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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六章,姑奶奶與娘家人

  江氏甚至很想白眼一下奚端秀,你就沒有發現大嫂來到王府的消息傳開來,上門拜見送禮物和邀請的除去商人娘子就是掌柜娘子,南興的官夫人們抱成一團般的視而不見。

  她們中有寒門出身跟隨苦讀丈夫而登高,她們中也不泛出身良好的姑奶奶,她們在等什么?

  過日子這種事兒,很多事情犯不著具細的想,想多就和自己過不去,不過江氏還是惡作劇般的想上一想,奚端秀對“秩序”問題的混淆激起官眷的群憤。

  這群南興王城的官眷們在等自己按秩序而行,也有等著奚王妃娘家出錯的可能。

  江氏肯定的再次告訴奚端秀,并借此幫她理一理“秩序”這件看似枯燥易生反叛,可重要的充斥一切的大事情。

  “我為你來到王府,第一個就是咱們姑嫂相見,第二個就是拜見殿下,第三個見一見侍候你的王府家人,我要是個男人,也早就出門去和本地的官場士紳唱和,哪怕殿下還沒有回府,也不妨礙我流連一下名士常去的場所,做一些私下的談詩論文,可我是個女人,十五娘,你也是個女人。”

  奚端秀的肩膀頭往上一聳,像是把無數的不耐煩借這個動作宣泄出去,她不自覺的冷笑了笑,迫不及待的反問:“女人又怎么了!”

  哪怕江氏猜測得到出嫁是對閨中姑娘新一層的約束或者解脫,也親身感受到上無公婆約束的爆發性膨脹,她還是被奚端秀這呼嘯而出的話震驚住。

  因江氏就是如此這般,她為婆婆沖喜成親,并且相當成功,奚老夫人在此后纏綿病榻數年,病人也可以拿出精神指點新媳婦管家,可奶娘唐氏占據奚老夫人的大部分心神,江氏過門即管家,上侍婆婆,下管家人,稱得上無人約束的自由。

  她也有些小小的膨脹,哪怕奚家人口眾多,意味著總有些找新媳婦麻煩的親戚。

  十五姑奶奶奚端秀比江氏還要自由,即使她的丈夫受寵于父親膝前,公公高坐金殿也管不到許多,她沒有婆婆,她是南興的女主人,即使晉王梁仁有許多親戚從尊卑上計,見到王妃也得低頭,和江氏相比,奚端秀是真的無人約束。

  有人可能要說在這樣的朝代,有來自丈夫的約束,如果奚端秀有江氏的一些些能耐,出自奚家將讓晉王梁仁對她終身禮敬。

  這讓處于困境中時刻盼著娘家出現的奚端秀自由的其實離譜,她毫不客氣的反駁救駕之人的言談。

  這句話:女人又怎么了?

  并不是奚端秀新的啟迪,而是不管江氏說什么,她都會反駁一下吧,江氏迅速持家的敏捷讓奚端秀盼著她來,長嫂的出現表示娘家的重視,可江氏真的來了,想到江氏令奚家井井有條,奚端秀又覺得她沒有什么了不起,我是王妃,你憑什么指點我?

  她的這種態度在明眼人的眼里并不難分辨,江氏的這個行程要對奚家負責,要對晉王梁仁負責,不由得她提高嗓音也隱有怒氣:“女人,安于家宅之中!行走于明白之中。我和你相見過,殿下不知幾時回府,這里闔府的家下人等我都見過,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拜承平伯夫人。”

  老姑娘在稍有秩序的家庭里受盡寵愛,奚老夫人的遺言及奶娘唐氏的跋扈讓閨中的十五姑娘沒有聽到任何重話,就算奚重固看出十五妹無法立即勝任王妃之職,這位大將軍所做的調整也僅僅是令自己的女兒陪伴奚端秀,指望給她潛移默化。

  江氏今天的語氣對奚端秀來說沉重,像劈頭蓋臉砸來的指責,她心目中的情敵“承平伯夫人”受到江氏的推崇讓這劈頭蓋臉加重到承受的最大極限之上,奚端秀漲紅臉再次脫口而出:“大嫂縱然想拜,也得人家給顏面,”

  說到這里,她覺得幸災樂禍更加的痛快,一口來自天地間的不平惡氣借此吐出,她于是幸災樂禍:“承平伯夫人根本不在家,如果她明年來后年回來,大嫂你也等著嗎?”

