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郭,方圓數里俱為禁地,因為令人聞之色變的天牢便建立于此——天牢,不同于一般的監獄,能被關進去的人,可不是等閑的罪犯之流,必須要有一定的地位的人,才有資格被關在天牢。(.)
比如,朝廷大臣,社會名流等等。
他們犯了事,一般都會被打入天牢。
天統王朝立國近千年,勵精圖治,四海升平。因此,多年以來,天牢的利用率并不高,直到當今,猛地達到一個。根據統計,恐怕眼下的天牢已人滿為患了。
前黑衫衛游擊將軍江鈺,便成為最新的“加入者”。
一夜之間,從將軍淪落為階下囚,江鈺的一顆心,仍然是木然的。他本以為就算讓陳劍臣逃掉,自己犯了錯誤,可絕無可能下天牢。哪料到大人一句話,直接將他打入了地獄。
一入天牢深如海,從此陰陽兩隔絕!
進入了里面后,想要再出來,只怕很難了…
為什么?
一個大大的問號在心頭騰騰冒出來。
“進去!”
進入天牢的前房后,兩名侍衛打開鐵門,將江鈺推搡了進去。
陰森!
江鈺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此,只覺得有無形的陰氣朝著己身扎來,不禁渾身打個冷戰。
將他推進去后,兩名侍衛趕緊的鎖門,好像里面有會吃人的老虎一樣,避之不及。
這是江鈺第一次看到天牢內部。
他固然一直在黑衫衛里面,但天牢卻隸屬別的部門管理,黑衫衛負責抓人,但押送囚犯到天牢里來的,卻是別的人手。
“咦,這個…”
稍稍定一定心神,江鈺徒然發現有些不對路。或者說,眼前的天牢景觀,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現在。是深夜,可牢房里頭點著松明火把,能把四周景象看個分明。
大。天牢里面非常大,一間間牢房用精鐵鑄造分隔開來。如此布局,倒和一般監獄差不多。
只是現在,一間間的牢房都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怎么回事?”
江鈺大感驚詫,他可是知道,足足有上千人被關押進了天牢的。那么這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此時他還發現一件怪事,就是自己雖然帶著枷鎖。但那侍衛并沒有把他送進某一間監房里頭,而是任由他自由走動。{友上傳更新}
江鈺眉毛緊皺,終于下了決定,邁步往前方走,要看看那些人犯都被關押到什么地方?
寂靜的空間,鐵鏈拖地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非常驚動。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腳銬碰撞地面的聲響。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駭然。
因為戴著腳銬的緣故,他的速度并不快,約莫走了半盞茶時間,才走完深深的過道,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往下的黑乎乎的階梯入口。
原來天牢。有第二層。
江鈺似乎想到了什么,毫不猶豫又沿著階梯往下走。
“什么!”
走完階梯。抬頭一望,江鈺大吃一驚:
只見眼前一片空闊。仿佛一個大大的廣場,近乎半圓。邊緣處被建造成環狀的臺階,此刻臺階上,密密麻麻,坐滿了人,粗略一看,不下千眾。
而空地正中,一口青色銅鼎大若籮筐,里面烈焰焚燒,發出晃眼的亮光。
借著這光明,江鈺可以看到那些坐在臺階上的人身上的服飾,并不是囚犯服,而是本身的衣裝,或為青衫儒巾,或為官袍烏紗,林林總總。
這些,顯然便是之前被關押到天牢里來的人犯。
江鈺心中凜然,又覺納悶:“這些人怎么從牢房里搬了出來,坐在這里?古怪,有古怪?”
他當即凝神,鼻子嗅了嗅。
這一嗅,幾乎毛骨悚然——他竟然沒有聞到絲毫的生人氣息,到處都一片死氣沉沉的所在。
“不對勁!”
江鈺什么都顧不上了,雙足一點,直接施展出輕功來,耗費了偌大的氣力,騰躍過去,來到臺階前面,一把抓住一個朝廷大官的身子。
觸手處,輕飄飄的,稍一用力,就發現這不過是一具空殼。里面的血肉筋骨早就被掏空了,只剩得一張人皮。卻是背后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好像有什么東西鉆進去,把這人給吃掉了。可人皮卻保存得很好,擺放在這里,遠遠看著,就像他還活著,在此打坐。
江鈺驚駭莫名,一連翻了十幾個人,個個都是如此,都只留下一張完好的人皮,身體里頭的血肉不翼而飛。
“這,這…這一百多朝廷大臣,數百的名儒文人,被關押進天牢里后,竟然全部被吃掉了血肉!”
此事實在驚世駭俗,饒是江鈺出生入死無數次,但也從未曾見過這般鬼魅之事,一道寒氣悠然從尾椎骨萌生,騰騰往頸脖上走。
“是什么妖魔鬼怪!膽敢在此作祟!”
