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烈火焚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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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騎乘著戰馬的常勝軍遠哨們出現在天際之間的時候，上京城內的警示鐘聲響徹天際。

　　之前從戰場上潰散的女真軍士們大部分都回到了上京城，這里是他們唯一能夠去的地方。但是這些經歷過慘痛失敗的軍士們已經徹底的失去了戰斗的和取得勝利的決心。一個個的整日里都失魂落魄般的在城中游蕩。打家劫舍，尋釁滋事。整日里買醉為生。

　　而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在回到上京城之后就固步自封。每天都躲在皇宮之中飲酒作樂，完全不在乎外界的任何事情。無論是誰想要去見他都毫不理睬。

　　完顏宗翰與完顏宗干戰死沙場，拔離和完顏婆盧火不知所終。女真最后的精銳被掃蕩一空，生死大敵常勝軍步步逼近。此時此刻，女真人的戰局已經艱難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至于那些原本還是依附在女真人羽翼之下作威作福的各族軍士們，此刻早就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個上京城內人心惶惶，那些個女真人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

　　整個女真一族的權貴們都想要找一個能夠拿主意的聰明人。可是完顏吳乞買的消極退縮讓所有人都極為失望。萬般無奈之下，有人想起來被軟禁起來的完顏希尹。

　　那些權貴們想起了這位在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完顏兀術等人相繼戰死之后，女真一族最后僅存的聰明人。完顏希尹在參加女真權貴們會議的當天就提出了一個讓幾乎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提議。

　　“俺們必須全部退回去。回到按出虎水的深山老林之中。否則，等到常勝軍的大軍圍城，那俺們女真一族就將永遠的消失在歷史之中！”這是完顏希尹當時提出的觀點。

　　此刻的女真人打不贏常勝軍。這一點哪怕是最為頑固的女真權貴們都知道。但是，俗話說的好，得到了之后再失去是最為痛苦的事情。那種感情幾乎無法割舍！

　　如果是女真人剛剛出山的時候，他們還有可能真的會退回去。可是，此刻已經在繁華的世界里面享受過的這些權貴們，又怎么能夠如此輕易的拋棄這一切。再次回到深山老林里面去過苦日子呢？

　　這些女真權貴們都有著大批的奴隸為他們耕種著面積龐大的土地。在上京城里都擁有著華麗的宅邸。每個人的家里都有著數之不盡的強壯奴隸和嬌美的女人！至于那些從各地搶來的金銀珠寶更是如山似海！

　　這一切的一切，他們怎么能夠輕易拋棄！

　　美好的生活和繁華的世界會腐蝕人的心靈。原本彪勇無畏的女真勇士們，此刻真正能夠放下一切回去的幾乎沒有。哪怕是完顏希尹本人也同樣不舍。但是他們別無選擇。

　　頭腦還算清醒的完顏希尹要求全體撤離這里，返回按出虎水去休養生息。等待百年之后看看天下大勢再說。這樣做可以為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狀態的女真人換取一線生機。

　　但是，幾乎所有的女真權貴們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上。真正能夠拋棄一切的人，沒有。沒有人能夠如此輕易的舍棄掉自己此刻擁有的一切。尤其是在他們還有別的選擇的情況下。

　　這些女真權貴們提出了兩個方案。一個是向常勝軍，向高陽投誠。不管是以什么名義，只要能夠保住現在的一切就行。向高陽投誠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來女真一族都做過契丹人數百年的奴隸，現在換成高陽，換成南人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完顏希尹當時就指出他們是在癡心妄想。在此刻這種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他高陽除非是摔壞了腦子，否則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哪怕那些傾向于投降的權貴們送出了數之不盡的各類珍寶和許許多多的各族美女。也絕對打動不了高陽的心！這一點從往日里高陽的所作所為就能夠看出來，高陽可不是輕易就能被打動的人！

　　結果也和完顏希尹的猜測相同。送過去的珍寶和美女都被留了下來，使者卻被趕走。只帶回來一句話“非生即死！”

