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功德大陣啊…”
“確切點說,是‘人道陣法’。”
“我聽說,當初在神州大夏岳陽府,也有過‘人道陣法’的神韻。”
“不用聽說,這是真的。”
幾頭古怪的巨龍圍繞著“化龍池”,在那里討論著第四地獄中的變化。
“那閻君將此寶贈與我‘龍墓’,著實心胸寬闊。”
“不,他待死敵,一向是窮兇極惡,用盡一切手段,都要將強敵殺死。甚至,會嚴加凌虐,以此取樂。”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要同此君為敵,最好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徹底消滅,否則,就要承擔大報應。”
雙目空洞的巨龍盤旋了一會兒,忽然道,“他留步了,看來,是想要跟我們談一談。”
“止步第四地獄嗎?”
“不,他依然可以前進,但是,他的本心,不是為了挑戰地獄霸主而來。”
“原來如此,看來,他是想要要走白辰的龍魄。”
“也算是讓我們‘龍墓’,不必有虧欠他的心思。”
“大善…”
手掌山五指峰之巔,鬼門不斷地打開關閉、打開關閉,大量的牛頭馬面進進出出,為龍靈傳達思念。
它們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根本沒時間停下腳步。
因為有太多的思念要去傳遞,它們急切地想要將積壓了千百億年的思念,都趕快送到龍靈在世親朋好友那里。
一卷卷思念,最終形成了各種帛書,而帛書最后化作一道流光,進入牛頭馬面腰間的玉佩中。
玉佩潔白無比,上面只有“陰陽耳報司”五個字。
魏昊忽然感應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睜開眼睛一看,頓時開口喊道:“牛將軍!”
“大王,末將使命在身,恕不能行禮。”
老牛累得嘴唇發白,腿腳都有些不利索,一日之功,就是一年之業,但興許是生前做耕牛勞累慣了,老牛樂意得很。
眉頭微皺,魏昊勸說道:“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的。就算急著趕路,帶個拄杖也好。”
話音剛落,五指峰上遍地破土之聲,一個個竹筍尖冒了出來,魏昊知道這些竹筍絕對不簡單,但他不知道竹筍來歷,只是默默觀察。
不多時,他火眼金睛便看到種種微妙力量,在滋養著竹筍,他本以為是“烈士氣焰”或者“怒火”,卻沒想到并不是。
人有七情六欲,此刻,龍靈之中,誕生了極為純粹的“感激之情”。
這份“感激之情”,催生了這些竹筍的誕生。
而誕生的原因,便是剛才魏昊隨口一說的“帶個拄杖也好”。
“原來如此…”
每一根竹筍都在飛快長大,不一會兒就成了三丈高的竹子,但是竹子并不枝繁葉茂,也不粗壯,只是剛剛好可以手握。
“居然都是壽竹…”
和人間的壽竹不同,這些壽竹,明顯是龍靈以陰壽灌既而成。
“感激之情”催生,自己陰壽灌既,便是絕不簡單的天材地寶。
不過,還不止如此,魏昊發現,這些壽竹之中,還有眾多牛頭馬面的決心。
每一個竹節,都是“陰陽耳報司”的職責所在。
看到一根根壽竹成材,魏昊手一揮,“赤俠飛刀”將這些壽竹盡數斬斷,然后打造成了趕路的拄杖。
往后,這就是牛頭馬面們趕路時的省力工具。
“玉碎不損其白,竹破不毀其節。很好。”
魏昊也是佩服,這些“耳報神”卻沒有心思過來感恩戴德,領了壽竹為杖,繼續趕路。
天下九州,何其廣大,它們要走的路,遠著呢,多著呢。
坐在五指峰之巔,透過一道道鬼門,魏昊看到了一幅幅神奇的畫面。
那里,各種陽世龍種還在生活著。
高山流水、碧波深潭、妖洞魔窟…
海外八州之地,不管是太平還是混亂,不管是紛擾還是平靜,總有龍種在那里生活。
陰間數百年一過,陽世不過是一年光景。
一年,思念是不會斷絕的,親朋好友乃至血親的離別,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彷佛就在昨日。
所以,當“耳報神”突然出現,帶來了一卷卷思念的時候,它們或是低聲龍吟,或是放聲長嘯。
牛頭馬面們不會多說什么安慰的話,將思念送到之后,便會馬不停蹄趕回陰間。
它們不能耽擱太久,陽世一天,陰間一年。
魏昊坐鎮第四地獄的第七個月,終于出現了變化。
香火,誕生了。
有龍種再三哀求“耳報神”,詢問如何跟陰間的親人溝通,可惜牛頭馬面們無能為力,它們只是“耳報神”,只是鬼差,沒有大神通。
直到有一天,于心不忍的牛將軍對一頭老母龍說,人族多有祭祀先人的傳統,或許效彷人族,會有幫助。
成或不成,牛將軍并不知曉。
須知道,這是人間,人間的法度,人族用了才算。
但是牛將軍還留下了一句“信則有,不信則無”,老母龍十分想念自己的兒子,所以化作人形,在三月當七月,以人族的禮儀,給亡故的兒子準備了一桌祭品。
香火,在此刻誕生。
魏昊非常意外,而龍族極為震驚。
類似的行為,亙古以來,不知道多少種族效彷人族這樣做過,都是行不通的。
為何現在,就成功了?
