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撐起的天空
叛徒跑了。
從東海城傳回來的消息已經確定，三個背叛的部落帶著東海城的糧食和武器，踏上冰面向東絕塵而去。
火神即將從東海城回歸，火部落所有靈部巫也從各自所在的城池出發，回來參加八代巫的葬禮。
唯一的意外是日巫炘，她沒有選擇參加父親的葬禮，而是頂著風雪奔向東海城，跟她一起的還有火部落首領、聯盟大首領凓。
此時火都所有的首領和巫又聚集在一起，他們都站在祭臺的下方，望著一步步向高臺上攀爬的韶。
他去面見火神了，去為三個圖騰靈和那些老弱求情。
大家都不太看好他，火神早就說過要三個圖騰靈為八代巫殉葬，這種事情，不好出爾反爾的。
而且火神和八代巫的感情很深，這是眾所周知的。
韶也有些緊張，他跟火神的交流不多，雖然曾被火神點名贊揚，但卻從來沒有私下里的交流。
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的相見，沒有八代巫在場，沒有石或者任何其他人在場。
但他知道，火神已經表現出了善意，否則火神大可隨時回來，而不是等待他把這邊處理的差不多了，才選擇回歸。
在最后的一個祭臺前，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緩步走了上去。
“嘭。”
才走上去，霸下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隨后他就看到濃霧上顯現火神的面容。
“九代巫。”
第五玄說道，聲音中沒有太多感情，韶判斷不出好壞。
“火神。”
韶跪在地上，行大禮膜拜。
“起來吧。”
韶起身，低著頭望著眼前的地面，沒有選擇抬頭與第五玄對視。
這是一種態度，也是對火神的尊重。
“沒必要這樣，我和巫的交流，一向很隨意。”
相對于當年的小個子巫和二代巫，他覺得后面的巫對他都足夠尊重了。
“是，火神。”
韶還是有些拘謹，他不知道如何與火神溝通。
他喜歡對每件事做出計劃，但唯獨這件事，他根本無從做起。
火神毫無疑問站在整個火部落聯盟的制高點，他的地位無論在聯盟中還是火部落中，都無可動搖，而自己做的事情，卻違背了他的意識。
“我需要你給我個理由，關于三個圖騰靈的，關于你的理念：讓聯盟內沒有部落之分。”
韶挺直腰背，這是他從八代巫那里得來的信息，火神不喜歡軟弱者，畏畏縮縮只會被火神厭惡。
“刀圖騰、影圖騰、馬圖騰并沒有背叛火神，他們被自己的族人背叛，是受害者。”
韶說道。
“我知道，我只是在泄憤，為八代巫泄憤。”
第五玄一句話堵住了韶的嘴，讓他萬千想法灰飛煙滅，完全不知道怎么接。
“換一個理由。”
“聯盟需要這三股力量，刀部落善于打硬仗，影部落善于刺殺，馬部落善于奔襲，他們都有各自的作用。”
韶再次說道。
第五玄點點頭，回頭望了一眼被濃霧捆綁的三個靈，他們在等待第五玄的判決。
“理由很充分，但無所謂，總有人能代替，我想狼部落不介意暫時幫助部落運送貨物，而火部落戰士可以向我證明他們同樣善于硬戰，至于刺殺，這會讓我想到八代巫，只會更加堅定我殺死他們的想法。”
第五玄再次否定道。
“再找一個理由，這是你最后一個機會。”
韶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些緊張，確實如第五玄說的，火部落聯盟中沒有什么是不可或缺的，除了火神。
“我需要他們。”
韶不得不說出他的真實想法：“我需要這三個部落的支持，我需要表現出一個姿態：我可以保護火部落聯盟所有人，只要他們屈服在我面前。”
“我呢？”
第五玄突然問道：“我也要屈服在你面前么？”
韶被第五玄的話嚇了一跳，趕忙跪倒在地上，手掌和手肘都貼著地面，額頭貼在手指上。
“火神，我沒有這個意思，您是知道的。”
他真誠的說道。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被權利迷失了雙眼，那會讓你走上不歸路，也會把火部落聯盟帶入不歸路，記住六代首領的教訓。”
第五玄看著虔誠的跪在眼前的韶，輕聲說道。
“我明白了，火神。”
韶抬起頭回答道。
“那么回答我下一個問題，為什么要讓聯盟沒有部落之分。”
第五玄望著他，目光深邃。
“因為只有這樣，您才能成為唯一的信仰，才能成為火部落聯盟真正至高無上的存在，我覺得火神教并不足以讓您成神，還需要整個部落制度的建立。”
韶一口氣說出自己心中的全部想法，然后他看到第五玄皺著眉頭思索著。
長久的沉默后，第五玄才點了點。
