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卓靜蘭特意留下,向卓遠圖和方大太太提出,她也想去誠運投遞做事,讓夫婦二人大吃一驚。
但卓靜蘭態度很堅決:“我雖然比不上冬初那么有天分,但和于姑娘、柳姑娘相比,自認還是強上很多的。聽冬初的意思,于姑娘兩人日后很可能會在誠運投遞獨當一面。我也想試試,看看能否在誠運投遞取一席之地。”
卓遠圖和方大太太對視一眼,都是同樣的疑問:難道是袁冬初攛掇自家女兒了?
方大太太緩了緩情緒,溫言勸道:“你和冬初及那兩位姑娘不一樣,不適合在外做事。”
卓靜蘭很不以為然:“冬初也是這么說的。我問她了,若她生在富貴之家,有開創投遞業的本事,她是否會安于后宅、埋沒一生。她說不會。”
卓遠圖聽的就是一滯,換做是他,有這樣的能耐,同樣不會在后宅蹉跎,無論如何也得施展一番。
同時,他和方大太太再次對視,若袁冬初這么說,倒不像是別有用心的布局了。
只是,如果卓家二小姐在誠運投遞做事,日后各處投遞分號有什么麻煩,只要不是牽扯太大,自家女兒出面問一聲,比別的什么人解釋十句、乃至一百句都有用,于誠運投遞有大好處。
其用心,很值得懷疑。
“袁冬初和你說什么了嗎?”卓遠圖嚴肅問道。
“就是尋常聊天啊…”卓靜蘭見父母態度變化,更是從問話中聽出他們對袁冬初有了猜忌,只得把她們聊到這件事的前后、原原本本再分說一遍。
卓遠圖面色稍緩,卻是給方大太太使了個眼色。
方大太太把當時在場的、卓靜蘭的大丫鬟和張嬤嬤叫到跟前,詳細詢問自家女兒提出去誠運投遞時,袁冬初三人是什么反應。
好在從旁觀者的角度得到了印證,袁冬初并未引導話題,當時也是被自家女兒的言語驚了一下。
夫婦二人這才釋懷,尤其是卓遠圖,更是感到欣慰。
袁冬初年紀尚輕,想的簡單沒什么,只要把話說在明處便好。
但她若存了算計的心思,從卓家后宅謀取好處,那便是她心術有問題,卓遠圖會重新考慮卓家、以及鴻江船廠和誠運的關系。
相應的,卓遠圖對于顧天成和誠運的早期幫扶,也就失去了意義,可謂是一大損失。
還好袁冬初和顧天成并未讓他失望,言行依然坦蕩。
而且,若認真想想,女兒在誠運做事,未見得就不是好事。
卓遠圖不但投資了顧天成,更是讓鴻江船廠在誠運投遞占了三成股。
眼見的誠運投遞發展迅猛,但為了鴻江船廠經營的純粹,不被其他盈利或者投機行當滲透,卓遠圖不能在誠運投遞參與太多,只能作為后備之需。
如果參與誠運投遞運營的是卓靜蘭,那就不一樣了。卓靜蘭已過了及笄之年,明年就會出嫁。
那時,卓靜蘭便是慶州吳家的媳婦,她在誠運有個重要的位置,看似和鴻江船廠關系不大。
即使日后誠運做大,也不會影響鴻江船廠的經營,卻會成為鴻江船廠的得力后盾。
關鍵時候,作為誠運投遞重要主事人的卓靜蘭可以主張,從財力和人力等方面、盡最大的可能對鴻江船廠施以援手。
作為母親的方大太太,考慮的卻是女兒一生的平安順遂。
雖然沒有了袁冬初唆使的顧慮,但她依然不贊成卓靜蘭的想法,蹙眉說道:“你已經是訂親的人,言語行事不只是你自己和卓家的事,還得考慮慶州吳家的顏面。”
卓靜蘭抿了抿唇,說道:“可以探探他家的意思嘛。”
方大太太說的這些,她之前就想到了。這時忍不住悵然,若她也像袁冬初一樣,不要早早定親,現在可轉圜的余地便大了很多。
方大太太蹙眉不語,從她本心來講,即使吳家同意女兒去投遞行做事,她也不贊成。
女人家的,尤其她家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女兒,卻要像男子那樣,或者如袁冬初那樣,每日在外奔波、辛苦做事,無論怎么看,都失了些嬌貴。
她看一眼卓遠圖。
夫妻多年,方大太太很了解丈夫,她可以看出,卓遠圖沒有她的擔憂和焦慮。
方大太太不是個固執的人,想到也許自己考慮不周,暫且把反對的話壓下,說道:“你和你姐姐是我們嬌養出來的,若在外做事,尤其你想做獨當一面的主事人,必須得傾盡心力。
若有不慎,你自己得個無能的名聲倒也罷了,卻是會連累誠運投遞。這不是小事,待我和你父親商議之后再說。”
卓靜蘭原本也沒想幾句話就能把這事定下來,聽母親的言辭,事情大有轉圜的余地,而父親卻壓根兒沒發表意見。
這個結果,她已經很滿意了。
當下便乖巧的行禮告退。
待到卓靜蘭離開,方大太太看著卓遠圖,不悅道:“老爺之前說過,以咱們卓家的財勢,斷不會在兒女身上尋好處。怎么遇在誠運名下,老爺便猶豫了?”
卓遠圖坦然道:“我哪有猶豫?若顧天成和袁冬初心思正,并不打算在靜蘭的身份上做文章,我挺贊成靜蘭去誠運投遞做事。”
方大太太這次是真的不高興了,當下便整肅了顏面,說道:“這是什么話?老爺不會不知道,能夠獨當一面的管事,需要付出怎樣的辛苦。即使不論這份辛苦,難道老爺不怕靜蘭拋頭露面的,會被夫家看輕?”
“看輕?”卓遠圖笑了,手指輕輕點著桌面,笑道,“會被看輕的,都是沒本事的人。若靜蘭在誠運投遞做事,最好的地方便是慶州。如果整個慶州沿河、甚至相鄰州郡沿河河道的投遞行都是靜蘭掌管,誰敢看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