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清明上河圖(四十七)
高陽的心神很快就恢復過來。這幾年的風風雨雨過去了，高陽也早已經不再是往昔那個喜怒形于色的小伙子了。
掐滅香煙，整理了下心情。看著神色有些惶恐的方明鏡，低聲說道“事情我知道了。你讓人把那位公主送回家去就好了。此事不要聲張，明白？”
“是，領命！”方明鏡是個挺聰明的人，頭腦轉的快。他立刻就明白了高陽的意思，這種事情可不能張揚出去，對于皇室和蔡家的聲譽是一種極大的打擊。高陽并不想和他們鬧翻。
方明鏡躬身后退，出去辦事去了。高陽獨自一人待在大帳之中，斜靠在將臺上，微微垂著腦袋，目光深邃。
“別想太多了，你不是已經在努力改變這一切了嗎？”原點明白高陽的心情，出聲勸慰道。
“嗯。”高陽隨口應了一聲，手背托著臉頰，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出聲問道“你覺得我的計劃怎么樣？”
“什么計劃？”原點一愣，反問道。
“就是扶持一個傀儡皇帝上位，挾天子以令諸侯掌控這個國家，將游戲規則改變成君主立憲制模式，限制君權和貴族們的權力。對外掃蕩一切潛在威脅。這個計劃怎么樣？”高陽沉聲問道。
“你自己也覺得不靠譜啊。”原點突兀的來上了這么一句。
“什么？”高陽面上一僵，顯然沒有明白原點說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性格現在越來越趨向于獨斷。決定了的事情幾乎不可能去和別人商量些什么，完全只有命令。你現在問我你的計劃怎么樣，不就是說明了你自己心里也并不看好嗎？”原點細致的解說道。
“獨斷？我？你確定？”高陽顯然不相信自己是原點口中所說的人，滿臉懷疑的問道。
“這個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就能明白。”原點淡淡的說道。
高陽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后。輕皺眉頭，在大帳之中緩步走動。過了片刻，高陽嘴角一彎，笑著說道“還真是。看來一直順風順水的日子讓我有些過頭了。”
“嗯。”原點應聲說道“很多事情都不像是你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你在現代時空被那么多人盯著，卻能一直什么事都沒有。不是因為別的。單純只是他們在懼怕你的報復。一旦他們得知你失去了報復的能力，那他們就會像是饑餓的狼群一樣撲上來將你連皮帶骨頭全都吃干抹凈。”
高陽皺起了眉頭，說道“不是說沒有這種可能。只是以我現在的能力，他們不敢的。”
“嘁！”原點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你真以為你的身邊有好人啊？他們只是在利用你，試探你。你的家人和女朋友完全就是變相的成為了人質。看似在保護。其實是在監管。我在互聯網上看過很多資料，我想告訴你的就是，玩政治的人是最無情的！”
高陽頓住腳步，眉頭越發緊皺起來。他不是完全不明白這些事情。只是之前在全世界面前展露了自己強悍的肌肉，感覺他們都會心生顧慮，不會輕易的去選擇拼個倆敗俱傷。但是剛剛原點的一番話讓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絲深深的憂慮。
“算了。怎么說到這個上面了？我是在問你，你覺得我的計劃怎么樣？別的事情等回去再說。”高陽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沉聲說道。
“計劃很好。”原點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真的？”高陽自己反倒不太相信了。
“前提是你能一直在這里待下去。”原點冷聲說道“只要你一走，不出十年，你定下的規則一定就會被人打破！野心和欲望是你們人類出生就攜帶著的本性。在沒有壓制的時候，一定會猛烈爆發出來。”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在現代時空也一樣。”
高陽猛的攥緊了雙拳，微微瞇起了眼睛。
“你在的時候，你的能力還在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被你壓制。因為他們知道成功不了，他們懼怕報復。但是，你不在了怎么辦？你不會真的認為這份壓制會永遠存在吧？”原點低聲說道。
“這里是這個世界上最文明發達的地方，他們的眼界和受教育程度應該可以繼續”高陽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說到后面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他也不相信。