“我贊同你的想法，除非用災難不停的增加信徒的虔誠度，除了這個辦法，你的方法也是一條可以探索的道路。”
第五玄并非不想做到韶說的這些，只是在他看來時機還沒到。
火都建立二十多年，很多部落的老人都還在，他們習慣一個部落，一個圖騰，一個信仰，一種力量的生活方式。
這是很難改變的，是這個世界延續了無數年的生存法則。
族人依靠圖騰獲取力量，圖騰保護族人獲取信仰，他們彼此相連，又都相對單獨的存在。
無論是冰熊圖騰還是苗圖騰，或是已經被驅趕的龍圖騰，都沒有改變這種方式。
這是這個世界根深蒂固的生存方式，而現在韶要打破它，在第五玄看來時機還沒到的情況下。
“我也看到你為此做出的努力，包括那些孩子，你很好的培養了他們，如果等他們這一代徹底成長起來，或許這樣做會容易一些，但現在做，你的阻力很大。”
第五玄說出自己的擔憂。
從目前來看，韶是一個好巫，也是一個強力巫，他不希望這個巫得到八代巫一樣的結果。
“有您的支持，就沒有任何阻力。”
韶低頭說道。
第五玄沉默了，他又看了三個圖騰一眼，目光在影圖騰的身上停留的最久，這嚇得影圖騰不敢與之對視。
“圖騰會影響族人，你是知道的。”
韶很聰明，立刻明白了第五玄的意思：“但他們不會讓族人背叛自己。”
“但他們可以把自由的心傳遞給族人。”
面對第五玄的話，韶無言以對。
“人心是最難揣測的，希望你不要在這條路上迷路。”
第五玄說完，意識慢慢進入神庭，濃霧上的面容也消失不見。
韶再次叩首，雖然第五玄什么都沒說，但他知道，火神是支持他的。
感謝您，我心中的神…他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回過身，韶向著祭臺下走去，他要向這些人宣布，他獲得了火圖騰全方位的支持。
亦如之前的所有巫一樣，火圖騰為他，第九代火部落巫，撐起了整個天空。
“離我遠點。”
炘憤怒的向凓說著，推開凓送上來的烤熟的獸肉。
獸肉落在地上，凓把它撿起來，拍掉上面的白雪，小心的用麻布抱起來。
“休息一下吧。”
凓說道。
“你自己去休息吧。”
炘說著，吞下自己手中的干糧，再次加速前行。
她在雪地上奔馳，速度飛快，不下于駿馬。
凓在后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圖騰之力，讓圖騰靈體顯現，借助龜殼中的力量，追逐著炘的步伐前進。
他的速度也不慢，但他太疲憊了。
借助龜殼中海藍色力量，他沒有力量上的疲憊，但三天不眠不休，他的精神異常的疲憊。
這一次東行的路上，只有他和炘。
他想要帶一些軍隊，但炘不想，她急切的想要追上影部落的隊伍，為她的父親報仇。
如果說第五玄為歷代巫和首領撐起天空，那么為炘撐起整個天空的，就是八代巫。
她從小異常，無論是長相還是發色、眼睛的顏色，都與這里的人不同。
小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嘲笑她，哪怕她是巫的孩子，還是有其他部落的孩子嘲笑他。
每一次，不管多小的事情，不管八代巫有多忙碌，他都會為炘出頭。
或是批評孩子的家長，或是直接批評那些孩子，每一次都要炘點頭，八代巫才收手。
所有人都知道八代巫處事沒有私心，除了在對待炘的事情上，他有私心。
她是八代巫的私心，可她卻沒能保護好自己的父親，她為此自責。
所以她不眠不休的奔走著，向著東海城的方向，拼了命的奔跑。
時間在她奔跑間流逝，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奔跑，她才能不那么傷心。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意。
就這樣奔跑了整整十天，她終于承受不住身體上的疲勞，跌倒在雪地中，昏睡過去。
狂風裹夾著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在她要被掩埋的時候，終于有一個身影從風雪中走了出來。
是凓，他終于趕來了。
“睡著了么？睡著了就好。”
凓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炘的旁邊，他想幫炘拂去身上的雪花。
但他一停下，一伸手，便再也堅持不下去，整個人直接昏厥過去，跌倒在炘的身上。
雪花飄落，覆蓋在兩個人的身上，很快便把他們掩埋在雪地中，遠遠看去，像是一座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