其中到底有多少決定性的條件?!
相較于“人道陣法”落戶“龍墓”,這微弱的香火,更讓龍族震驚。
重童之龍抑制住了顫抖,抑制住了沖到第四地獄詢問的沖動,他不敢有所行動,唯恐這初生的香火就此斷絕。
可惜,這香火的缺點,也是相當的明顯,并不能直接溝通陰陽兩界。
需要依靠牛頭馬面們的夾帶、搬運。
而且,每一份香火,都是重如山,饒是牛將軍力大無窮,背負一座山行走千里萬里,也是把它壓得喘不過氣來。
最終,牛將軍化作一頭大耕牛,以老牛拉車的形態,將重如山的香火,拖拉到了陰間。
魏昊見狀,便嘆道:“天意啊,這‘陰陽耳報司’,看來的確只有牛馬才能勝任。”
任勞任怨的六畜,唯牛馬而已。
“大王為何還在‘大灼熱地獄’逗留?如今五行地獄已經破了四處,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啊!”
有個判官頗為焦急,在他看來,魏大王此行出使“龍墓”,可以說是大顯威風,使地府重拾舊年榮光。
可現在駐足不前,就有些讓人煩心。
“王上自有定奪,爾等不可妄議。”
“是…”
蔣判官開了口,一眾判官也就只能干著急。
不錯,怎么做是魏大王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他們來指手畫腳。
重童之龍聞言,便對地府鬼神說道:“閻君是在為我‘龍墓’完善一份大禮,所以不便離開。”
“大禮?”
聞言地府鬼神紛紛好奇,但重童之龍舍不得說,唯恐這群鬼神知道真相之后,開始大鬧一場。
畢竟,魏昊還不是真正的地府府君,這群判官要是知道“人道陣法”歸了“龍墓”,怕是直接上天界告狀,打個多方官司,折騰個不休。
有一點重童之龍倒是沒有隱瞞,現在的魏昊,之所以還在手掌山五指峰坐鎮,為的就是鎮壓金絲猴更加完善,不留漏洞。
同時,整個“陰陽耳報司”的府衙、機構、成員,都需要形成循環、體系之后,才能誕生一種“氣運”,然后進一步助力“大灼熱地獄”中的“怒火”,鎮壓金絲猴。
如果這時候魏昊離開,整個“陰陽耳報司”的成立,就算會完善,但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唯有現在,因為魏昊親自坐鎮,一眾牛頭馬面都是舍命相陪。
陰壽很重要,但功行于八州,便是魂飛魄散,也是無怨無悔。
畢竟,主君都作為表率,親自坐鎮,它們這些牛馬,也沒有怨言。
主君若是享樂逍遙,那么它們這些牛馬越努力,越是白費,勞苦就變得沒有了意義。
在魏昊這里,從不歌頌苦難。
牛將軍能夠苦中作樂,是因為找尋到了自我的價值,功德加身,都成了一種次要的事情。
能使陰陽兩界的親人傳遞思念,牛將軍的辛勞報酬,他最中意的,已經不是魏大王承諾的兩界山桃子,也不是“姜家溝”那里的桃樹,而是喜悅。
這份喜悅,才是他最中意的。
任你思念如潮、香火如山,他雖辛苦無比,卻是樂在其中。
誰叫他生前,是一頭牛呢。
隨著“陰陽耳報司”所有“耳報神”的腳步,八州都有了它們的足跡。
傳說,在短短時間內誕生。
妖魔之中,也流傳著龍族的種種傳說。
龍族不僅在陰間有一席之地,更已經可以在陰陽兩界傳遞思念。
只不過,需要專門的信使。
隨著“耳報神”的足跡,魏昊發現自己能夠目視千萬里之外,只要“耳報神”能夠抵達的地方,都在他的視野之內。
這種神奇,跟“盟誓之約”有點類似,只不過這一次,是他跟牛頭馬面們的約定。
“就是結果有點變樣…”
魏昊也是感慨,他原本想的,就是自己出錢,牛頭馬面們出力,如此,也就能好好地辦好一件事情。
但是現在事情變了味,牛頭馬面們從中收獲了高尚的情操,誕生了從未有過的氣節,這就使得“陰陽耳報司”不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地府衙門。
往后想要有鬼神坐鎮“陰陽耳報司”,生前如果不是剛正不阿、一身正氣,恐怕完全沒有資格勝任。
而且這一批“耳報神”個個實力高強,豈能服氣一般貨色?