“所謂的規則是需要絕大部分人都愿意自愿的去遵守的！而你想要的規則在這里根本就沒有這個市場。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延續數千年的古老制度。想要打破它，至少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你根本就沒有這個時間。就算是你依靠強大的力量暫時壓制住。那日后的反彈就會更加的猛烈！”原點冷聲說道。
“是我想多了？”高陽苦笑一聲，說道。
“很簡單的一道命題。你只要想一想，你現在那些忠心耿耿，隨時都愿意為你去死的屬下們跟著你玩命是為了些什么？除了要活下去之外，還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在有能力做到這些的時候，你卻對他們說，我們要走君主立憲的道路，你們的權利要被削減，你們要被人監督，你們要遵守并且保衛你們完全不喜歡的這套新制度。換成是你，你會怎么想？”原點的話讓高陽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讓你的部下們看到了希望。高官厚祿，名震天下，迎娶帝姬！甚至還有窺視大位的能力！沒人是傻子，很多事情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只是不說而已。他們是因為羨慕你才跟著你去出生入死的啊，他們也想過上和你一樣的生活！哪怕娶不上帝姬，坐不到那個位置，他們也想做個能夠享受榮華富貴的權貴啊！”原點直刺人心的話語讓高陽的鬢角開始流汗，“你信不信？就算你憑借著自己的實力強行壓制住一切反對，等到你離開的時候，最先想要推翻你留下的這些東西的人，就是你的部下們！”
“呼”高陽仰起頭，垂下眼瞼，臉上神色冷峻。過了一會，才深吸口氣，低聲說道“先不說這些了，這些事情等以后再解決。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先把城外的那些金軍擊敗。”
在無法解決這些事情的時候，高陽只能選擇暫時逃避。雖然他擁有著強大無比，猶如神術一般的實力。但是這個世界是一個以人為本的世界。他暫時還無法去改變人心！哪怕他把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給殺了也沒用。
“嗯。”原點明白高陽的想法，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出聲說道“打敗他們并不困難。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隊足以做到。因為金軍的紀律性幾乎沒有，作戰完全憑借勇氣。這樣的一支只能算是半個武裝組織的軍隊在遇上真真正正的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強軍，像是希臘的斯巴達軍團那樣的軍隊，那是鐵定戰敗的。你現在就有一支強悍的騎兵部隊。只要在配上數萬精銳步兵就會和史書上記載的岳家軍一樣強大。再加上你本人，取得勝利很簡單。”
“問題的關鍵就是編練新軍。”高陽回到將臺上坐下，掏出香煙，點燃，出聲說道。
“所有的事情你都明白的，不需要我多說些什么。現在這座城市的對外交通幾乎已經全部被斷絕。這幾百萬人每天的基本消費是個非常大的數字。而且，這個時代應該沒有什么大規模的儲備實力。如果我估計的沒有錯，現在這座城市的糧食價格已經在瘋狂上漲之中。”原點認真說道。
“嗯。”高陽應了一聲，隨手扔下火機，說道“我派人去查過了。現在這座城市的糧食價格相比漕運被斷絕之前已經上漲了近十倍！而且還在繼續快速上漲！以這個時代的交通運輸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在城市里面留下太多儲備。而且。”高陽深吸口香煙，吐出一道濃濃的煙圈，瞇起眼睛，說道“現在正是秋收的時候，城市里面沒有，外面的也運不進來。簡單說，就是青黃不接！”
“而且外面還有敵軍環視。這座城市還沒有崩潰，真是難得。”原點緊接著說道。
“不能崩潰。我需要的是一座有秩序的城市，而不是一座混亂的廢墟。現在就可以開始啟動計劃了。再等下去，我擔心就該有人要忍不住了。”高陽目光閃動，沉聲說道。
姜虎是一名在汴河上討生活的挑夫。皮膚黝黑，面容粗糙，身形壯碩，孔武有力。
他每天都在汴河碼頭上跟著班頭為漕運的船只搬運貨物，換些錢貨維持生計。簡單的說，他就是一碼頭上抗大包的苦力。
除了做苦力之外，其實姜虎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他在做苦力之前是一名都門禁軍的軍士！
姜虎家里世代為軍，祖上最遠可以追尋到跟隨太宗皇帝北伐燕云的那支禁軍之中！當然，在那場慘烈的死戰之中，他的祖上再也沒有回來。
之后就是一代又一代的留在著汴梁城里面做禁軍，祖上也出過隊正這樣的小官。但是在這座城池里面安詳百余年之久，這些禁軍們哪里還有什么晉升的機會？那么多的勛貴和他們的親戚走狗們需要安排，怎么可能輪到姜虎這樣的軍士？
雖然他的父親曾經做過伍長。但是等他父親因病過世之后，他姜虎接替進入禁軍的時候就是一名嫩到不能再嫩的小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