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陳雪娘和她表哥的對話,丑婦一字都沒和其他人說起。
聽雪樓名聲在外,她此時說什么都覺得是在嫉妒人家雪娘子。何必呢?
即便是相互信任的人之間,也不要做這么危險的事情。
不是因為是合作伙伴,是朋友,別人就一定要相信自己的。
而是因為你做的事情,你的態度,別人才會選擇相信你!
這是她活了兩世的信條…之一!
輪到報名的第三日時候,大早上起床,外頭敲鑼打鼓,說是今日科考的最后一天,菜市口頒布了食肆坊斗賽會的預賽時間。
“太趕了!咋就整在明日吶!這還科考剛結束,就食肆坊斗賽了?”晚間的時候,金翁和張老爺來蘭娘子的院子里,晚風一陣一陣,大家子都坐在前院里乘涼。
丑婦時不時拿著芭蕉扇替平安驅趕蚊蟲。
這會兒,大家說到了明日的預賽。
有道是姜還是老的辣,金翁故作高深地瞇起老眼:“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估摸著三司想要趁著科考剛結束的熱勁兒,把食肆坊斗賽舉辦了。
你們想啊,這些個科考的,都是讀書人,都說讀書高潔。食肆坊斗賽要是有了這些讀書人的身影,豈不是水漲船高?”
又問起明日咋辦。
一雙雙眼睛就都看著丑婦。丑婦攤開手,很是無辜:“咋都看我?”
“丑姨…,明日是你上陣吧?”不看你看誰?
金一諾可精了,想要趁機撬開丑婦的嘴巴:“丑姨啊,你不是說準備了幾道新菜式,這會兒反正沒事,不如先做給我們大家伙兒嘗一嘗,我們大家伙兒給你評分著。”
丑婦掄起拳頭。就是一個毛栗子:“混小子,連你丑姨我也敢忽悠!想騙吃騙喝,沒門兒!”
“哎喲!丑姨打人了!”丑婦還沒用力呢,這小子叫的就跟誰要殺了他一樣,好不凄慘啊!
丑婦滿臉黑線,瞪向金翁,金翁輕飄飄挪來視線,視若無睹。
“但,大妹子,你總得叫我們心里有數啊。”朱夫人說了一句公道話:“往年的預選賽都是當場出題的。那菜品什么的都是朝廷給準備好的。…也不是大娘子想做什么菜式就做什么菜式的。
除非除了預選賽,到了決賽時候,才可以自己發揮。那菜品啥啥就都是自己個兒帶好了去的。”
“…放心吧,我不會在預選賽時候就被刷下去的。”丑婦淡淡說。…不會叫那個男人看她笑話!
第二日一大早上,原本空落落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沖著那食肆坊斗賽去的。萬人空巷也不過如此了!
“阿娘,你緊張嗎?”小包子攙著丑婦。一臉緊張的模樣。
“阿娘不緊張。”
這已經是丑婦第五次回答小包子同一個問題了。
金一諾翻白眼:“小子,又不是你比賽,你緊張個啥勁兒!丑姨都沒緊張呢!”又說:“再叫你問下去,我們這些人不緊張的都得緊張了!…小子啊,你以后要是科考咋辦?”
“這回預賽是在西街廣場,那里可搭建了好些露天灶臺。”幾人朝著西街廣場去。
等到了西街廣場的時候…
幾人再次看傻了眼!
為嘛?
因為人擠人!
還好參加斗賽的都可以從專門的小門兒進去賽場。
賽場周圍是用了圍布攔住的。還三步一侍衛,在現場維持秩序。
這也…太跟現在的某明星大腕兒出息某場合太像了!
古代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此時剛剛到辰時,也就是現代時間的七點。
等到進了賽場。這才看清了原貌!
這賽場是專門為了食肆坊比斗賽建立的!
數了數,有五十個灶臺,一個連著一個,但中間有一條小道,可以用來走人。并且區分開兩個灶臺。
柴火什么的都是給放在一旁的地上。
一連排的灶臺前方是一條造好的桌案,連在一起。唯一用來區分區域的是一個二十公分高的木板。
一連排的灶臺前頭一連排的桌板。桌板是用來切菜配菜用的。
這個設計倒也合理。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桌上空蕩蕩的,刀具什么的都是自帶的。但是要在進賽場前讓專司的小吏檢查一下。
調味什么的也都是自帶的。
入場的時候,需要帶一個副手。丑婦想也沒想,選了蘭娘子。這是之前就說好的。蘭娘子手腳利落,并且廚藝也不錯。
五十個灶臺不夠用,因此分了兩批人馬。
丑婦她們被分在后一批。
前一批都是一些各州頭名的飯館兒,后一批就是那些弱一些的。
其實頭一批比較吃香,你想啊,吃飽了的人,還愿意再吃嗎?
