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城。
霧靄凝重,便是那凜冽的朔風也無法吹散。
霧靄之中,魔族的大軍便猶如隱藏在大霧之中的巨獸,猙獰無比。
至于此時,秦風麾下的一萬西涼鐵騎外加兩萬五部騎軍,羊到的一萬五千上犀騎,還有榮燦的兩萬重甲都已經集結到了湟城。
在這湟城之中,薩摩柯雖然是主官,只是按照軍中的職位,秦風乃是上將軍,乃是一眾將領之中職位最高的。
軍中尊卑分明,秦風便是主導了這場戰事的軍事長官。
此刻,他站在大河沿岸,看著對岸的魔族軍隊,問道:“魔族的軍隊來到這里后,就一直沒有進攻,有些奇怪啊!”
秦風身后跟著的將領,無論是羊到還是榮燦,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自然看得出其中有些不對勁。
“的確,斥候盯著郝維的十萬蠻軍。可自從郝維回到他的封地之后,卻并沒有與這魔族的軍隊勾搭在一起。雙方涇渭分明,甚至還有些防備。”
榮燦言道,卻聽得身旁的羊到一笑。
“上將軍、奮威將軍,自從烏昊死后,這偌大的塞外之地便隱隱以郝維為尊。如今魔帝東野幸舉二十萬大軍前來,聲勢滔天,郝維自然會所有防備,害怕這東野幸來了就不走了。”
秦風和榮燦知道,羊氏一族有著一套屬于自己的情報系統,脫胎于舊梁的解牛衛,直接效忠于楊羨。
羊到的消息,要比秦風和榮燦都靈通。
“他們若是短時間無法合流,對于我等也是好消息。朝廷正在整頓大軍,靳信的黑虓軍和狄生的安集軍也集結完畢,隨時都能北上支援。甚至,遠在益州的東州兵也已經準備好了。”
若是周軍與魔族的軍隊真的開戰,那么離河湟之地最近的涼、雍、并三州的大軍便會源源不斷向著湟城集結。
若是正面比較,其實魔族的二十萬大軍要遠遠小于如今周軍在明面上的數量。因為蠻王郝維此刻也稱臣大周,按照理論上說,他也有義務協助周軍對付魔帝。
只是這終究是理論上的,便是蠻王郝維真的愿意加入對抗魔帝的行列,他能夠出多少力,還在兩可之間。
怕是郝維巴不得周軍與魔族的軍隊拼個兩敗俱傷,他再無掣肘,可以獨霸塞外。
秦風等人此來便是為了偵查敵情,不過在這沉沉的霧靄之中,他們也只能驚訝于魔族獨特的軍隊體系,卻是一點跟腳也看不出來。
便在秦風等人打算回轉湟城之時,大河對岸卻忽然傳來了清晰的聲音。
“前面幾位可是大周的將軍?”
秦風等人互相看了看,卻見三個魔類身影虛化,便似輕煙一般,飄了過來。踏足地面的那一刻,秦風等人看清了這三個魔類的面目。
一名幻魔和兩名元魔。
雖說在魔族之中,元魔的地位要遠遠高于幻魔。可看見這三個魔類的情形,顯然以這名幻魔為尊。其余的兩名元魔,卻似在護衛這幻魔一般。
“我乃是魔帝陛下的使者幻魔阿多。我曾經去過益州,見過大周的丞相,當時是楊貴將軍接待的我。聽說楊貴將軍此時正在中原帶兵,不知身體安好否?”
這幻魔形容雖然與人迥異,可是禮儀舉止卻十分到位,甚至還在和秦風等人靠近乎。
“楊貴將軍很好,不知道你此時來此,是為了什么?”
“奉上我族陛下的表章,希望各位將軍能夠上呈神都,以表我族誠意。”
神都,孟府。
幽暗的庭院之中,孟清正在檐廊之下獨坐,一旁還擺放著矮桌小酒。
身為虎賁將軍,孟清常宿宮中。可因為桓子修和桓有堅升為禁軍的左右將軍,他便空閑了很多。
暗夜之中,一個黑影快速在屋檐上移動,最終落到了孟清的面前,單膝跪下。
“主公!”
“慶叔這次塞外之行,有些清瘦了。”
“承蒙主公掛念。”
慶叔昔日便是常虞的管家,便在常虞死后,他跟隨了孟清。連帶著,常虞麾下的修士勢力,也效忠于孟清。
“如何了?”
“魔帝不但來了,還聽從了主公的建議,打算稱臣于大周天子。”
孟清一笑,舉起了酒杯。
“沒有想到,這個魔帝還真是一個情種啊!當年他為了夏宮涅,兵叩陽絕關的傳言,看來是真的。”
“臣也沒有想到,扶雨提出這個意見之后,東野幸會如此痛快答應。只是光憑這魔帝的二十萬大軍,能夠對付楊羨么?”
“自然不夠!”
孟清飲了一杯酒,面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深沉。
“別說是魔帝的二十萬大軍,便是將郝維、蘇嬰等異族的軍隊都算上,要對付楊羨,仍然不夠。”
“難道真的便沒有辦法對付楊羨了么?”
“慶叔以為對付楊羨最好的武器是什么?”
“屬下愚鈍!”
孟清放下了酒杯,“當初楊羨以大周的名義,進取天下,他的手中握著一份大義。正是因為這份大義之爭,桓武才視其為心腹大患。如今,隨著大周天子長大,這份大義非但不能再為楊羨所用,反而能夠成為對付他最為鋒利的武器。”
慶叔的臉上懵懵懂懂,并不能完全聽懂孟清話中的意思。
“當今天下,亂源何在?”
孟清緩緩而道,不待慶叔說話,便自顧自答道:“皆因桓賊貪暴,挾制天子。以臣之卑,妄踐君命。天子不得其政,則上下失其位。上下失其位,則百姓失其所安。百姓不得其所安,則天下動亂。故世道至今不能平復,首惡便在桓賊。”
慶叔有些愣,不明白孟清這話是什么意思,卻見他一聲輕笑。
“當年楊羨在陽絕關下與朱梓一語,如今讀來,仍然是振聾發聵。”
孟清的臉上笑意越深,緩緩吟哦。
“楊羨貪暴,挾制天子。以臣之卑,妄踐君命。天子不得其政,則上下失其位。上下失其位,則百姓失其所安。百姓不得其所安,則天下動亂。故世道為何不能平復,首惡便在楊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