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照用手緊緊抓住床欄,幾乎連堅不可摧的磐玉都要捏碎。
他急促地呼吸著,可習慣隱忍的他,由始至終都死死地咬著唇,沒有發出一聲呼喊。
神域之上,重淵察覺到來自靈體上的巨大痛楚,不由得垂眸看了一眼云晚照。
他當初撿這個身體時,云晚照原身就是被這么活生生疼死的。
云晚照原身是一個是試毒人。
從小被毒圣圈養,每天都在暗無天日的房子里不能出去,只有被提溜出去試毒時才能見到一點陽光。
毒圣有個特性,試毒人越是慘叫他就會喂得越多毒,甚至會嘗試喂別的毒來以毒攻毒。
和云晚照一起的有上百個小孩。
云晚照每天都看著不同的小孩在他的面前中毒死去,他特別害怕自己也會這么死掉,每次試毒時都是咬著牙支撐著,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時間長了,就成了刻在骨血里的習慣。
他之所以能在十幾年的試毒生涯中活下來并能活到現在,除了性格無比堅韌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小時候試毒說無意中吃到了連毒圣不認識的地心菩提。
地心菩提護住了他的心脈,卻沒有辦法幫他把毒解決。
他的體內積累了無數毒素,身體卻偏偏在無數次的中毒和解毒之中對解毒藥產生了抗藥性,即使是最強的萬毒清對他幾乎都沒有作用。
如今的他,完全可以說是無藥可醫。
積壓的毒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一次,越爆發越嚴重,直到死為止。
他甚至不能出現太大的情緒波動,因為他的情緒波動越強烈,毒素就越容易爆發,爆發時也會越厲害。
他這次被浮空九島那群蠢貨氣得不輕,發作得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重淵撿到這具分身之后就直接封印了起來,過去幾年也極少使用這具分身,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毒發的感覺。
饒是這個靈體只是他本尊的三十分之一,他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近乎滅頂的痛楚。
不過,疼一下能讓蘇沁舞照顧也不錯。
重淵覺得他可以忍。
蘇沁舞完全不知道云晚照是故意把她支走,跑出山洞之后按照他所說的路線直直飛去找迷幻蜂。
片刻之后,她被迷幻蜂包圍了。
每一只迷幻蜂都有乳豬那么大!
它們成群結隊,她一落地它們就蜂擁過來,她只能拔劍而戰。
迷幻蜂的實力不算特別強,但很難纏,數量又多,蘇沁舞只殺了一半,天就下雨了。
蘇沁舞急急把研制出來的雨水解藥吞進去,就見還沒死的迷幻蜂在雨中身形暴漲了兩倍,足足有兩個烤乳豬那么大,口器的長度也長了兩倍,根根堅硬如鐵,卻又比飛針更鋒利。
蘇沁舞:“…”
還讓不讓人活了?
她冒著雨咬著牙廝殺了小半個時辰終于把它們殺干凈,然后跑去掏蜂巢。
她一時心急,忘了有蜂群就會有蜂后。
她剛剛把手伸過去,蜂后的口器突然從里面刺出,當場扎穿了她的手。
蘇沁舞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揮劍殺掉蜂后,把斷掉的口器拔出來,然后檢查傷口。
鮮血噴涌,但顏色看起來正常,她也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么異樣,她急著拿蜂蜜回去給云晚照,只是草草包扎一下就冒著雨往回趕。
大雨滂沱。
蘇沁舞在雨中飛著飛著,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她的父親。
不是蘇巖。
而是她上輩子的父親。
她上輩子的父親相貌無雙又驚才絕艷,曾經一劍劈四海。
但她她剛剛有記憶時就失去了他 她不管走到哪兒,都會收獲到很多同情憐憫甚至是幸災樂禍的目光,她性格頑劣,誰敢嘲她,她就會當場打回去。
但實際上,她覺得沒有父親也沒什么,她有爺爺有舅舅,他們都對她很好。
她不需要,也不喜歡別人用那種眼神看她。
她長大之后依然聽到很多人在她的面前提起他。
那些人都說,她有他父親當年的風范。
她依然不喜歡。
她不喜歡如流星般燃燒自己,只留下片刻璀璨的感覺。
她寧愿像天邊的星星一樣,雖然無法令人奪取所有人的目光,卻能長久地綻放著屬于自己的光芒。
可每當她照鏡子時,卻又忍不住從自己的五官里尋找屬于他的影子。
可越是刻意找,就越是找不到。
次數多了,她便不再刻意去想他。
不知為何,此時她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他的身影。
他好像在看著她。
哦對了,他沒有死。
他只是生病了不方便見她。
不對不對,剛剛誰和她說想吃蜂蜜來著?
是他嗎?
那她得快點兒回去,不然他等不及了,可能又會消失不見。
蘇沁舞用最快的速度沖回云晚照的臥房中,看到床上那道熟悉身影,她只覺得鼻子一酸:“爹,我幫你拿蜂蜜回來了!”
床上剛剛從劇痛中緩過神來的云晚照:“???”
神域之上,重淵:“???”
爹?!
蘇沁舞沒有聽到他回應,小跑到他的床邊,伸手把他扶起來靠著床頭坐好,又取出帕子幫他擦拭額上的汗水:“爹,你是不是等太久了不耐煩?我下次一定會注意時間。”
云晚照表情茫然:“…不是,我怎么就成了你爹了?”
蘇沁舞動作一頓,眼圈突然就紅了,委屈地扁著嘴道:“爹,他們都說你拋下了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云晚照:“…”
不等他回答,蘇沁舞又極力扯出一抹笑容:“爹,我很乖的,我給你做蜂蜜茶,你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云晚照見她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雙眸巴巴地看著他,眼神包含著期待,卻又隱隱露出害怕,好像真的怕他會把她丟下。
云晚照的心倏然一顫,他艱難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我不會拋下你。”
蘇沁舞立刻開心地撲到他的懷里:“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云晚照:“…”
蘇沁舞想起他還是個病人,連忙從他的懷里爬起來:“我差點忘了,我還沒做蜂蜜茶,爹你等一下,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