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清明上河圖(三十八)
“王爺過獎了，我也沒那么了不起。”高陽面帶輕笑的應付道。他沒有拒絕趙楷同行的請求，是因為他也想要利用這個野心勃勃，但是膽量卻不足的王爺。
趙楷神色一正，面容一派凜然之色，肅聲說道“高將主在北地縱橫千里，殺的金賊丟盔卸甲。剛剛在城外又大發神威，斬首無算，這可是萬眾所見！實在是我大宋的救星啊。”
不能說趙楷沒有節操。他人很聰明，而且也不是身居深宮之中不懂世事的金絲雀。作為提舉皇城司，掌管整個汴梁城官家眼線，可以出入禁省的王爺，他的眼光遠比趙恒要強的多！
趙楷對這個帝國的內情了解的很深，他知道大宋的軍隊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不說爛的不成樣子的都門禁軍，就算是號稱能戰的邊軍也絕對沒有常勝軍這般的神勇無敵！
女真人有多強？曾經作為元帥統帥過北伐大軍的趙楷心里比誰都要清楚！遼國人在燕京城剩下來的幾萬邊邊角角們就把以宋國最為精銳的西軍為主力的數十萬北伐大軍給打的丟盔卸甲！最終還是依靠女真人奪取了燕京城，之后又花錢買了回來！
而女真人呢？他們可是整個擊滅了遼國的百萬帶甲精銳！
世人都說他趙楷是天家第一無能之輩，數十萬精銳之師北伐卻被數萬遼狗打敗。而他的父皇也因為這件事情對他非常失望。原本很有希望，就等著他帶著北伐成功的巨大聲望回去就能功德圓滿的奪嫡一事也宣告失敗。
可他趙楷的難處有誰知道？！
數十萬大軍根本就不是一條心。精挑細選出來的都門禁軍們壓根就不敢戰，膽小的就連白溝都不敢過。而那些邊軍們各自有著各自的打算。朝廷里面的那些大臣們全都在拖他的后腿，誰都不愿意他能夠取得北伐燕京的巨大聲望！
當然，最重要的是，遼馬太強悍，而宋軍太弱。
這是一個簡單地對比。宋軍之中戰斗力最強的邊軍們打不過遼國的數萬邊邊角角們，至于有什么場外因素先不管。而遼國最強的百萬帶甲都被女真人給打敗了。而能夠打敗女真人的常勝軍此刻就在身邊！
趙楷只要不是一個傻子。他就知道應該怎么做！別說去拍高陽的馬屁了，只要高陽點頭，他今天晚上就能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高陽的床上！
趙楷天南海北的閑談起來，面上溫潤如玉，語氣輕緩帶著暖暖笑意。話語之中時不時帶出的恭維之意全都不顯得落了俗套。讓人單單是聽著就覺得心情大好。
高陽一路上都是嗯，啊，是的，不錯這樣應付著。心中卻在對原點吐槽“還是沒有膽子，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大家直接談談條件多好？繞來繞去的試探個什么勁？”
“他可能是害怕你出賣他。”原點想了想說道。
高陽不屑的笑了笑。說道“沒有眼光！這都什么時候了？他現在是處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上？趙恒對這個唯一有可能搶了他位置的弟弟是個什么態度？他難道是真的不明白？現在這么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都不知道去珍惜，難怪奪嫡沒能成功！”
“不能要求太高。他如果真的很出色，你豈不是不好運作了？”原點安慰著道。
“說的也是。”高陽勾了勾嘴角，輕笑出聲。
正在費盡唇舌拉關系的趙楷微微一愣，沒能反應過來高陽在笑什么？原本順暢的話語突然打了個結頓住了，場面上一時間有些冷。
御道有數里長，但是終究會有走到頭的時候。前方遠處的宣德樓上燈火通明，人影閃動，眼看著就要到了。
“呵呵。”高陽無聲的笑了笑。微微側頭看著趙楷，眼神玩味。而趙楷則有些心虛，神色也有些慌張。
高陽那雙清澈猶如泉水一般的雙目好似洞悉了他的心一般讓趙楷不知所措。只能微微低頭逃避高陽的目光。
其實趙楷敢于在這么多滿身殺氣的軍士中間陪著高陽一路前行就已經是非常不錯了！普通皇子和沒有擔當的人可沒有這個勇氣！
高陽想要找個傀儡，但是也不能太傻太無能。那樣會被拖后腿的。像趙楷這樣有野心，有，有訴求。但是決心不足，能力不足。眼光不足，勇氣不足的人最為合適。
“王爺。”高陽微微瞇起眼睛，身子微微前傾。身上戰甲鏗鏘作響。輕輕勾起嘴角，笑意溫潤的輕聲說道“你是想做太子呢？還是想當皇帝？”
“......啊？！”趙楷嘴巴張得老大,目光傻傻的看著高陽說不出話來。腦海之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攪成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出個完整的頭緒。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能夠這樣說？他想做什么？......當皇帝？當皇帝？......當皇帝？！”趙楷驚訝，震撼，迷茫，不知所措。但是那雙足以迷倒萬千少女的雙眼卻漸漸亮了起來！
“怎么？”高陽彎了彎嘴角，輕笑著說道“你，不想嗎？”
