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考慮
每年的四月到五月，是砂隱村中難得相對宜人的季節，晚上不太冷，白天也不是很熱，是村民們外出最頻繁的日子。
尤其是今年，因為高原雪峰的崛起，使得風之國中部經歷了一次前所未見的漫長雨季，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小半個月，臨到末尾，還有一次暴雨來襲，短時間宣泄的降水，差點沖垮一片早就規劃好的蓄水湖的堤壩，讓頭一次面對防汛問題的砂忍手忙腳亂。
因為地形的巨大變化，不但攔截了大部分北上的暖濕空氣，土之國和雪之國南下的冷空氣也頻頻光顧，使得分水嶺北坡少數突圍的水汽也沒能走多遠，下一次冷雨就縮小一次能量，只有一縷稀薄的暖風吹入北國，給晴好干冷了好幾天的雨之國帶來些許春天的氣息。
氣候變化就是這么不可琢磨，不是說風之國截留了多少水氣，雨之國就會減少多少降雨。
因為南北交匯中心的平衡被打破，北方寒流明顯壓過有些頹勢的暖濕氣流，使得整個中部到西南大陸的降雨帶被拉得扁平并南移了數百公里，并形成了新的動態平衡。
大量的降雨不再集中在雨之國，而是分散在雨之國南部，川之國北部、風之國東北，并以此為中心，等雨線向四周發散，直到撞上土之國邊境的連綿群山和雪之國的北海冰原南下的冷風才止住腳步。
如此變化，和大丸的預計略有差異，但這是好事，對周邊國家也有正面影響，唯一麻煩的就是群山丘陵遍布的川之國受到的水患煙瘴之害更大了，如果是忍者還算好，一般平民可能有些難以承受，不說太嚴重的，僅僅是氣候變得更加溫潤，使得蚊蟲肆虐，包裹瘧疾在內的傳染病更加猖獗，以忍界如今的醫療水平，除了極少數草藥能稍加遏制，基本上也就高明的忍者能幫助這些生活艱辛的本地居民，可貧苦的他們哪有錢請得動“日理萬機”的醫療忍者去救治呢？
正因為如此，許多川之國平民開始遷徙，北方雨之國十分封閉，不歡迎任何外來者，東方火之國富庶，但是一草一木都是有主的，沒有他們插足的余地，南方是大灣區漫漫海波，除非當海盜，否則也沒人去茫茫大海上冒險，舉目四望，也只有西方的風之國能接納他們，百廢待興的高原雪峰造就了大片雖略顯貧瘠，但水土已經改善了許多的草原。
川之國居民看似選擇頗多，其實只有風之國才是唯一的答案，是以他們也成為遷居風之國的主力。
砂忍們正愁人力資源不豐富，自然不會拒絕這些人進入砂隱村管轄地，這些拖家帶口的“準難民”和孑然一身 的冒險淘金者，大批的涌入，給砂隱村原有的管理體系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好在大丸和我愛羅早有準備，一應安排妥帖，雖然時有事故，但也沒鬧出大亂子，隨著大家越來越有經驗，一切正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而作為大丸的秘書，實際掌管事務的千，最近承擔的壓力也不小，短時間內，移民的數量膨脹到接近十萬，預計很快會有數十萬乃至上百萬人將在接下來的一年中定居此地，由此產生的問題層出不窮，這是比當初鳴門村從無到有飛速發展還要恐怖的場景。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滿臉倦容地走出辦公區，外面天已經黑了，千抬頭看了看被薄薄的云霧時不時遮擋的明月，微微嘆了一口氣。
正要準備去還沒關門的料亭吃點東西回公寓休息，就看見不遠處路燈的陰影中走出了一個金發女孩，正是自己多年的閨蜜兼同事。
除了事務官忙得不可開交，維持治安的警備部壓力也很大，砂隱村常備忍軍規模只有數千，即便最近幾個月擴充了不少，也才一萬四千出頭。
這其中，歸手鞠統領的警備部成員連兩千都沒有，還要監管南海岸的淡路村和海對面的鳴門村。
