯時間:00:00:02碼字速率:0字/分2020081621:40創建 史進心想,這四小姐平時看著伶伶俐俐的,怎么一到關鍵時候就沒點眼力見呢,這半天都看不出大人冷著張臉不高興。
飯菜上來,林汝行端起酒杯:“今天感謝殿下和史大人為我追回這三千兩銀子,我今天逾矩敬兩位大人這一杯。”
祝耽跟史進喝過她的敬酒,林汝行又熱情地不停讓他們吃菜。
林汝行見祝耽好像有心事的樣子,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試探地問道:“殿下,是在想前線的事嗎?”
祝耽放下筷子,點了點頭。
“前線一直沒什么消息嗎?”
“來過一次消息,蚩離這次舉全國之力侵犯我邊境,王豹之前的軍隊軍心渙散還不聽指揮,葉沾衣在那里已經陸續斬殺了十幾名領將副將,才算挽回了些威望。”
林汝行知道葉沾衣武功蓋世,也知道他平時看起來孟浪不羈,卻沒想到他也有殺伐果斷的時候。祝耽嘴里的葉沾衣,跟她印象中的葉沾衣完全不能重合,感覺自己就像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一樣。
想到這里,她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啊。”
祝耽一臉探尋:“四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林汝行嘿嘿一笑:“沒什么,隨口一說。”反正總不能說她總覺得葉沾衣怎么看都不像做武將的料吧。
“現在已經開戰三次,我軍奮力抵抗,堪堪打個平手,如果不是葉沾衣奮力抗敵,恐怕一仗都撐不下來。”
林汝行一聽這話,再也笑不出來:“那這樣僵持下去,葉沾衣跟月池豈不是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