　　高陽的意思很明確。你們要么逃回按出虎水去艱難救生，要么就在這上京城里面徹底退場！

　　被逼上了絕路的女真權貴們在爆出最為激烈一場大規模爭論，甚至還動了刀子之后。最終才下定決心要和上京城共存亡！

　　同時，為了避免萬一上京城被攻陷之后所有人一起完蛋。女真權貴們還決定讓一部分的女人還有孩子在一批軍士們的護衛下回到按出虎水去。

　　這場戰爭要是打贏了，那就再回來。要是打輸了，那就當做女真一族的種子繼續生存下去。等待日后東山再起。為女真一族復仇！

　　完顏希尹當時就強烈反對這種做法。他的原話是“俺們是絕對不可能守得住上京城的！這些孩子女人們去了按出虎水怎么生活？沒有男人們在，他們不是全部被餓死，就是被尾隨而來的常勝軍和深山老林之中的野人們全部吞沒！要么一起走，要么都不走！像這樣分開了。最終只能是所有人一起完蛋！”

　　完顏希尹的話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卻沒有人聽他的。那些女真權貴們全都猶如輸紅了眼的賭徒一般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壓在了上京城內，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時間上面。

　　常勝軍全都是由南人組成，而上京城卻在極北之地。常勝軍的軍士們遠涉千里。一路北上來到上京城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六月底七月初。而上京城這里一般到了十一月份就會下雪！

　　對于這些女真權貴們來說，寒冷的天氣就是他們最后的希望！

　　對于規模龐大到數十萬計算的軍隊來說，大軍常年在外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說軍士們長期離家作戰。對于軍心士氣的沉重打擊。單單是那長達千里之遙的后勤運輸線就完全能夠拖死整只大軍！

　　數十萬人的吃喝用度每一天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依靠民夫和大車在極其糟糕的道路上向著前線輸送物資幾乎就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任務。這里可沒有大運河！

　　根據以往的慣例，在運輸途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糧食都是被那些負責運輸的民夫們吃掉。真正能夠送上前線的數量其實并不多。這也是農耕民族很難持續長時間遠距離作戰的原因所在。

　　女真權貴們認為常勝軍無法持續作戰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上京城這里非常偏僻，周圍也很空曠，沒有什么像樣的城鎮。和富裕繁華的中原完全不能相比較。因為空曠，所以就連搶劫都做不到。而女真權貴們在下定決心守城之后，早就一把火將城外的農田全部燒毀！

　　要不是這邊山林密集，到處都是高大樹木，常勝軍不會缺少獲得攻城器械的機會。那女真人甚至會直接燒山。

　　這些女真權貴們選擇性的遺忘了他們并不擅長守城。而常勝軍的恐怖攻擊能力也不僅僅是體現在野戰上。說到攻城戰，常勝軍可是非常擅長的。一座建立在平原上的城池，再堅固能夠比得上汴梁城不？他們只是不愿意放棄而已。

　　太過遙遠的戰場距離、被極限拉長的后期補給線、只要堅持上幾個月就能到來的寒冷天氣。這些都是女真人堅持下去的希望。

　　城內收攏起來的數萬軍馬、十余萬的女真一族的百姓、背靠著江水還有足夠所有人吃上一年的糧食、自從占據這里之后就一直不間斷加固修葺的高大城墻。這些是女真人的底氣！

　　逃跑不甘心，投降不被接受，那就只能打了。

　　女真人將城里的那些異族們全部組織起來，沒日沒夜的加固城墻，儲備物資。在常勝軍到來之前，女真人早就把附近可以收集的一切。包括人和物資全部都收回了城里。靜靜的等待著命中宿敵的到來。

　　雖然看起來準備的很是妥當。但是真正的明眼人完全能夠看出來，女真人的希望都是寄托在一種非常無奈的拖延戰術上。他們試圖拖延到冬天，到時候寒冷的天氣很快就會讓那些從南邊來的常勝軍不得不退軍。上京城的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但是，這一切的希望都是建立在強悍無比的常勝軍在這段時間之內無法攻陷這座城池！

　　這可能嗎？

　　自從起兵以來就一直都是所向無敵的常勝軍，在歷次作戰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擊垮對手？堅固險峻如松亭關不也是沒能堅守多久。更何況是此刻這座建立在平原江邊，壓根就無險可守的上京城！

　　女真人之中明眼的人此刻已經不多了。大部分能夠看出來這個危險的人都已經死了。而像是完顏希尹這樣的聰明人，在苦勸無果的情況下。最終在常勝軍到來之前的一個晚上就悄然的帶著家人離開了上京城。從此之后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有人說完顏希尹去了漠北，有人說他去了高麗，還有人說他去了深山老林。但是自那之后就再也沒有人真正見過他。這位女真名將就此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無論時間過去了多久，都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完顏希尹的失蹤在這個年代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在他離開之后，就沒有人會繼續關心他。更加重要的事情已經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常勝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