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帝率軍進逼陽絕關的消息,不僅震動了涼州,也傳遍了天下。
初夏的陽光刺眼,整個神都都在忙碌著。這座城市充滿活力,并沒有因為朝代更迭而有所比變動。
帝王之威,百日而斬。
便算是曾經稱雄一時的霸主桓武,在他逝世的百日之后,他生前的影響也都煙消云散了。所有的一復歸于常,安于新的秩序。
偌大的含章殿立于高處,俯視整座皇宮。一陣風吹來,檐角宮鈴輕響動。
梁帝桓磬站在含章殿前高臺之上,看著遠方,今日,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大梁帝國,這座手握中原七州,當世最為強大的戰爭機器,便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當一切都進入桓武生前預設的軌道進行著,桓磬的眼卻忽然出現了一個機會。
魔族是周人的老對手,當然,不是現實層面的,而是在史冊之中。所有的將領、修士乃至于尋常的文士官員,都對數千年前那段歷史耳熟能詳。
然而,歷史早已經塵封在硝煙之中,對于當年人魔之戰的慘烈,史冊上寥寥幾字顯然不足以讓絕大多數人感受到危機感。
“陛下,如今魔族進攻陽絕關,整個涼州的精銳力都聚集到了陽絕關,對于我大梁而言,是個絕好的機會啊!”
桓禮恭敬的站在桓磬身后,即使桓磬沒有看他,他的臉上卻仍帶著一副諂媚之相。桓禮是桓氏一族的耆老,也是輩分最高的那一個,可是相較于桓仲、桓恭等人,他著實顯得平庸了一些。
桓磬稱帝后,這些桓氏的宗室也都加官進爵,桓禮也在朝廷之中擔任很高的職位。
桓磬的確心動,一切都在桓武的預料之中,他也正式成為了大梁帝國的掌舵人。可相較于武功赫赫的桓武,桓磬連守成之主都算不上。
桓磬急需要證明自己。
文治武功,帝王想要建立功業,無疑以開疆擴土、擊敗異族最值得稱道。
“先帝臨終前曾經說過,不能去動涼州。”
桓武的告誡仍在耳邊,卻漸漸不敵那一句一句帶著誘惑的聲音。
“先帝在時,的確說過不能去動涼州。可先帝在時的情勢已經與現在完全不同,涼州有警,此時正是絕大的機會,若是能夠奪得涼州,掌握西涼鐵騎,那么楊羨小兒則不足畏懼。擊敗楊氏,統一天下,乃是先帝也沒有做到的偉業。”
桓禮雖為修為平平,然而并不蠢。海量的情報從涼州傳來,作為梁廷的高官的桓禮很清楚此刻涼州的情形,也清楚這場動亂會持續很長時間。
只是,他雖不蠢,卻沒有底線。朱梓、秦遠等人看到的是陽絕關破后的生靈涂炭的危機,而桓禮等一眾人看到的卻是奪取涼州掌握那條通往荒域的貿易路線所能帶來的巨大利益。
桓氏內部的耆老想要將這條貿易線路掌握在他們的手中,而奪取西涼鐵騎之后,也能夠減弱羊氏這個讓他們討厭的存在所帶來的影響。
而這一切的集合,最終只有一個答案,攻取涼州。
至于魔帝,區區一個出生幾年的異類,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桓磬也不蠢,他能夠看到桓氏提出一系列詳細計劃的可行性與成功率。桓氏一族的耆老并不是空喊著口號,而是給了桓磬一個詳細的奪取涼州的計劃。
只是,這個計劃還缺少一個執行人。
“陛下,如今十萬來自中原各地的軍士已經陸續集結出發,不出一月便能趕到雍州。時不我待,陛下若是不取涼州,楊羨亦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若是讓楊羨得到了涼州,掌握了西涼鐵騎,那么雍州危矣。”
陛下不取,楊羨亦取之。這句話讓桓磬終于下定了決心。
“朝廷上下,誰最合適?”
桓禮一喜,拱手而道:“臣推薦一人,雍州大都督常虞!”
鎬京,大都督府。
書房之中,燈火葳蕤。
新帝繼位,常虞趕赴神都拜見之后,又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雍州的事務很多很雜,不過桓彪、桓仲留下的一副爛攤子,在常虞手中卻是很快煥然一新。
軍士效命,百姓各安,援送河湟之地的物資也都按時按量地送到了羊檢手中。不過百日,雍州已經變了一副氣象。
常虞做得很好,應該說,這位大周元老的能力要比桓彪、桓仲等將領強了不止一個層次。
“陛下要動涼州?”
只是,看著站在他眼前不期而至的方雨亭,常虞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詫異。
現在大梁各地的局面,都是桓武生前所安排好的。而雍州,則是重中之重。
常虞只聽了個開頭,便很快猜到了具體的發展的脈絡。方雨亭是常虞的小輩,不過常虞并沒有自恃輩分。
“又是桓禮這幾個家伙攛掇的么?”
方雨亭點了點頭,說道:“桓禮還推薦了你。”
“這些家伙,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過這些家伙夠毒,想要趁著這個時候在朱梓背后插上一刀。若是成功的話,自然是他們的功勞。要是失敗,也可以將罪責推到我的身上。”
雖說桓禮等人不是泛泛之輩,可是在方雨亭看來,與常虞相比,他們根本就是在小兒舞大錘。
“我雖然不同意此時動涼州,可是陛下已經下了旨意,我等便不能不從。這的確是個良機,也難怪陛下會心動。”
常虞一笑,從書桌旁拿了一張紙,寫上了三個名字。
許鶴、朱梓,還有楊羨!
“要想奪取涼州,這三個人是繞不開的。籠絡許鶴以及他麾下一眾軍頭,這件事情我可以去做。可要是對付剩下的兩個人,我現在身邊并沒有足夠的力量。如今雍州的局勢,要守已是不易,何況還要對涼州用兵?”
“我已經暗中聯絡了一些江湖上的大宗師,再加上神機衛、內衛也會傾力相助。另外,陛下也已經保證,從中原各地趕來的十萬大軍會在一月之內,相繼到達雍州,歸大都督節制。”
“如此么?”常虞喃喃而語,臉上帶起了笑容,將桌上的紙放在了燭火上,“對付朱梓是夠了,可對付楊羨?若是兵行險招,倒是有幾分勝算。”
紙張在火焰之中燃燒,爆發出耀眼的火光,映照著兩張深沉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