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耽看著史進走遠,側身轉到一個墻角邊,從袖中掏出一塊黑色面巾系在臉上。
他疾走兩步稍一提氣,縱身躍上屋頂,快得看不清人影。
陳士杰手里拿著捐輸明細,正在燈下認真想對策,忽聽門外心腹來報:“有人。”
他急忙起身,“有人”和“來了”是他跟祝耽之間的暗號。
祝耽一步跨進門:“換件衣裳,跟本王出趟門。”
陳士杰沒有二話,馬上回臥房換了身夜行衣。
今夜星空璀璨,涼風無邊。
“你是不是扒別人家房頂扒上癮了?”
陳士杰被他一路帶到孫府的屋頂上,望著幾倍于丞相府里來回穿梭的守衛,不得不趴低了身子。
祝耽拉上面巾叮囑道:“你在這兒不要動,一炷香的時間如果我沒出來,你就直接去宮里找皇上搬救兵。”
陳士杰像聽笑話似的:“你沒毛病吧,去仙人手府上也值當的去找親兵?你現在踹開大門直接闖進去也沒人敢說個不字啊。”
“仙人手?是這姓孫的綽號?”
陳士杰急眼:“是啊,你連這人的底細都沒打聽清楚,來干什么了?”
祝耽瞪他一眼,陳士杰見他面色冷峻,知道事情緊急:“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啊。”
“你去了若是我們都被擒了怎么辦?”
陳士杰沖想當然:“那我就告訴他們我是國舅爺啊…”
“那本王后邊的計劃全都要被你毀了。”
“史進呢?還有你府里的侍衛呢?”
“全都派出去找三小姐了。”
陳士杰一揮手:“行,那你去吧,你自己多加注意。”
“放心吧,再多三倍本王也能應付。”
“我是說你多加注意別把人給打死了,這些都是平民,又不是你在沙場上的…”
話沒說完,祝耽已經跳了下去。
瞬間一群人將他團團圍住,但是沒有一個人驚慌喊叫,仿佛早已經習慣府內被刺客闖入了。
祝耽今天拿了一把劍,劍花挽得眼花繚亂,眾人將他圈在中間準備進攻時,他一個飛身又躍上了偏殿的屋頂。
他朝下一個翻身,將腳勾在回籠瓦的瓦沿上,倒掛著身子朝偏殿內的每個房間里都掃一眼。
府丁們拿著長槍短劍朝他刺來,他飛快掀起身子又飛到了對面偏殿的屋頂。
十幾個府丁追著他在院子里來回亂竄。
兩個偏殿內都沒有人,他又沒有后院,看來只能去仙人手住的正殿里打探一下了。
他從偏殿屋頂翻下來,腳下一滑險些栽倒,剛巧旁邊有一盞地燈,他低頭看了眼,是一柄翠玉簪子,簪頭朝內簪柄朝外躺在地上,簪柄刻著一個深深的“合”字。
他將簪子一握,對跑過來的府丁護院說了聲:“再會了。”
是用朔南話說的。
府丁們見追他不上,便使了一個人前去給正殿的仙人手送信。
仙人手正在書房里翻閱東西,聽府丁說一個帶點朔南口音的人在院子里溜達了一圈便跑了。
仙人手翻著書沒停:“密室的通道沒被他發現吧?”
府丁回說:“沒有,此人一直沒發現密室在哪兒。”
仙人手聽完直接揮手將人打發了,不用猜就知道是姓葉的,這人來京城時間不長,在他府里當不速之客的時間可不短了。
反正他也從不作惡,他喜歡這么玩就讓他玩好了。
誒,我的記錄冊子怎么找不到了呢?
陳士杰在房頂趴著都快睡著了,祝耽直接拎起來將他扔到地面。
“姓祝…”
突然想起來這是來打劫的,趕緊噤了聲:“你就不能把我叫醒?”
祝耽摘下面巾喘口氣:“本王讓你一炷香過后就去宮里搬救命,你卻在人家房頂上睡著了!怎么你是去搬周公給本王當救兵不成?”
陳士杰自知理虧:“那行,下面要干什么?你歇著,吩咐我去做。”
祝耽朝他攤開手,陳士杰瞅了一眼直撇嘴:“你又偷女人的東西?”
“你仔細看看,上頭刻的什么。”
陳士杰拿過去略一看:“是貴客隆的貨,這個字嘛…這是三小姐的簪子?”
祝耽疑惑:“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是哪家的貨?”
“因為只有貴客隆的東西才會把鑄印打在…你又套我話是吧?”
祝耽只管看著他,死死看著他。
陳士杰撫撫額:“行吧,貴客隆確實是我名下的產業,但是這事吧你得替我保密…”
祝耽一把奪過簪子,重又把面巾覆上:“沒事了,你回府吧。”
陳士杰墜在他身后發牢騷:“你大半夜把我從家里掀出來就為了看你表演輕功來了?我捐輸的事馬上就有眉目了全被你攪合了,你就說怎么辦吧?”
祝耽放慢腳步:“還有誰沒捐銀?”
“還能有誰,王士斛這個老狐貍的幾個黨羽唄。”
祝耽點頭:“交給本王。”
不等陳士杰糾纏,他又借力踏著身邊一棵樹躥了出去。
三層高的如歸客棧里,只有一個房間還亮著燈,他蹬著廊下的柱子一直翻到亮燈的房間外。
房門輕輕被人打開,葉沾衣站在門口沖他揖禮:“殿下來的好快。”
祝耽邁步進去,在房間內打量了一圈:“三小姐人呢?”
“在樓下包廂,現下睡著了。”
說完給祝耽奉座,又推過來一盞熱茶。
“本王今晚若是不來,你準備把三小姐怎么安置?”
葉沾衣笑笑:“殿下若是不來,在下自然是等天亮派人將三小姐送回府上。然后,在下也該收拾收拾回朔南了。”
祝耽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就是嫌本王言過其實蠢貨一個,料想本朝皇室也不堪托付,趕緊回老家商量怎么投敵叛國吧?
“誰擄的三小姐?”
“王士斛。”
“你怎么知道的?”
葉沾衣將那本偷來的冊子交給了他。
祝耽翻到了自己那頁,面上有些尷尬。
“這件事不是本王做的。”
“在下自然知道,是王士斛一廂情愿。在下喜歡晨起溜街,正好發現有一路蒙面人跟在侯府的馬車后頭,跟了一路,在一處僻靜的巷子里他們便想動手劫人,在下便裝作不經意路過,阻止了他們。
后來在下想提醒一下駕車的車夫,便投了顆石子過去,誰知倒把人傷了,三小姐下車問詢,那人見時機已到便劫持了三小姐。”
“所以你又去將人救出來了?葉公子好本事,本王巡視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孫府哪里可以藏人。”
“孫府有密室,平時府中有多人把守,在下是用大筆銀子收買了幾個府丁才得手的。”
說得輕巧,若不是他發現極其易碎的翠玉簪子好端端躺在石板地上,以此推斷這絕不是被人劫持時遺落下的,而是故意放在那里等人發覺、又倘若不是“合”字指向墻外,他永遠都猜不到林頌合已經不在孫府。
“殿下是怎么知道劫匪將三小姐劫去孫府了呢?”
“孫府門口有個賣烤面筋的,官府的人排查證人時,他極力引導往八寶樓方向去尋,所以本王猜測,人一定是在孫府。”
葉沾衣輕輕笑一聲:“恐怕不只如此吧?”
“自然,本王懷疑王士斛一黨的據點就在孫府。”
“殿下英明,此為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