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貧賤夫妻百事哀

　　葉知薇看著葉青城安然無恙，這才抹著眼淚邊哭邊說：“你沒事就好，爸爸沒事就好。”

　　她拉著葉青城的衣服接下來就好像個小跟班，葉青城到了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警方要確認傷者身份詢問葉青城相關情況，葉青城便先去做筆錄。

　　他因為覺得太悶出了醫院進了大學閑逛，當時碰到另一位身患重癥的中年男人，他心底悲從中來，和中年男人聊了起來，大概知道男人家境貧寒支付不起他的病，男人萬念俱灰過來散步。

　　男人沒有提到自己結束生命的打算，葉青城看他臉色難看，身體比他更加糟糕，風稍微吹都在發抖，便把自己的中山裝給了男人，男人也沒有拒絕，穿著葉青城的中山裝就離開了，沒想到出了大學的時候居然發生車禍。

　　現在警方那邊正在看監控錄像。

　　肇事司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撞到人后有下車進行查看，不知道是發現了什么竟然開著車對著地上的人進行了第二次第三次碾壓——再到后來才落荒而逃。

　　現在警方這邊準備對肇事司機進行逮捕，緝拿歸案。

　　現在傷者不是葉青城，化驗結果也沒有那么快出來，葉青城和男人也只有一面之緣，一時之間找不到人，還是葉青城做完筆錄，傷者家屬跑來報案，最后警方根據對方說的特點讓家屬去認領尸體時。

　　男人的妻子從手腕處一道傷痕認出了男人。

　　男人有個妻子和一個剛讀高中的兒子，高中剛讀完就打工的女兒。

　　妻子哭得撕心裂肺，她抓著男人的手，喃喃自語，“他早上才和我說去散散心，我當時沒有注意，我當時沒有注意，我怎么沒有注意到他生著重病一個人出去很危險，我應該陪著他去，他和我說就去附近想一個人靜靜，我沒有多想…我為什么沒有多想，他說出去我想著還要去借錢就沒有注意——”

　　女人開始扇自己巴掌，“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還是旁邊的女兒拉住了女人，邊落淚邊勸道：“媽，你別這樣啊，你別這樣啊。”

　　男人其實已經有好幾次跟女兒提過不要給她繼續浪費這些錢了，為了給他治病，當初女兒考上了二本也因為沒有錢不能給孩子讀書，孩子早早就出來干活，賺的辛苦錢也都是拿去給男人治病，就算念及父親曾經對自己的好，但是這種犧牲了未來不停壓榨自己的價值只為了給父親治病已經讓女兒身心疲倦。

　　她從最開始堅定的要出來打工給父親掙醫藥費，再到后來羨慕的看著人家讀大學，無憂無慮的和小姐妹去逛街，她除了正常的上班，假期還要去餐廳兼職，她沒有談過戀愛，生活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她其實已經私底下跟女人說過不然就暫且放棄了吧。

　　就好像現在，女兒也是拉著媽媽安慰道：“可能比起被病痛折磨，發生這樣的事情——”

　　女人瘋了一樣惡狠狠的刪了女兒，她對著女兒尖叫道：“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女兒，你整天就盼著你爸爸死是不是？你是不是整天就喜歡他死，他死了你就不用再給家里錢了對不對？你不就是這樣想的，你怎么會這么惡毒，你怎么可以有這樣的想法，當初你爸爸對你多好你忘記了是不是，他對你那么好，你居然還盼著他死——”

　　她死死抓住女兒的肩膀，用力晃著女兒，“你怎么能這么惡毒，我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女兒…”

　　年輕的女孩本來還是悲痛的心情，這一刻也因為女人的話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死死盯著女人說道：“我惡毒？我惡毒，我還惡毒啊媽媽！高三那年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家里沒錢你舍不得請護工非要讓我照顧化療的爸爸我能缺那么多節課，我曾經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好學生啊，我所有的時間都要請假照顧爸爸，我需要請假給家里做飯，我需要把課后的時間利用起來和你一起打零工，幫你干活，最后我還是咬牙，雖然成績不好，但是我也考上了本二，我本來可以讀大學的！”

　　女孩盯著女人絕望的說道：“我本來可以讀大學的，你求我，你求我放棄吧，你說家里沒錢，你說爸爸需要錢，你說你沒辦法了，我當時也難受，你以為我不難受不想治好爸爸嗎？所以我撕掉了錄取通知書，我開始打工，我一天干三個活，我有一次差點都快暈倒了，我打電話給你哭訴你說什么？你說什么！你問我那晚上的班次還能不去！”

　　“因為我是女孩，因為我是你的女兒我就注定背負這些嗎？啊？你為什么不讓弟弟輟學，你這么缺錢這么想要錢那為什么不干脆讓弟弟也輟學，他考得好嗎？他連本科都上不了！他連本科都上不了你卻還是愿意給他讀書，而我，我只能賺錢養爸爸，你說我惡毒，我就惡毒給你看，我就是恨不得爸爸死了，他死了我才能松口氣，我才能不那么痛苦…我才能覺得自己還像一個人。”女孩越哭越厲害，“但現在他死了，我也難過啊，我也難過啊，唯一愛我的爸爸沒了，沒了啊，你以為我真的是鐵打的嗎…”

　　家屬們此刻哭成一團，還是警察拉住了越哭越厲害，已經要尋死尋活的女兒才終于結束了這場鬧劇。

　　貧賤夫妻百事哀。

　　不僅是夫妻，就是孩子也陷入到這種絕望當中覺得未來沒有任何希望。

　　葉青城看著這幾個因為窮幾乎毀掉的家庭，嘆口氣，拿了自己的名片給旁邊唯一還算沒有徹底失去理智的小兒子，摸著他的頭發，溫和道：“我是你父親的朋友，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們遇到什么麻煩可以聯系我，你父親這件事我也會幫忙的，放心，肇事司機不會逃脫應有的制裁。”

　　葉青城心底被剛剛那個女孩的話震撼到了，他重新回到葉知薇身邊，摸摸葉知薇的頭發溫柔說道：“我們知薇這么著急下來是不是餓壞了，走，爸爸帶你去吃飯。”

　　葉知薇臨走前忍不住回頭看，那個被母親打了一巴掌愣在那的女孩也看向葉知薇，眼神里流露出了滿滿的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