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幕戎朦朧的回憶中,那年雨下的很大,只比他年長幾歲的小舅舅,當時也還只是一名小少年而已。舅舅為這重女輕男跟家里吵了一架,之后負氣出走,自此人間蒸發。
直至兩年前,1978。上頭下達政策恢復全國高考,但這一制度是針對女性的。男性輕賤,依然沒學可上。
在那一年,蘇家出了幾件大事。家中父母接連過世,最后死的只剩蘇幕戎哥仨,甚至就連家里的房子都被親戚搶走了。他們哥仨被鳩占鵲巢的親戚攆出家門,曾一度露宿街頭。
正當三人一籌莫展時,人間蒸發的小舅舅蘇宴白,他突然回來了。他不知從哪得來消息,是回來奔喪的。
也是這時候,遠在臨江省的江老爺子得知蘇家這邊的情況,托人拍電報,讓蘇幕戎帶著兩個弟弟和娘家舅舅來臨江省投奔。好歹江家房子多,在江家能有一個地方住,就算生活貧苦,也好于風餐露宿。
那年,蘇家遠道而來,老爺子帶著大房江家,三房楚家,一起來火車站接人。
蘇舅舅初見大房長子江敬云,曾這般感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匪?匪氣的匪?”
當時蘇幕戎首先想起的是土匪,是流寇。
他心想江敬云可一點都不匪,反而身上有種溫文氣質,寬容溫厚。
蘇舅舅道:“這出自詩經《淇奧》,‘有匪’意為有文采的君子,匪字通斐。是贊美君子德才兼并備,寬容幽默。敬云的美在于氣質品格,哪怕不曾念書,不曾識文,但他心有才華和修養。”
蘇幕戎不能理解,他對舅舅了解有限,只知對方輩分大,比自己年長幾歲,另外就是曾離家出走。人在外面那些年,也不知是有何神奇的際遇,總之變得像一名高知識分子,腹有詩書,能識文斷字。
蘇家哥仨以前曾跟著父母來臨江省走親戚,但關于江家這些人,其實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回。頂多只能認個臉,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堂兄弟,但在來此投奔前,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頂多見面寒暄兩句,對彼此性格并不熟悉。
直至同住一個屋檐下。
蘇家投奔江家,不久之后老人從雪山里撿回丫丫。丫丫養傷期間,蘇舅舅教導兄弟們認字。蘇幕戎驚訝的發現,原來江楚兩家和自己一家人一樣,都很聰明,過目不忘,很多東西只教一遍就能記住。
為此就連蘇舅舅都曾感慨,認為是這世道不仁,否則以這些兄弟的聰慧頭腦,必定能成大器,大有造化。
關于江敬云這個人。
蘇舅舅曾點評:“敬云心胸似海。”
蘇幕戎認為:“他脾氣太好。”
二弟蘇毅農覺得:“我看云哥就是一面團,任人揉捏,咋擺弄咋是,丫丫罵他好多回,從沒見他黑過臉兒,這份心性我也算是服,太能忍受了。”
三弟蘇念初聲稱:“云哥只是不計較。”。
但不論如何,這人脾氣好,這是公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