江鈺徒然大喝,中氣十足。
喝完,念頭一動:此地陰森詭秘,不宜久留,必須要上去,或者告訴給外面把守逇侍衛知道…
想著,趕緊往回走。
忽而眼前一張白色大網當頭抖落,依稀是從頭頂上扔下來的。
江鈺雖然一身武藝,反應極快,無奈眼下手腳都帶了枷鎖,靈敏度大不如前,躲避不及,已被大網罩住,鼻中立刻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這網不是正常的網…不好,這是蜘蛛網!”
這么大的一張蜘蛛網,脈絡道道如繩,捆在身上,不但堅韌,而且帶著一種奇大的黏性,一旦黏住,就難以掙脫了。
江鈺心神大震,立足不穩,已仆倒在地。
就在此時,腦后有尖銳的破風聲響起,明顯有東西從后面偷襲。
“我命休矣!”
江鈺魂飛九天,有心想避開,只是全身上下被裹成一個粽子般,就連常規的翻騰動作都極難做出來了。
他嘆息一聲。眼睜睜等死。
奇怪的細響,仿佛被一根小小的東西刺入了后脊背上,劇痛涌來。其間居然還夾雜著一些酥酥的麻意,頓時腦袋昏昏沉沉的,隨時都會閉眼睡去——應該說是死去。
但江鈺畢竟出身不凡,強撐起最后的清醒。微微扭頭要看清楚偷襲自己的是什么怪物。
可惜的是,他只能看清一個龐大的猙獰影子。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有妖怪!殺妖…”
最后的呢喃,地的恐怕連他自己。都聽不到了。
夜已深了,一輪殘月西沉,撒著清冷的光。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在街道上響起,驚得居民們聳然醒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要知道這可是京城,天子腳下,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掀起大波瀾。
肯定有大事發生了!
慣于繁華安康的京城百姓們霍然發覺。國之形勢大大不妙。只怕真如傳言所說的,反軍很快就會打入京城來了…
這意味著什么?
改朝換代呀!
京城東郭,一座名為“純陽觀”的道觀中,廂房內,陳劍臣與嬰寧就在里面。
這間道觀,為嶗山派物業。屬于一個據點,陳劍臣看了廣寒真人的飛鶴傳。知道這個地方,當出了事。便來此避難。
現在的他,已成為通緝犯,滿京城不知有多少黑衫衛正大肆出動,要抓拿他。
相比己身的處境,陳劍臣卻更關心聶小倩他們的情況:真沒想到,聶家父女居然直接揭竿而起,反了。而且目前看來,已成了形勢,快要打進京城來了。
天統王朝,徹底的亂成一鍋粥,四裂五分。
奇怪的是,正明帝居然還很沉得住氣的樣子!又也許,其中還有許多內幕,卻不是陳劍臣現在所能接觸得到的。
在這個訊息蔽塞的時代,他急需情報!這才能夠直觀地認識當今形勢,究竟變成如何模樣了,否則兩眼一睜黑,都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咦,有妖氣!”
突然間,陳劍臣霍然驚覺,就見到廂房角落被拱開一個小黑洞,一只皮毛油光黑亮的小家伙賊頭鼠腦地探出來,正是鼠妖小義。
小義見到公子和嬰寧,大喜過望,飛身蹦起,落在案上,人立著,抱拳團團施禮:“小義見過公子!見過嬰寧姐姐!”
陳劍臣大感驚詫,忙問:“小義,你怎地來到京城了?我不是吩咐你留在江州,保護老婦人的嗎?”
小義回答:“公子,現在老夫人她們早就不在江州了。”
“嗯?發生了什么事?”
陳劍臣大為焦急,以為家人出了意外。
小義道:“公子放心,現在老夫人她們都十分安全。”
陳劍臣這才寬心,又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義你快點說出來。”
“好嘞!”
事關重大,小義不敢怠慢,再賣關子的話,只怕公子的戒尺就要打屁股了。當即整理了一下思路,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陳劍臣凝神靜氣,認真聽著,越聽越心驚。這幾個月來,局勢的崩壞程度遠遠超出了想象,哪里還像什么國家?處處干戈四起,民不聊生,無論盜賊還是義軍,滿地都是。就像諾米骨牌被推翻了第一塊那樣,積壓已久的矛盾全部爆發出來,其勢洶洶,不可預測。
而諸多消息,京城內卻沒有散播出來,只是停留在私底下的議論之中。因為稍有非議,被黑衫衛知道,便是殺頭之罪。
更讓陳劍臣感到世事無常的是,母親魯惜約阿寶她們,現在居然和聶小倩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