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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特殊的“孤島”

  “根據現在口供,首先我要明確一點,‘姜家溝’‘丁家垴’的作保舉人,是可以拿下的。但是五汶縣縣衙官吏,還有東伯侯侯府的人,就不是那么好拿了。”

  一摞摞“鐵券”堆積如山,當真是成了“鐵證如山”的具象。

  魏昊感慨之余,也跟保家仙們詳細地說了接下來處置諸事的結果。

  “不好拿五汶縣縣衙官吏,不是因為他們沒犯錯,也不是他們靠山強,純粹是此事如果五汶縣縣衙不傻,完全可以找個替罪羊,以‘遭受蒙蔽’混過去。那么,五汶縣縣令,頂天就是個無能懶政的過錯。朝廷最多就是停職,但不會有查辦。”

  “至于說東伯侯侯府,那就更不好拿捏,完全可以打發幾個奴婢出來送死,以‘奴大欺主’為由,將一切罪過,都扣在奴婢下人頭上。”

  “因此,證據是確鑿的,但指向性有限,跟高官權貴,并無太大牽連。我就算明知道五汶縣縣衙、東伯侯侯府有問題,也無法將他們全部拿下。”

  “這些話,我是要說在前頭的。也不怕打草驚蛇,讓五汶縣縣衙、東伯侯侯府有所準備,證據確鑿,直接經辦人干掉,也算是殺雞儆猴,免得兩邊權貴太過猖狂。”

  后續怎么處置,處置到哪里,魏昊已經給出了一個大致標準。

  隨后又接著道:“倘若五汶縣縣衙、東伯侯侯府犯蠢,那自然是好事,只要跟我杠上,我自然樂得送他們去陰曹地府走一遭。不過這等事情,想想就好,可能性不大。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為‘姜家溝’‘丁家垴’爭取更多補償、賠償。”

  “按照《大夏律》,免兩三年力役不成問題,而后豆麥田賦,應該也能減一減。畢竟災荒年景,府縣本就有這等職權。”

  “至于說東伯侯侯府,能掏多少出來買名聲,過幾天就見分曉。”

  怎么補償,誰來補償,補償多少,形式是什么樣的,魏昊也一一闡述,這些俗務,都是從汪伏波那里學來的。

  至于說接下來五汶縣縣衙會不會糊弄他,他也不慌,蒙蔽上差的套路,他在周道海那里也是學了不少。

  再有官場中不要臉的程度,過年時王守愚的表演,還是歷歷在目。

  本地的保家仙們都是嘰嘰喳喳吵作了一團,倒不是說想要搞死五汶縣縣衙還是東伯侯侯府,而是就琢磨著多搞點補償。

  它們只是保家仙,不是天地鬼神,沒有大神通,也不會琢磨不切實際的妄想。

  不自量力這種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討要公道的過程中,鮮有玉石俱焚發生,大多數時候,頑石碎成了沙子,美玉也完好無損,因為頑石基本沒機會去高堂之上碰一碰美玉。

  沒有那個機會。

  像魏昊這樣的“石頭人”,才是無數保家仙眼中的另類。

  而且是另類中的另類。

  吵鬧舒緩之后,老黃鼬這才咂摸著煙,沖魏昊行了個禮:“大王,俺們也不敢想拿下縣令、侯爵這等大事兒,就是多趁幾袋糧食,那就行咧。”

  “老先生,且放寬心。作孽的總是要處置,朝廷不管的,我魏昊還是會管的。要是朝廷阻撓,這朝廷我自會掀翻了去。”

  魏昊幾句話直接把一眾保家仙給干沉默了,它們哪兒敢動那般念頭,偏偏這位陰間的大王,陽世的舉人,還真就是狂放霸氣。

  《青葫劍仙》

  “諸位莫要覺得魏某是在說爽快話,魏某若無這等決心,當初‘國運化身’也不會跟魏某相見。此間種種,我魏昊只要問心無愧,便不懼任何敵手。”

  這話是定心丸。

  就是這定心丸有點大,當時就把一群精靈妖怪們給噎著了。

  連叫喳喳的家雀兒,這會兒都閉了嘴,大氣都不敢出。

  這魏大王…他是真敢造反啊。

  還別說,聽著就痛快!