  仰頭嗤嗤的笑著,仿佛看得到江氏的尷尬處境,又像好笑的笑話。

  憤怒和悲哀的情緒彌散在江氏心田,她一時間全身酸軟無力,剖析指責的力氣全然拿不出來,她知道十五娘驟然得到自由會亂分寸,有唐氏在側又增添這亂的力度,可江氏萬沒有想到奚端秀失去分寸后有這么可怕。

  簡直觸目驚心。

  承平伯夫人不給自己顏面,丟人的是誰?難道承平伯夫人她敢到黃州奚家不給自己顏面不成,娘家人在王城丟的一切人皆掛在誰的名下,這還用說嗎?

  再憤怒,就是奚家力捧出的這位嬌嬌王妃毫無治理的能耐,本來奚重固夫妻也沒有指望奚端秀走出閨閣即一鳴驚人,可是她草包昏聵讓江氏面上發燒,還沒有見到承平伯夫人呢,她這就顏面無光。

  江氏帶著得力的家人來到晉王府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聽承平伯夫人的為人行事、出身和喜好及伯府的一切事情,寡婦出門不可能大撒請柬,讓大家都來送行,在這樣的朝代里,未亡人做事情有時候像墻角的老鼠,躲避著日光一溜兒的跑去又跑回,有時候是這個感覺。

  承平伯夫人悄悄的出門并不奇怪,而未亡人能去的地方有限,伯府的回答是伯夫人為三年孝滿前往原籍墳山,這種出門屬于正當,歸期也就可以期待。

  承平伯三年孝滿,承平伯府撤下白幡黑障恢復常人的日子,苦守三年的承平伯夫人她三年都熬過來,會把這最后的大日子忘記?

  以承平伯府的地位,這也是晉王妃應當記住的日子,江氏絕不相信晉王府不前往做最后的祭奠,并且相信這王城里很多人家都會前往。

  奚家出草包正常,可奚重固的胞妹里出這么一個草包,江氏為丈夫抱屈的同時就只能悲哀不已,十五娘你以為過家家嗎?你是一位王妃,并且擁有一塊封地,要知道從當今往前數的幾位先帝子嗣里,都是太平享福吃著國家俸祿,當一位太平的王爺。

  有人可能要說,載歌載舞的日子好,周王殿下擁有西昌大片的地方,還不是過得聲色犬馬,江氏卻知道奚家的歲月分分寸寸自能耐里來,報效有時候不是一種忠心,而是對生命的最大體現,奚重固每每在家里會客人悶到臉上憋火氣,欣然的到軍營里轉一圈再回來,精氣神全滿。

  江氏深深的理解丈夫,并與他夫妻相得,因她也有抱負,她所以理解奚重固的抱負,江氏的抱負就是當好主母,家宅是她的戰場,不亞于奚重固應援時的廝殺。

  一塊封地在這樣的情況下異常難得,這是晉王的幸運,也應當是晉王妃向上蒼的感激,可是看看她吧,她輕描淡寫的嗤笑著,毫不介意在王妃的位置上暴露自己的無知。

  日子應當充實的過,這才是不辜負自己,也不辜負謀奪來這種日子的娘家人,江氏這就全無幫她剖析的任何心情,內心是雷鳴般的響聲,十五娘,你辜負為你定親殿下的長兄,力捧你的奚家所有人。

  凝視著居中高位上的嗤笑面容,江氏直接宣布自己行程的主次:“拜過承平伯夫人我就去殿下外室那里坐坐,如果她們愿意請我多吃一碗茶,備個酒聽個戲,我也答應。”

  “你!”

  人無準備只能被動,輕快的幸災樂禍里,奚端秀猛的下墜到她顏面盡失,她的娘家人,她娘家的當家主母要拜壓根不算人的外室,這這......奚端秀面上紫脹的可以滴水,咬牙道:“大嫂,你真的不是來拆臺的嗎?”

  “不是。”

  江氏回答的平靜,現在換成她漫不經心里帶著輕快:“南興在你之下的貴夫人要敬重,侍候殿下多年的外室也當得起我的登門。”

  她也很想冷笑,難道不正是如此,家里方容得下你的奶娘唐氏,因為她是婆婆奚老夫人挑選,當晚輩的做不到在老夫人離世以后,擅自打發她青眼過的家人。

  “不!”

  奚端秀發出悲鳴聲,面對江氏好比面對冷墻的她頓失所有力氣,她強自維持著表面的強硬又擋不住四面八方的寒冷,這讓她的嗓音生硬,像把江氏當成對頭。

  “大嫂,這是我家,你做什么關乎到我的顏面,請你拿出讓大哥妾室規矩的能耐,不要藏私。”

  “姑奶奶還知道這是你家,不枉我丟下家跑這一趟,我所做的都為姑奶奶你的顏面,你清楚就好!”

