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州投遞行張貼告示上,寫定的正月二十九一早開船,時間并不耽擱,卻真真的跑了個空趟。
雖然船老大和船上的管事也有在碼頭招攬生意,卻沒一個人上前搭茬。
有碼頭嘍啰們在碼頭上巡視,即使被誠運貨船問到的人,不是擺手就是搖頭,連話都不多說半句,便遠遠的躲開了。
那么大一條躉船,船老大還有大副、二副、及若干船工,就那么架著空船,提錨揚帆,按時按點的走了,竟也是不做絲毫停留。
自從針對誠運固定線路客、貨運的告示的流言傳出,津州那些操閑心的人便在等著看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結果不出所料,誠運果然沒壓住津州的地頭蛇,就那樣灰溜溜的駕著空船走了。
很多不看好誠運的人都暗自竊笑,碰了這一次南墻,知道津州不歡迎誠運的河運行,他們以后還敢來嗎?
貨船在津州的補給是顧天成帶人做的,雖然人們根據誠運的近況,臆想出了誠運船只還能有灰溜溜的意境。
但打點補給事務的顧天成卻神色如常,就那樣帶著投遞行的人,目送一艘空空的大躉船在大河上漸漸遠去。
把自家的空船送走,顧天成感覺自己更有理由協助府衙整頓津州街市了。
所以,他打抱不平的力度就理所應當的加大。
別說混子們出來尋釁找茬,反倒他們一出現,便會被人碰瓷。
繼劉三兒等兩撥人之后,顧天成差不多把津州那幾個有名號的混子碰了個遍。
之所以說差不多,是因為有兩個漏網之魚沒被顧天成訛到。
一個是這段時間出遠門了,壓根兒就沒在津州。另一個則分外謹慎,一直躲在家里沒露面。
而被顧天成碰瓷的幾個人,統統被請去衙門喝茶。
混混們其實也挺懵的,被人碰瓷對于他們來說還是第一遭。
但真上了府衙大堂,倒也很快醒悟,很懂得替自己喊冤。
怎奈顧天成的理由非常充分,說的并不是當下的事,而是混混前幾日或更久之前做下的惡霸勾當。
誠運的顧大當家,說話就是豪氣。
第一次因為碰瓷上了大堂,顧天成那叫一個大義凜然。
面對編制完整的審案官員、書記小吏和班頭帶著的若干衙役,顧天成義憤填膺的說道:“這里是津州啊,緊鄰京城,草民向往已久之地,可以說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卻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明目張膽的欺壓良善、為禍鄉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顧天成碰瓷的混混名叫裘海,他出來時還約了個小弟。
兩人居然被碰瓷了,而且還被惡人先告狀的帶到府衙大堂審問,本就憋屈,再聽顧天成如此詭辯,當下就怒了。
裘海雖被衙役壓制著不能起身,卻梗著脖子沖著問案的馮大人喊冤:
“大人明鑒,小的只是出門買個東西,實實在在帶著銀錢的。哪知剛在貨攤前站定,就被這姓顧的撞了個跟頭。
“小人還沒說什么呢,他上來揪著小人掄拳頭便打。從始至終,小人都沒敢還一下手。
“小人所說都是實情,大人可派任意一位官爺去查問。”
他那小弟也是一疊聲的跟著喊冤。
馮大人很快掃了顧天成一眼,這家伙,仗著知府大人偏頗與他,也開始胡鬧了嗎?
之后,他把視線落在幾個緝拿鬧事者的衙役臉上。
衙役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這就是說,裘海的話沒錯。
馮大人有點為難了,他遲疑的看著顧天成,問道:“顧天成,裘海說的可是實情?”
顧天成也地上跪著呢,一副心懷坦蕩的樣子,說道:“大人,草民今日本就是去找他歸案的。若草民不動手,他也不肯隨草民來衙門啊?”
歸案?馮大人捻著胡須的手就是一頓,眼珠滴溜的亂轉,飛快回憶著衙門里還有什么未了結的案子。
哪來的案子牽扯到這個裘海了?
一旁的書記官,堂下站立的各衙役們,也都滿臉懵逼,完全搞不清狀況。
馮大人把疑惑的眼神投向顧天成:你小子有話趕緊說,哪怕編出各理由呢。只要編得合理,咱就一定給你做主,不要這么一驚一乍的嚇唬人!
顧天成多機靈啊,一看就明白了,接著說道:“這些街頭混子,不事生產,全靠白吃白占過活。津州街頭的小商小販,哪個都被他們欺壓過。草民就是替那些被欺壓的百姓討個公道。”
馮大人立即做的端正了些,這小子,居然弄了這么個理由,差點兒把他都攪暈乎了。
堂上各種人等也是紛紛側目,齊齊吐槽這小子果然不要臉。明明就是為了出心中那口惡氣,卻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找借口也弄的這么大氣。
顧天成見堂上各位大小官爺都不吱聲,卻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很是反省了一下,回想自己這事兒辦的是否還有漏洞。
只是轉了個念頭的工夫,他便補充道:“是否草民這樣說有點不夠正式?裘兄大概也覺得口說無憑,不會服氣。要不這樣,我寫一份檢舉文書好了。
裘海腦門的汗當時就下來了。
他不知道顧天成是什么身份,但他知道的是,劉三兒因為拿了肉攤上的一條肉,被顧天成找茬,九個人各挨了二十板子,還賠了若干銀錢。
劉三幾人挨的那二十板子,可沒扯出別的事情。
如今,這顧天成要寫一份檢舉文書。
他這幾年混跡街市,何止拿了一條肉?只怕加起來兩頭豬也有了。外帶包子、燒雞、若干米面菜蔬、吃的用的…
這種事壓根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做的,他們這樣的人,哪里想過做什么遮掩,巴不得被所有人都知道,也好宣揚自己的威名。
要是這些事情都被姓顧的小子抖摟出來,他怕是得發配充軍啊。
馮大人倒是不介意把這兩個混子發配充軍,但顧天成卻不愿意把事情做這么絕。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相煎何太急嘛。
看著裘海如死灰般的臉色,顧天成很深沉地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大家都是討口飯吃,都不容易,我也是生意不順、心情不好,還望裘兄體諒小弟一二。
“你們這些人,我是一定要別一別苗頭的。你看你是干脆認了,領大人賞你若干板子?還是我寫一份檢舉文書給大人遞上去?”
裘海還能說什么,只能哭喪著臉:“不勞顧小哥費心。”
轉而沖著堂上的馮大人磕頭:“小人認罰,聽憑大人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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