  而這會子外面傳來了破空聲,就看到一只麻雀一頭扎入山神廟,落在魏昊肩頭上,然后一躍而起,落在地上,當時就化作一個黑衣女郎。

  前凸后翹身形曼妙,又眉眼端莊、英姿颯爽,讓本地的小小精怪們,都是自慚形穢,哪里敢直視,紛紛低了頭去。

  “玄辛,怎么說?”

  “大象公,那‘東伯侯’的侯府…你絕對想不到有多大!”

  燕玄辛眼神帶著震驚,然而魏昊眉頭一皺,沉聲道:“總不能修在五汶縣縣衙吧?”

  “不不不,不是縣衙!”

  語氣依舊帶著驚訝,只聽燕玄辛在魏昊耳邊小聲道:“大象公,那五汶縣的整個縣城,都是‘東伯侯’的侯府!”

  好家伙!!

  是我魏某人見識淺了!!

  見過胃口大的,沒見胃口這么大的。

  但是問題來了,這逾制嗎?

  這個疑惑冒出來的時候,魏昊感覺自己被自己蠢哭了,既然“東伯侯”都這門干了,肯定這里頭有勾當。

  否則,五汶縣縣令,不,五汶縣上上下下大小官吏,都得流放三千里再加三千里。

  一個縣城,就是侯府。

  難怪需要兩個礦產,指不定還不夠用呢。

  那原先五汶縣城內的百姓,又如何安置?

  一個個疑惑冒出來,但最終魏昊自己都想到了解決辦法。

  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通過錢權來解決的,如果有,加倍皆可。

  且不說“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斗”,只論朝廷重啟“四方伯”“五方伯”一事,本身就加強了諸多地方特權。

  依附在“東伯侯”侯府上的大小權貴,將會是不計其數。

  消化掉一個五汶縣縣城百姓,那不是什么大問題。

  至少跟巴結“東伯侯”產生的收益來看,完全不是問題。

  可這讓魏昊心頭更是一團火,因為按照如此實力,“東伯侯”侯府稍微手指頭松一下,都能讓“本家”姜家溝上上下下好過不少。

  然而結果卻是往死里壓榨,行徑堪比鄉賢,這吃相著實有點糟糕。

  “縣城改府邸,那國運又如何?”

  魏昊想起一事,連忙問道。

  民心即國運,這不僅僅是“國運化身”白虎親口所言,也是魏昊不斷修煉過程中得到的佐證。

  盡管自己并不依賴國運加身,但歷次大戰,國運變化都是跟著人心愿力而浮動,這一點,是魏昊的親身體驗,實際觀察。

  所以,縣城從朝廷建制單位變成權貴私人豪宅,必定會有變化。

  其中的重點,就在于“人氣”的流散。

  “我說不上來,如今那里猶如巨大的工地,似有國運,但又似是而非。”

  “嗯?”

  這讓魏昊眼睛一亮,之前抵達附近的時候,就觀察到了這種現象。

  那些祭壇?烽火臺?

  于是魏昊重新梳理了一個問題,“東伯侯”既然選擇五汶縣,肯定是五汶縣有他中意的東西。

  按照本地神明所說,“汶上”跟天皇也就是東皇、青帝有關,那么很有可能“東伯侯”琢磨的,就是東皇、青帝遺存下來的東西?

  邏輯鏈是閉環的,“東伯侯”有這個意愿來到這里,來到“汶上”。

  “看來,應該是的本地有其特殊性。”

  就像大巢州,哪怕沉入水底,也是巨大的湖泊,想要在巢湖做湖神、水君,沒點實力,那根本不可能。

  “唔…”

  侯府的修建過程中,依然能產生類似國運一樣的東西,那就證明一點,這里有沒有朝廷治理,其實都問題不大,是生靈可以安全生存的環境。

  如果神州是一片海洋,那么原本占據神州精華的人族,宛若海洋中的大陸。

  而有一天,神州陸沉,也不會是全部沉入大海,而是會有各種巨型孤島,依然留存在波濤洶涌的海洋中。

  天皇祖庭“汶上”,應該就具備這種成為“孤島”的資質。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魏昊現在并不著急去探究其中的規律。

  解決掉“姜家溝”“丁家垴”問題的過程中,自然會有各種蛛絲馬跡曝露出來,那些自帶符文會法術士兵駐扎的哨所、烽火臺,最后總會顯露原本的面目。

  “大象公,要繼續打探么?”