純粹靠忍者肯定是不行了，必須建立以普通人為主的治安巡防隊伍，讓他們自己管理自己才能勉強維持秩序。
為了挑出合格的“歸化民”給予權力并樹立榜樣，手鞠和千兩人努力，再加上各方配合，總算立下了初步的規制。
另外，身為干將的手鞠和千，肯定不可能長期主持這些庶務，如何在下屬中挑選精英，提拔起來，代為行使權柄，好讓自己騰出手來做點其它的，比如修行、家事等等。
再過不久，手鞠就要前往木葉村公干，參加今年的聯合中忍考試籌備會，去年的成功，讓各方信心十足的同時，也讓今年的主持者頗有壓力。
一路上談了一會公事，手鞠和千聯袂來到一處少有人煙的甜品屋，叫了幾份糕點，就著熱騰騰的紅豆湯閑聊。
因公事繁忙而少了些許交流的兩人，絲毫沒有因此而疏遠，只要不談論一些敏感而尷尬的話題，哪怕對坐著不說話，兩人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稍微墊了墊肚子，喝了點熱湯，人也精神了不少，千擦了擦嘴角后，隨意問道：
“聽說你將這么多年積累的存款都拿出來用掉了，還真是舍得，就不怕投資失敗，損失慘重？”
“無妨，我只是有些擔心，像大丸那樣，將手里的東西變著花樣地重復抵押，貸款 ，發行債券，甚至編造各種理由發行代金券，實在是太瘋狂了，如果補不上窟窿，我手里這點錢也派不上用場，還不如趁著現在還不太嚴重，在關鍵的地方發揮作用…”
“你啊…”
千抿嘴一笑，
“雖然力氣沒用對地方，不過大丸知道了后，心情似乎不錯…”
不論如何，開始以自家人的思維為大丸擔心，最近相處應該還行。
“我做得不對、不應該嗎？”
手鞠有點疑惑，
“缺錢就補，雖然不太夠，總比沒有強…”
千嘆道：
“咱們忍者雖然有些基本的治政能力，但沒太多真本事，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總是抓不住重點…”
“怎么說？”
手鞠追問著。
千揮手讓周圍的服務生不自覺地退下，后慢條斯理地答道：
“缺錢是真的，但是你這么做，十分力量，能發揮作用的有三成就不錯了…”
沒有等手鞠質疑，千繼續解釋道：
“涉及到的經濟理論，就不細說了，大體而言，就是砂隱村乃至整個風之國從產出不足開始向產出過剩發展，物資豐富了，整個國家的錢卻沒有同步跟上，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歸結為用來交換的錢不夠，而不是缺你這點金幣和鈔票…”
千說得含蓄，其實也大致解釋了為什么村子要不惜代價，拼命找錢并撒錢。
整個忍界，其實還是處在以貴金屬銀為本位，金為補充的貨幣體系之下，它們不能吃不能穿，在忍界目前的生產力條件下，沒太多實用價值，重要性還比不過銅和鐵，但它們的稀有屬性，使其成為不可動搖的貨幣。
整個砂隱村這么多年下來，除了傀儡術越來越高明，忍術傳承越來越豐富，經濟活動幾乎沒有任何質的飛躍，直到大丸開始崛起，打破了這個平衡。
自從砂隱村傀儡工業的興起，淡路村和鳴門村的開發，資金不足的現象一直都存在，隨著以大丸籌備的工坊為核心搭建的新經濟體制造的產品行銷風之國乃至整個忍界，砂隱村就經歷著越來越嚴重的通貨緊縮。
錢還是那么多，生產更多了，所以就賣不出價格。大丸麾下的產業，其實遭受了重大的損失，其本質和割自己的肉補貼風之國全體居民差不多。
嚴重的通脹，會損害消費者利益，適當通脹有益于經濟發展，通貨緊縮是最嚴重、最惡劣的一種經濟狀態，會打壓生產積極性，限制經濟 活力。
大丸麾下的工坊造的傀儡越多越暢銷，因通貨緊縮導致的損失就越大，如今的“”大爺當然可以承受這種代價，但這不是大丸一個人的事，因為收益少，發給部下的薪水和補貼也少，使得真正做了貢獻的人，沒有得到符合其身價的報償。
