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自然不管李占水等人的想法,只淡淡告誡道“你們來誠運做事都簽有文書。連個招呼也沒有,留下一個被砸的稀爛的店面和后院,許多人便沒了蹤影。
“這事若傳開,即便我不送你們去衙門,怕也難有人再雇你們做事。”
李占水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門口幾人也是聽得心驚,想就此離開。但徐志已看到他們,就這么跑了,很怕把徐志惹惱,同時也怕錯過什么重要的話。
可站在這里聽著,那是怎么聽怎么不是滋味。
好在徐志很快擺手道“算了,你們好自為之。”
門口三人相互看看,這是不打算再說什么,他們可以走了吧?
李占水雖然很舍不得這份工和誠運的環境。但看徐志冷淡的臉色,再想想自己做的事,也的確沒什么可說的。
只得哭喪著一張臉,走出坪州投遞行。
另外三人也像被霜打了一樣,跟著離開。
四人各懷心事,也沒心情往一起湊,一前三后,就這樣走了不多幾步,便見一處墻角轉出幾人,急急沖著他們圍了上來。
這幾人原本還懷著點希望,但看前后四人面上神色,不用問也有了不好的猜測只怕回去上工這事兒,真沒指望了。
其中一人拉住李占水,問道“怎樣了?徐掌柜他怎么說?”
李占水很得徐志看重,是他們推舉出來進行交涉的人。
后面一個人撇了李占水一眼,略有不滿的說道“還能怎么說?自然是不要我們回去!”
“可是…”問話之人很掙扎的樣子,“你們有沒有提醒徐掌柜,咱們是熟手,也是誠運下了力氣教導的,比他現在用的生手強很多。”
他們這些人,單獨就能進行投遞。
可投遞行現在用的那幾個,不但需要兩三人結伴,還得有人跟著照應。這樣投送,花費好多人力,不合算的。
先前說話那人嗤笑一聲,說道“人家要的是有勇氣、有擔當的人。似咱們這種遇到事情便舍棄差事,只管自己跑路的,只怕哪家也不愿意用。”
李占水聽他意有所指,怒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那人當時雖站在門外,可徐志說的話他都聽得清楚,也被徐志冷淡的目光掃過,一肚子窩囊氣沒地撒,這時正好有了個出口。
當即反問“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嗎?正月十五本就是輪你當值。徐掌柜待你一向不薄,可誠運遇到事了,不但你自己嚇的屁滾尿流,還挨個找到我們,極盡描述那些人的可怕。
“現在想來,你是怕我們有人回來做事,那些人以為你沒把話帶到,會找你麻煩。我沒說錯吧?”
他的確沒說錯,所以李占水也不在這個事情上糾結,憤怒道“那你倒是回去啊,誰攔著你了?”
一個個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當時輪他們哪一個看院子,說不定他們還不如他呢!
被他怒斥那人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卻是被其余幾人七手八腳的分開。
但也另有人說話了“徐掌柜剛才說過,即使你留下來收拾門店和院子,那些人也不會把你怎樣。可你卻嚇得要死,另外也嚇住了我們。”
李占水對這些人怒目而視。
他相信徐志說的話。
但那是基于徐志等人能在碼頭和一幫練家子打的勢均力敵,事后誠運投遞還敢照樣開店做生意,絲毫不懼那些人會有后手。
事實上,那些人的確沒什么后手。反而是誠運投遞,迎來了坪州最重要兩個府邸下的單子。
問題是,誰能長了后眼?
徐志沒表現出這些的時候,誰能想到他是個狠人?
“別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若早知誠運和徐掌柜有這等本事,你們又怎么會聽我說幾句話就躲了?”
說完,李占水甩手便走了。
其余人雖然還有憤恨,卻都沉默著。
他們不是正月十五那事兒的親歷者,當時被李占水的描述和倉皇神色嚇到。
關乎身家性命和一家老小的安危,他們很容易便認可了李占水的說辭 投遞行主事的徐志幾個是外地人。
外地人不論惹了多大的事,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可他們,一家老小都在坪州過活,若被人盯上,說不定真會遭殃。
他們賭不起,也犯不著賭。
所以,他們選擇了遠遠地避開。
這事兒李占水有一定責任,但究其根本,拿主意的還是他們自己。
看著李占水離開,剩下的人又詳細討論了徐志剛才說了什么,之后便都不說話了。
好一會兒,一人情緒低落的說道“看來,我們只能再找事情做了。”
另有人跟著說道“徐掌柜和投遞行從未提過店里發生過什么,我們更是不能再提。否則,只怕真沒哪家會雇傭我們。”
“…”眾人無語,這事兒還成他們的人生污點了嗎?
一行人心情寥落的散去,很沒想到,誠運那么好的光景,還有將來會提高的身份和地位,就這么與他們擦肩而過了。
吃午飯時,徐志回了后院。
一桌人邊吃飯邊閑話,顧天成笑著調侃他“你這一方掌柜沒白當,說話居然也能有理有據、有分量呢。”
侯平也感嘆“果真有理有據,”他停了停,瞄一眼旁邊桌子坐著的幾個人,略壓低了聲音,“而且,你還給咱自己人畫了好大一張餅。”
石頭和另一個投遞員又接了包裹出來,都是滿心的憧憬。和其他人竊竊私語時,說的也是輝煌的未來、和有可能改變的命運。
侯平想說的是徐志這家伙很能蠱惑人心啊。
徐志卻不服“什么叫畫一張餅?只要他們肯努力,這事兒十成十的真。”
“是是是,你說的是真事兒。”侯平笑道。
徐志一點兒不得意的說道“我給你說,我還真不想這么有理有據。以我的本心,早就去找他們,把他們一個個的都揪出來,挨個揍一頓!
娘的,當老子是傻瓜嗎?白瞎了我用心待他們好長時間。”
雖然他自己學的東西也不多,但他卻很用心的培養他們了。一心想著坪州投遞行開分號時,把他們作為中堅力量,派出去幫扶分號掌柜。
結果呢,這幾個東西卻是把他的臉往地上踩。
好想胖揍他們解氣。
“你們那事兒查的怎么樣了?”徐志狠狠的問侯平和周山。
他問的是那幾個潛入投遞行后院的人。
他是一方掌柜,不能揍李占水等人。但找到那幾個惡徒,套麻袋狠揍一頓這事兒,他是一定要參加的。
“快了快了。”周山笑道。
周山和侯平并非敷衍,果然就是快了。
有范圍、有特征的找人,總要容易一些。緊盯永吉船行,很快已經鎖定了兩個特征明顯的人。
順著這兩人,在他們經常來往接觸的人中間,又找到兩個。
四個人當然不夠,周山可不是白吃飯的。他給自己定的目標,至少再找到兩人,才會實施他那弱爆了的套麻袋行動。
送進永吉船行的人多些,李躍武才更能認可誠運非凡的能力。
時間一天天過去,坪州投遞行攬活兒、接單、投送事宜如常進行。
沒等周山的行動展開,知府和梁師爺兩家的漆器卻是先到了。
二月初六這日,一個大型船隊停靠在坪州碼頭。
先下來的是船隊自己的人,來坪州進行各種接洽。
之后是搭順風船的、誠運投遞的轉運人員。
這次的投遞員不是自己扛著大包下來交接,而是空手上岸,招呼了徐志幾人,再返回船上,搬下若干包裝厚沉的物件。
只看這些人小心翼翼的動作,便知道這些東西非比尋常。
反倒是通常交接的轉運包裹,雖然走的也是正常流程,這時倒顯得很不受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