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滄桑

　　李悠現在說實話，還有點懵。

　　來的這位大妖是誰，他并不清楚。本就對妖族了解有限，在加上種族間常見的臉盲癥，李悠能一眼認出身份的妖族屈指可數。不過是什么種族，李悠倒是清楚。畢竟那大日琉璃炎太具有標志性了，哪怕他之前沒接觸過，但別忘了，楚地最尚火，尚鳳凰。楚王府還真不知怎么走的狗屎運，弄到了一些鳳凰的尸首，煉制的那幾艘飛舟。

　　李悠懵的是，他想過是紫殤那一伙，也可能是海族，但怎么也沒想到怎么惹出了鳳凰一族。更重要的是，剛才那一擊，無論殺心，還是殺意，可都是真真的，滿盈于心。要多大的仇恨，才會這樣一句話不說就下死手。

　　目標很明顯是黑大爺，自己完全屬于附帶傷害。莫非是黑大爺外邊留下的風流債？李悠惡意的揣測著，畢竟黑大爺現在的媳婦都是搶的，那是有案底的。

　　不過大日琉璃炎，應該是鳳族吧？這一族不應該都是公的么？

　　咦！李悠一陣惡寒，打住了胡思亂想。

　　想不打住也不行了，對方又到了。

　　對于高高在上的天空一族，有些能力和血脈都沒有關系，屬于原本野獸被血脈進一步激發出來的能力。例如海族憑借聲音而非眼睛在深海中辮物，天空一族最普遍被激發出來的能力就是超遠的視距。

　　李悠這一個土遁遁出數里地，要是正常的陸地戰斗，基本就已經算是脫離了戰場。但在高空的鳳宏息眼中，這數里的距離，也就和地面種族打斗中跳出去幾十米差不多。完全沒脫離視野。

　　看著馬上就追上來的敵人，李悠猶豫了一下。

　　面臨的形式也很簡單，無外乎逃和戰。

　　戰的話，那可是頂級種族的返祖妖王，而自己卻不是全盛期，實力發揮受限。

　　但是逃，雖然目前看來這大日琉璃炎還封鎖不了土遁。但是使用遁法消耗的是真氣，這確實李悠現在最缺的部分。一旦一逃一追，陷入了消耗，自己怕是抗不了多久。

　　而且...老子為什么還要跑！

　　黑大爺曾經說過，李悠很傲，莫名其妙，不知哪里來的傲氣。雖然李悠儒門養氣，看似對誰都和顏悅色，平等以待。但平等本身就是最大的傲，沒有自視甚高，何來自我謙遜。

　　李悠確實傲，那是穿越者，金手指，自身努力一系列因素共同堆積起來的傲氣。

　　但是從離開中土后，李悠的傲氣就被迫壓了下去。妖族果然是強啊，返祖妖王的強，強的有點讓李悠無力抗拒。他閉關，他從根本上調整修行，都是被這樣的壓迫感給逼的。

　　從參加大比開始，李悠就很壓抑，念頭不通達。緊趕慢趕，直到向尼唯斬出了那一刀，心中的惡氣才算平息了一些。但也只是平息，還是沒有徹底的通泰。

　　現在，莫名其妙的被一個鳳凰攻擊。李悠怒了，哪怕兩世為人，他也還是個少年。熱血，沖動，激情這些少年的特性，平日里被養氣給壓制了，總是一副老成的穩重樣子。

　　但他這樣其實并不完全合適。壓抑欲望，禁錮天性，那是佛門的主張。道門主張升華靈魂，淡化欲望，求個逍遙自在。唯獨儒門修的是人道，講究的是一個滿足欲望。人道即天道，人欲即天理。

　　反倒是現在掌權的理學一脈，才開始提出滅人欲，窮天理。李悠的心學原本就是對抗和批判理學的，卻也受其影響，對欲望這一塊壓制的比較厲害。

　　但現在李悠自身積累的到了一定程度，也逐漸開始擺脫以前仗之為底牌的心學。心學再好也是別人的，對自己來說可以是個工具，可以是成長中的階梯，但卻不該是限制自己的存在。

　　就現在這一刻，李悠不打算逃了。

　　積累了這么久，辛辛苦苦弄了這么多東西，為的是什么？不是再逃跑了，還不就是為了光明正大的站在返祖妖王面前，堂堂正正的擁有戰斗的資格。

　　今天再逃，我怕我的念頭再也無法通達了。

　　李悠腳踩雷龍舟，沖天而起。一把直刀握在了手中，毫無懼色的向著追來的鳳宏息飛去。

　　“鳳凰一族的強者，何以襲擊我等。如此偷襲的行徑，著實有損爾等種族之名。”