趙楷終于反應過來,狠狠的抹了一把臉，鼻翼扇動，呼吸急促。雙目之中泛起血絲，臉色竟然有些猙獰起來，哪里還有半點之前溫潤如玉的模樣？
“高，高，高將主？！”趙楷心情激蕩之下，話都說不利落了。
高陽笑了笑，伸出手止住了他的話，臉上掛起一抹淺笑，說道“此事不急。你做好準備就行，一切有我。”說完就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宣德樓，低聲呢喃道“我來了，那些事情就不會再發生。誰敢阻擋在我的面前。”頓了頓，神色漸漸冷漠，雙眸之中滿是冰寒，“就得死！”
宣德樓上，隨著大批常勝軍百戰精銳的到來，掌管著大宋一國權利中樞的諸位大臣和倆位皇帝陛下全都下意識的繃緊了面孔。
借著到處都是火把油燈，那些神色冷漠，戰甲鏗鏘的軍士們在宣德樓前紛紛立住，排出整齊的隊列。一股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意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看著那些目光冰冷的甲士們，宣德樓上的諸位顯貴們全都不自覺的惴惴起來。剛剛走下戰場的常勝軍軍士們完全沒有掩飾，他們身上一股有若實質般的強烈殺意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來。這讓不少顯貴們都開始額頭滲汗！
眾人之中唯有蔡京神色自若，好似完全沒有受到什么影響。蔡京一生歷經無數大風大浪，再加上他此刻已經年近八十！還有什么是他看不開的？除了放不下手中權利和自己的家族之外，對一切都已經看的很開了。
宋徽宗趙佶，這位藝術家皇帝。他在感覺上的纖細敏感遠勝常人，常勝軍甲士們帶起的這一股威武肅殺的強烈氣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之前金軍圍城的時候，趙佶為了給那些爛泥般的都門禁軍們打氣，還曾經親自登上城墻去為將士們送飯送錢！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等他離開之后，那些錢全都落入了軍將們的口袋之中。大為失望的軍士們再也沒有了作戰的勇氣和。
趙佶看著城樓下面的這支威武之師，再想起之前自己見過的那些爛泥。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滿是貪婪之意。這樣一支軍隊如果能夠效命于自己，那自己皇位再坐上數十年也都安全的很！
一旁的趙恒也在想著心事。雖然在做太子的時候一直都表現的看似忠厚木訥，但是趙恒絕對不是什么無能之輩！
在兵荒馬亂之中登基，剛剛上位就重用主戰派將領，四下召集勤王大軍，成功的抵御了女真人。之后大力整頓吏治，將眾多無能之輩全都趕出了汴梁城。甚至開了刑不上大夫的先例，默許麾下臣子們將那些大惡之輩借用各種名義誅殺！
重用有才之人，不完全去看出身。哪怕耿南仲做了他十年老師，深知他心胸狹隘，不是成事之人也沒有重用！而是大力提拔了李綱等有才華又有忠心的臣子！
在宋徽宗一伙人回到汴梁城之后能夠和他們一直周旋這么久，他趙恒又怎么可能是個傻子？只不過他的根基實在太淺，而且手下也沒有什么能人，這才使得整個朝廷維持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要是能夠給他幾年時間，未必不會改變這段歷史！
只不過，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這個東西。趙恒悲慘的命運只能說是命運弄人了。
此時這位皇帝已經平靜下來。之前因為耿南仲被殺一事而暴跳如雷，主要原因其實是高陽居然殺了他的人！他一直認為高陽被李綱所招攬，是偏向于自己的。
但是高陽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耿南仲！他可是自己的老師，是自己的心腹之人！趙恒是在害怕，他害怕高陽會背叛自己！那個后果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至于耿南仲，這個心胸狹隘，即無能又主張投降的蠢貨，如果他不是自己的老師。趙恒早就把他踢出汴梁城了！
之前心情激蕩之下心態失控，被趙楷給搶了先手！此刻看著城樓下的那支無敵強軍，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悔恨！現在也只能在心中期望李綱和張叔夜能夠安撫好高陽了。
所有人都各懷心思，每個人都在思慮著要怎樣才能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誰都在想著要如何去拉攏高陽！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外面女真大軍虎視眈眈，內里手中無可用之兵，倆個派系爭奪不斷。高陽和常勝軍就是天平上面最重的那一塊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