大丸是可以用強制命令讓他們繼續做牛做馬，努力工作，但長此以往，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其它工坊、商會、派閥會因為大丸以低于合理價格的售價賣出產品，獲得更多市場份額，將其它勢力的產業全都擠垮掉。
這并非大丸本意，但事實上就是以本傷人，被動形成壟斷，最后尾大不掉，發展成大丸都不好隨意處置的康采恩類型的壟斷經濟體。
這可是和超凡武力結合的壟斷家族式財團，比大丸前世某些國家從出生到墳墓都承包了的財閥還要恐怖得多。
以前大丸還懵懵懂懂，直到前些時，梳理麾下勢力的時候才驚覺。
“自己吃了肉，也要給別人一點湯喝，否則場面會不好看！”
曾經大丸就這么和千、樂滿以及夜目交代事務的時候強調過。
每一次社會劇烈變動，就是大洗牌的時候，如果大丸只是一個純粹的派閥首領，我愛羅當臺上風影，大丸當臺下風影，也是無妨。
可大丸想要玩的，并不是“大富翁”的賺錢游戲，而是“模擬人生”的經營策略、角色扮演、即時戰略，所以不能如饕餮一般，以透支砂隱村乃至整個風之國潛力的方式將所有的東西都抓在手里。
“瘋狂加杠桿，不是為了自己多賺錢，而是為了給大家一條生路啊！”
大丸的感慨，千深以為然。
通貨膨脹就是殺貧濟富，掌握個度，合理分配，算是個良性循環；而通貨緊縮，就是全員瘋狂內卷，試問在如今的砂隱村、整個風之國，就有哪個能卷得過大丸？不需要主動做些什么，大丸麾下的勢力自然膨脹，就能將其它所有人卷成煎餅果子囫圇吞掉。
如今進入風之國的新移民，不知道多少人都是靠賣力氣干活，收獲各種消費券和票據，來兌換各種生活所需的物資。
管理數萬、十數萬人的忍者村，和管理數百萬、數千萬乃至上億人的國家，完全不是一回事，如今的砂忍高層，需要補課的地方還多著呢。
千和手鞠兩人，斷斷續續商量了好久，只了解個大概，勉強知道該怎么做的千，總算是讓手鞠明白了，發生在砂隱村的，到底是個怎樣的翻天覆地的大事。
“所以，才需要讓普通人來加入么？僅僅靠我們砂忍，哪怕齊上陣，也忙不過來…”
手鞠恍然地說道。
平時忙碌中，只是本能地察覺到有些不對，直到現在，才真切明白，為什么大丸和我愛羅都不怎么解釋，而是直接下命令，理解要執行，不理解更要執行。
以往大家需要考慮的是一個忍者村，現在要養活的是一個國家，“缺錢”還只是所有麻煩中非常棘手的一個，但還不算是最棘手，難以找到足夠數量的合格“公務員”來執行各種政策，才是頭等大事，相比之下，維持治安雖然比較辛苦，其實算是比較容易的了，忍者掌握著絕對武力，孱弱的“凡人”是沒法反抗的。
“我以為我已經足夠聰明，沒想到大丸和我愛羅背著我們在干這些大事，卻不跟我說，真是氣死我了…”
一個是現役男友，連父母都見過了，一個是親弟弟，兩人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沒詳細解釋，讓手鞠這個長姐的心感覺有些不舒坦。
千捂嘴偷笑：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怪不得他們，你看我就知道個大概，因為我是首席秘書，而你是警備部長官，負責的工作都不一樣！”
“吃力不討好的活罷了！”
手鞠冷哼幾聲，
“看來我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工具人，打理好治安，安撫人心就夠了！”
“你也用不著鬧情緒…”
千笑盈盈地回應道，
“如今砂隱村已經到了選擇未來方向的十字路口，不管往哪走，都會得罪許多人，大丸和五代目只是不想讓我們卷入太深罷了…”
以我愛羅和大丸的強力，可以頂住一切反噬，其他人就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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