　　雖然下定決心了，打！但是李悠還是想搞清楚為何而戰，莫名其妙的打生打死，實在有點不爽。

　　“人族，螻蟻一般的玩意兒，把那頭骯臟的熊交出來，我恩賜你一死。”

　　李悠臉一黑，這說的是人話？哦，不對，本來就是妖。果然是黑大爺的債，那就夠了，打吧。

　　以李悠和黑大爺的利益共同體，他們已經習慣了相互背鍋。而且這鳳凰一開口，李悠就懶得聊下去了。打嘴炮也要看對象，這種高高在上的驕傲貨色，和他打嘴炮很容易把自己氣死。因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你根本無法理解對方的邏輯。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對方剛才都已經近乎偷襲了，李悠也沒客氣。

　　腳下雷龍舟稍一激活，瞬間遁入靈氣空間。再次出現，就已經在鳳宏息寬大的后背上了。

　　長刀劃過，帶起一串火花。

　　鳳宏息慘鳴一聲，周身烈焰燃起，光焰的虛影把本就龐大的身軀，再次膨脹了倍余。

　　任誰第一次遇到遁法，不小心的話都難免吃虧。這種全新開發的力量體系最大的特點就是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借助靈氣空間和自身的靈化，暫時脫離現實世界，達到一種近乎瞬移的效果。

　　但遁法也不是無敵的。因為自身靈化，雖然可以駕馭靈氣，但是那些侵染了意志力的靈氣，無論是真氣，妖氣，還是神通，卻無法駕馭。

　　如果李悠現在真氣充盈，自然能像之前砍尼唯那樣，硬碰硬，直接在靈氣空間就發起攻擊。

　　但是現在，卻不得不揚長避短，只把遁法當做移動手段，離近現身后，主要用目前還充盈的靈魂力主攻。

　　這一刀，單純的威力不算大，畢竟李悠現在真氣不足，無法盡到全力。鋒銳的長刀雖然破開了鳳宏息護體的神通火焰，斬斷了鳳羽，但入肉不足三寸，長不足一尺。對鳳宏息那龐大的身軀而言，連擦傷都算不上。

　　但他叫的這么慘，也確實受創不輕，李悠這一刀里有刀意。

　　李悠甚至都沒用他原本最擅長的斬絕刀意。那個刀意說實話并不擅長戰斗，雖然是殺道刀意，卻讓李悠練的有殺意而無殺心，輔助效果遠超殺伐效果。在這個層面的戰斗中，已經起不到實質的作用了。畢竟返祖妖王，尤其是狀態全盛的返祖妖王，幾乎沒什么明顯的缺點。哪怕不善使用靈魂力，但自身靈魂也足夠強大，防御靈魂攻擊還是足夠的。

　　這也是天魔明知道妖族適合附身，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李悠的斬絕刀意對付那些靈魂不強的對手，碾壓之下，自然無往不利。但是面對返祖妖王，這半成品的刀意問題也就暴露出來了。

　　李悠用的是他真正自己領悟的刀意，是一步一個腳印，把自身的浩然氣，刀法，認知等等的一切，糅合升華，剛剛領悟不久的，完全屬于自己的刀意。

　　這一刀意甚至之前斬尼唯的時候，都還未大成。

　　當時李悠還只是把自己對所有儒門的認知，凝聚在浩然其中，凝出了這人道刀意，人間正道。

　　但隨著那一刀的斬出，隨著他燭龍睛靈根的發動，感悟了時間的流逝。別看那一戰，李悠全程就出了一刀，但卻是底牌盡出的一刀，傾盡全力的一刀。他自身也收獲了前所未有的感悟和經驗。