  “先不著急。”

  魏昊擺擺手,對燕玄辛道,“我們先去‘姜家溝’,把這里的案子結了。”

  說罷,魏昊起身,對一眾保家仙道:“諸位,散了吧。”

  “多謝魏大王,多謝魏大王…”

  “魏大王,我等告退…”

  “魏大王保重。”

  精靈妖怪們紛紛退散,山神便問道:“大王,何不等明日再去‘姜家溝’?算算日子,明日便是工地護衛來‘姜家溝’充當鏢師的日子。”

  “噢?明日是要送口糧?”

  “正是。”

  老虎點了點頭,又道,“可能還要送一些被服鞋襪,這工地上鞋襪用量大,紡麻又是個苦差事,隔著幾天就要補一回鞋子…”

  “若如此,那就明天。正好拿了那些護衛,讓他們帶路更方便一些。”

  做了決定,魏昊就在山神廟對付一宿,夜里不少熬夜趕工的婦女睡著之后,都夢到了一些精靈神明托夢。

  醒來之后,都覺得有些奇怪,于是在祠堂土樓外頭聚集的時候,本來只是閑聊,聊著聊著,卻是一個個驚詫起來。

  “什么?!你也做了這般的夢?”

  “四嫂、六嫂剛才也是這么說來著,說是今天有人來主持公道…”

  “嗐,甚么公道不公道的,總不能是府城的老爺來咱們這等窮山溝吧?再說了,正月里,慢說甚么大老爺,就是縣衙六房的幫辦,都不愿意踩著積雪進山。路不好走,可是去年十月就這么喊的!”

  說這話的女子聲音很大,沖著土樓里頭嚷嚷,門前門后看門的老頭兒只是干笑,而祠堂正屋中,幾個穿著體面的士紳則是皺眉撇嘴。

  “這些娘們兒可真是嘴碎!”

  “讓她們咧咧就是,還能少了咱們一塊肉?”

  “便是了,往后咱們不大不小,也算是在縣衙、侯府吃飯,做個‘姜家溝’的收租大管事,那不愜意?由得她們說去。”

  “哎,若是真有神靈托夢,真有人來給泥腿子們撐腰,那可就不好辦了啊。”

  “休要漲她們的志氣,甚么人撐腰?就這正月里?”一人輕笑,夾了一筷子爐子上冒著熱氣銅鍋中的筍片,入口咀嚼,混了一口本地老酒,這才咂嘴接著說道,“這五汶縣…不,這泰陰府,乃至整個泰山東西南北以及汶水上下,可有比得上‘東伯侯’侯府還要大的?撐腰?撐甚么腰?我等是作奸犯科了?還是魚肉鄉里了?”

  此人自顧自說著話,也不知道是給人打氣還是給自己壯膽,他便接著道,“便說去年的秋糧,豆麥田賦是不是減了?減了吧?這力役貼補,是不是備著?備了吧?”

  將小小的酒盅放下之后,他手握筷子點了點,一臉得意:“秋收少收,這跟我們有什么干系?不過是農家自己運氣不好。力役貼補遲遲不到,那也不是我們有意拖欠,實在是天氣不好,這動不動一場雪一場風的,誰家不是爹生娘養的?運糧的力夫,也是要生活的嘛…”

  說罷,此人咂嘴哈了一口酒氣:“總不能為了咱們‘姜家溝’的人,就累死凍死別家運糧的漢子吧?沒這個道理不是?”

  “再者說了,咱們‘姜家溝’,跟‘東伯侯’祖上是一脈,那更要有名門體面,要學會將心比心,對不對?”

  這番話說得此人都入戲起來,更是一臉感慨地說道:“再苦再累,咬咬牙,堅持堅持,挺一挺,不就過來了嘛。”

  “這話說得有理,真是讓人感動。”

  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外面嘈雜聲傳來,婦女們的嘰里呱啦一股腦兒蹦了出來,而大門外,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就這么抱著一條小黑狗,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人未到,說話的聲音,卻是在“姜家溝”祠堂正屋中響了起來。

  “什么人?!”

  “大膽!”

  “竟敢擅闖我姜家的祠堂!”

  幾人大怒,卻有大驚,因為按照婦女們所說,今日會有人來主持公道,豈不是正好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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