  江氏撇一撇嘴:“你大哥的妾室怎么了?哪個不是好吃好穿的對待,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遇到你大哥心情不好憂愁煩悶就送上去哄他開心,我幾時藏私。”

  江氏恨鐵不成鋼,你這是殿下的外室,怎么能和家里的妾室相比,就像你是位王妃,憑什么和我這將軍夫人相比,你還比不過還好意思提。

  再說沒有這些外室,晉王估計早就被京里賜婚,就算你大哥再能到京里比拼,說不好要多出幾位側妃,甚至并肩的王妃。

  藏私?虧你說的出來,我把自己送來,人也在你面前,想法也在你面前,你不肯聽就怪我可沒有理由,我還能有什么是藏著的。

  自從江氏來到以后,談話一天天的升級,在江氏逐漸掌握奚端秀真實處境的同時,姑嫂的矛盾也一天天的接近爆發,就今天來看江氏還沒有說的痛快,奚端秀也覺得頗多的忍耐,在娘家人和姑奶奶的位置上,兩個人一面燃燒著怒火一面平息它。

  梁文小跑著進來打斷這種對峙,他滿面春風的回話:“殿下回府,聽說舅太太到了,倘若這會兒王妃方便,請舅太太書房里說話。”

  江氏和奚端秀同時得到臺階,自然噔噔的走下來,江氏笑容滿面里恢復和氣,帶笑的嗓音明快,像夏天里出水潔凈的荷花:“姑奶奶咱們趕緊的,你換換衣裳我也換換去。”

  像一頭發狂小蠻牛般的奚端秀慫的相當徹底,她說不好是半年多的冷落里怨憤滿腔,也說不好找不出自身占理而底氣不足,也許擔心江氏親眼看到夫妻間的陌生,支支吾吾地道:“我就不去了,對了,奶娘的湯藥好了,我去看她服湯藥。”

  說完,像個墻角里不敢見人的小老鼠,一溜煙兒的從江氏眼前跑開。

  江氏瞠目結舌,忘記在梁文這屬于原晉王府家人面前應當維持姑嫂融洽的體面,她哎哎數聲,說著你不要走啊,吃驚的不能自己:“這個人,怎么這樣?”

  隨后她就大大方方的挽回這句失態的話,向梁文笑容可掬:“我家的姑奶奶全是這樣的,都是自幼惜老憐貧的,奶娘是貼身陪伴的人,雖然上不得臺盤,我家老爺本不肯讓唐媽媽陪嫁呢,可是姑奶奶心里有她,這不帶了來,這不就和她過年過節施舍窮人一樣看得重。”

  梁文彬彬有禮的回應:“是啊,王妃心善是南興之福。”

  去書房的路上,江氏把奚端秀好一通的腹誹,否則難解她這些天積壓的火氣。

  民間有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哪怕夫妻不和,你丈夫出門回來,你就當自己上衙門點卯,去站個班兒又能如何,如果你怕他擺臉色,現放著大嫂在這里他倒是敢,如果貴婿一定要擺臉色,大嫂不藏私的來了,只要讓大嫂看見,一準兒的教訓好他。

  這個人,怎么能這樣?

  這樣對待你丈夫,還這樣對待你從娘家巴巴趕來的大嫂。

  江氏一直嘀咕著到書房,長安和永守雙雙出來迎接,向舅太太見禮,并不怕教訓貴婿的舅太太堆笑,不敢在貼身小廝面前拿大,含笑低聲問著殿下幾時進家,奔波辛苦的要不要歇息一時再向他見禮,長安和永守陪笑道:“殿下就算辛苦,知道舅太太來做客,也當立即請見,有勞舅太太等上片刻,殿下在換衣裳。”

  江氏舒心的吁一口氣,感覺這晉王府的天和地重新正常,晉王殿下在換衣裳,他應當是行衣換常服,不可能換成冠服欺負內親長嫂。

  梁仁很快迎出,果然是一件淺藍色的常服,雖然如此,江氏也不敢怠慢,插燭般的拜上三拜,梁仁側身讓開,說著至親之間不行禮也罷,等江氏起身后,打躬下來也不肯失禮。

  請江氏進房里,長安送上香茶,大嫂和貴婿親切的相對著笑,肚子里盤算著對方的底限,這場夫妻矛盾引出的新一輪談判應該怎么談,讓自己滿意對方滿意,也能敲打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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