簡而言之,魏昊無心之舉,卻導致了一個比較特殊的地府衙門的誕生,而且非常超然。
畢竟,這是唯一一個“駐外機構”,龍族也要承情,甚至是要十分敬重。
馬嘶牛鳴,饒是牛馬天生大力,這光景在陰陽兩界埋頭前行,全然不顧,見者哪個不動容。
去時思念如潮,去得匆匆;來時香火如山,步履蹣跚。
可不管是匆匆還是蹣跚,都不曾停歇。
“也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
魏昊目光垂落,看著被鎮壓在手掌山下的金絲猴,它此時身形不受控制地在那里演化出各種變化,畢竟是神通,身不由己。
許多隱藏身份的強龍來此,魏昊也只當沒看見,龍族自己的地盤,想做什么都是自由。
到了香火富集的一刻,終于形成了一團穩定的火苗,在“陰陽耳報司”的前庭中燃燒。
香火逸散出來的香氣,吸引了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的龍靈。
很快,幾個身上有龍族特征的人出現,到了魏昊這里,都是客客氣氣行了一禮:“閻君有禮。”
“幾位在龍族之中,應該地位特殊吧?”
“我等皆是本代‘化龍池’護法,也是‘龍墓’四庭柱。”
“四庭柱?”
魏昊有些奇怪,但很快明白過來,“莫非是‘龍墓’最下面四層地獄的獄卒?”
“比獄卒地位要高那么一點…”
魏昊了然,不再多問。
四人也不遮遮掩掩,開始自我介紹。
四人面目相貌,有著不同的年齡劃分。
分別是少年、青年、壯年以及老年。
老者乃是“龍墓四庭柱”之一的宙龍,能觀過去未來,是這一代的“化龍池”護法,又稱“宙光龍王”、“宙光鬼龍”、“宙光大天尊”,是真正的時間之龍。
壯年雙目重童,能有諸多變化,有著諸多身份,乃是“龍墓四庭柱”之一的宇龍,吸一口氣,便好似法天象地,抖一抖龍嵴,能使天地逼仄,號稱“環宇大龍王”、“星海龍王”、“龍漢天尊”。
魏昊也能猜到,此龍應該是空間之龍,只不過,能力讓魏昊有些奇怪,總覺得跟空間之龍關系不大。
青年氣勢不凡,有著神秘莫測之能,哪怕是近在眼前,魏昊的火眼金睛,也不能看穿本相,因為他的本相就是神秘莫測,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蓋因青年乃是“龍墓四庭柱”之一的神龍,稱號千萬種不止,于天路之上處處留名,而名聲不一。
神龍見首不見尾,說的正是他,代表著龍族的神秘、不可捉摸、難以預測。
少年在魏昊眼中非常奇怪,因為,這少年是冥龍,普普通通,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可是,這少年作為“龍墓四庭柱”,卻代表著朝氣、生機…
一頭冥龍,居然會有這種寓意,魏昊徹底理解不能。
不過,他沒有探究的意思,龍族愿意解釋,那自然最好。
“四位前來,想必也知道了我的想法。”
“閻君不想‘龍墓’欠下人情,所以用討要的方式,帶走白辰,我等很是感激。”
“不必如此,也不必多想,我只是為了方便。”
話雖這么說,但彼此心知肚明,不過,魏昊神情嚴肅,接著道,“我想討要的,不止白辰一個。”
“噢?”
四人有些詫異,他們對魏昊的來意,是早就清楚的,但“龍墓”的規則擺在那里,魏昊想要特權,就要展現出擁有特權的實力。
現在不僅僅實力有了,還給了“龍墓”一份大機緣,不可能不尊重。
“東海龍宮‘鯨海二公主’,香消玉殞,魂歸龍墓,不過其中有龍神介入,非是天意,因此,‘鯨海二公主’,當是陽壽未盡,還應該在人間留存。”
魏昊也不隱瞞前因后果,“魏某在洞庭湖同太子妃‘鯨海大公主’有約,若入得‘龍墓’,當為其親妹伸冤,并且若有能力,便將‘鯨海二公主’魂魄帶回人間。”
“這…”
四人面露難色,老者宙龍想了想,開口道:“閻君有所不知,四海龍族若是魂歸,有專門長老看護,畢竟四海龍族進入‘化龍池’,幾乎是必然重生為龍。所以,看護四海龍族魂魄的地方,迷霧重重,便是我等,也無能為力。”
“奇怪,你們既然是‘龍墓四庭柱’,怎會連這點能耐也沒有?”
四人非常尷尬,重童宇龍索性就攤開了說:“閻君,我等傳承是代代有序,那些長老,大多都是前代庭柱。論職位,我等自然是高高在上,可論地位、影響力,全然不可相提并論。”
魏昊有些訝然,嘆了口氣:“唉,這大概就是像人的弊端之一。不過也是,像人有好處,但也不可能只有好處。”
既然像人,那么自然是好的也像,壞的也像。
“幾位,那我就直說了,不知看護‘鯨海二公主’的長老,是什么來頭。而我,又該如何才能從他手中,帶走‘鯨海二公主’?”
魏昊目光肅然,盯著老少四人,語氣中已經是帶著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