　　隨著這幾天的沉淀，感悟逐漸轉化為自身實力，這也是李悠明明實力不全，卻戰意昂揚，奮起一戰的原因之一。

　　刀意，滄桑。人間正道是滄桑。

　　時間大道是宇宙間的絕對基礎核心大道之一。一般來說這樣的大道，生靈們，乃至神靈們也不可能掌握其權柄。最多勉強觸及其某一小分支，就足以橫行世間了。

　　李悠本來還有些奇怪，哪怕自己血脈中有天眼，龍目這樣的高級的血脈，但誕生出燭龍睛這樣的靈根，還是有些夸張。操控時間，哪怕只有一天的上限，也是超規格的存在。要是手機還在靈根祖竅，李悠也就不奇怪了，這玩意兒本就超規格。但是現在的靈根祖竅卻是完全正常的祖竅，手機已經移到了丹田，這事情就有點詭異了。

　　直到他面對尼唯，全力發動了靈根技能，真正操控了時間，他才終于明白了這個靈根的來源。

　　常說宇宙，四方上下為宇，古往今來為宙。宇宙的基本就是空間和時間。

　　而對于李悠來說，其實時間大道，或者說某個分支，他早就接觸到了，正是命運大道。

　　命運長河嚴格來說，本也就是時間長河。只是有情生靈妄圖從時間中察覺自身的可能，才分出了命運一道。

　　李悠能覺醒燭龍睛靈根，根子不在原本是什么靈根，什么血脈。而來源于他當初在海域，為了坑薛韋，第一次獻祭，天道的回饋。當初的回饋，是對命運大道的一種權柄，李悠自己也沒太在意。

　　但是，本身第一次獻祭天道就會有一定的優待，或者說鼓勵。而李悠獻祭的是什么？一件魔寶，哪怕等級低一些，價值也足夠夸張。更何況還順道檢舉了薛韋這個逃離了天道監控的魔修。

　　檢舉這事對李悠來說完全是保命手段，說句不求回報毫不夸張，畢竟最大的實惠已經得了。但對一個大世界的天道來說，魔道修士這種存在是一種很尷尬的存在。他們不需要這個世界太多的資源，也就不和所處世界產生太深的羈絆。還動不動招引天魔，一旦玩漏了，就是一場天災。

　　所以這樣的危險分子，是必須嚴加看管的。雖說不至于像天魔那樣敵我關系，直接拍死。但也是一把兩刃劍，用不好傷敵也傷己。所以天道可以容忍魔道修士的出現，但絕不能容忍的卻正是欺瞞天道的行徑。

　　所以李悠這檢舉之功可也不小。種種相加，李悠那次獻祭功績太大，大到天道公平之下，給他的回饋可就有點超標了。

　　只是李悠對命運的態度，實在有些不置可否，并未因為這點天賜，改變自身的路線，平白浪費了這次回饋。

　　直到他為了激活新體系，直接獻祭了靈根和金丹，致使靈根重組。這次天道回饋就起了作用，在這次靈根的重組中占據了主導地位。

　　手機為什么會賴在丹田，而離開了靈根祖竅。原因就是新的靈根，新的大道，從品質上來說已經不弱于手機了，手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兼容靈根，竊居祖竅了。

　　燭龍睛的兩個異變點的能力，與其說是時間大道和幽冥大道，其實本質還是命運大道。

　　所謂晝夜，就是讓未來某個命運節點有選擇性的提前實現。而燭九陰也是對靈魂的命運進行追溯罷了。

　　但未來的命運，也確確實實是沾了一些時間大道的邊，威能著實恐怖，只不過消耗也有些不是李悠現在能承受的。

　　李悠那樣全力用了一次，就知道了。這個新的靈根怕是只能當殺手锏，而不能作為日常手段了。但也給他打開了一扇門，一道通過命運，窺探時間的小小窗口。

　　當人道，結合和時間和命運以后，李悠最新得出來的領悟，最終歸于滄桑二字。

　　滄海桑田，變化之道。李悠的領悟既來自于他對時間之道的領悟，也有他對中土人道的思考。萬年守成，人族到了該變一變的時候了。否則不主動求變，就要被動受變了。天道有變，誰能不變？

　　跟著黑大爺這一路，李悠哪還看不出來，黑大爺這是個禍害，但根子怕就是自己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要變天了。

　　只是當這種心意融入刀意，這一刀滄桑，可是讓鳳宏息難受的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