因此,金一諾連連叫“不公平”。
是不公平,天下事情本來就沒多少公平的。公平?那得靠自己爭取啊。
去年前三名的都被放在第一批里。
遠遠望去,聽雪樓的大旗就樹立在第一個桌案上,那個位置最顯眼!
陳雪娘今天一席青藍色的衣裳,打扮一如既往的干凈利落!
而她的住手,竟然不是那天和她一起去蘭娘子家的表哥,而是那位有些驕橫的年輕人。丑婦估摸著,那是她另一位表弟。
許是感受到丑婦的目光,陳雪娘轉過頭,遠遠地眺望她,對她展露一抹善意的笑容。
說真的,這樣的笑容,特別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但…丑婦只要看到這個笑容,腦海里就會想起另一個陰險狡詐的陳雪娘。
但,做戲誰不會?你做戲來給我看,我也做戲去給你看,兩相扯平罷了。
等到又過去半個時辰了。遠遠的高臺上,走來一排穿著官府的人。
人群安靜下來。
百姓們拜見了坐在案首的官員,不一會兒就出了題目來。
“粥?”
怎么會是粥?
現場一陣討論聲。
被那案首上的大官兒一陣拍板:“安靜!”
“本官三人今日早滴水未進,今日預選賽的題目就是粥!現在開始,計時…半個時辰!”半個時辰…那還得等上一個小時的時間!
等到這道題目出出來的時候,第二批上場比賽的飯館兒,丑婦身邊的一些掌廚的,已經開始灰心地搖頭了。
“這道題目著實是對咱們這后頭的不利啊…粥!樣繁多,但說來說去不過是甜粥和咸粥…等到第一批五十個參賽的把樣兒都給翻遍了,咱后頭的還能做啥?”說話的這位是京城本地的一家飯館兒掌廚。聽說是京城食肆坊的新貴!著實需要這場比斗賽增加名望!
丑婦記得,這位掌廚,之前還信心滿滿。直到這題目出出來的時候,立刻就搖起頭來嘆氣了。
他說的也不錯,粥的樣再多,前頭五十家的掌廚也差不多將樣翻個遍了。
這次報名總共是一百零二家。現在剩下五十二家,都在討論。抱怨。
“哎!我們富貴飯館兒退出,這一次實在是人算不如天算,這道題目實在是太對后頭人沒利益了。”
這家京城新貴的飯館兒掌廚當下就說退賽。
好了,有一個人帶頭,就有第二個人跟風…
到最后…
退賽的有二十九家!
“這下好了,咱這后頭就二十三家參賽了。大妹子…要不咱也退賽吧。”蘭娘子有些有趣。
“嗨!他們退他們的。關我們什么事情?蘭姐姐你不是還讓我給贏了比賽嗎?這還沒比呢,你自己個兒就信心喪失?”
蘭娘子張口欲說話,叫另一個不陰不陽的人給插了話頭:“柳鎮大排檔?…柳鎮?是哪里?”
“就是小柳鎮。徽州地界。”蘭娘子沒聽出那人話頭來,還給那人解釋一下。
那人忍不住“哦…”了一聲,就噴笑了:“徽州的?徽州如意坊我聽過,那是全厲唐排的上名號的!
小柳鎮?哪兒?沒聽過啊…你們店什么時候開張的?”
蘭娘子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丑婦拉了拉蘭娘子的手臂:“別理他。你看他們家的大旗,…那名兒咱也沒聽說過嘛!”
“哼!那是你見識淺!咱們的飯館兒在江南杭縣可是一等一的。你們沒聽說過是你們眼見淺!”
“嗨!這位…大叔…,您能別嚷嚷嗎?食肆坊間的事兒,咱用手藝說話。誰比誰強,誰比誰有名,這話兒說起來有意思嗎?”丑婦額頭發疼,揉了揉額頭。
“哼!”
身邊終于沒有蒼蠅了,丑婦認真地看起比賽來。
陳雪娘的刀工十分了得!
她這個位置,離得這個距離,都能看出陳雪娘一手好刀工,相比起來,陳雪娘右手邊的和對面的,那可就壓力大了,只見陳雪娘飛快動刀,將一枚雪梨去皮切丁,動作十分迅速!
看她這個態勢,應該是做甜粥了。
而她左手邊的似乎…也是雪梨!
忽然,丑婦就想起之前陳雪娘在蘭娘子家說過的那話…陳雪娘似乎說過她記憶力好,感官敏銳,可以復制出別人的菜品!
那…她這是偷學別人的菜品?
偏偏她偷學這個菜品…各方面的基礎功又比她身邊第二名的要強很多。就說這個雪梨去皮切丁,動作之嫻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而且…,她別人的都不偷學,就偷學這第二名…那是不是可以說,沒有她這個第一名的話,現在的第二名就是第一名?
難道她前兩年的奪冠就是這么來的?
丑婦在心里做一個大膽猜測。同時有些煩躁起來。
陳雪娘真的把偷學做到了頂級了!而且…如此光明正大!別人只能說他倆是做重了菜式,根本沒理由指責她偷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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