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家屬大院不比那些平常住宅樓,保安嚴密,閑雜人等根本進不來,所以窗戶上并沒有安裝防盜網,方霏將真絲床單撕成兩條,中間挽了個扣,一頭系在床腿上,一頭垂下去,心驚膽戰的爬出了二樓的窗戶。
舅舅他們都在飯廳吃飯,沒人注意到她的行動,小護士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緊緊抓著床單往下溜,可是由于事先判斷不足,床單的結打的太大,以至于還差一人多高才能垂到地面。
望著下面的草坪,方霏猶豫了,手心里全是汗,想著到底要不要跳下去,想著想著,額頭上的汗也留下來了,正在這時,一樓飯廳里傳出小舅舅的聲音:“小霏這會子不鬧了,是不是餓了,張阿姨,打一份飯送上去吧。”
不好,保姆要是上樓的話,自己的逃跑大計就完蛋了,方霏把心一橫,眼一閉,手一松,整個人呈自由落體掉了下去。
本來方霏以為會落到草坪上,已經做好了崴腳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剛撒手就被人一把接住,驚得她剛要驚聲尖叫,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我。”
“啊,是你!”夜色黑暗,方霏還沒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但是熟悉的中南海混合卷煙的味道和那溫暖的懷抱,堅實的臂膀,都讓她立刻認出,是劉子光來了。
方霏小嘴一扁,眼瞅著就要哭出來,劉子光也做好了安慰她的準備,就等她將一顆小腦袋埋在自己胸懷里暢快的哭一下,然后自己輕輕拍著小護士的后背上,你受苦了。
但是事實是,方霏惡狠狠地撲過來,在劉子光脖子上咬了一口,惡聲惡氣的說:“臭壞蛋,怎么才來?”
劉子光無奈的苦笑,心說我中午才收到消息,傍晚就趕到省城我容易么。
忽然樓上傳來保姆驚慌失措的喊聲:“不好了,人不見了。”
方霏趕緊從劉子光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低聲道:“快走!”兩人一溜小跑,鉆進了路邊的奔馳車,方霏鉆進后座在發現同事小麗,驚喜道:“小麗,你也來了。”
話沒說完,汽車猛地竄出去,將方霏摔到了靠背上,奔馳車迅速啟動,掉了個頭直奔大門而去。
別墅二樓上,遠遠傳來婦人的驚呼:“我的真絲床單!”
奔馳車出了家屬大院,絕塵而去,劉子光一邊開車一邊問:“是不是你媽媽把你關起來的?”
“不是,是我小舅舅,唉,我也知道他們是為我好,不想讓我去非洲,不過我已經是成年人了,這點權利還沒有么,真是的。”方霏撅著嘴抱怨著,看樣子根本不知道母親已經背地里又幫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那你現在逃出來了,待會你舅舅肯定會去宿舍抓你,不如這樣,今晚我們在外面開個房間住吧。”劉子光頭也不回,輕描淡寫的說著。
方霏的臉頓時紅了,馬小麗還在車上呢,劉子光就這么正大光明的說什么開房間,真是羞死人了,不過善解人意的馬小麗裝作看夜景的樣子,頭朝著窗外只當沒聽見,方霏臉上的紅暈這才稍微減退一些,扭捏著說:“我舅舅還真能辦出這個事兒,要不然就去外面躲一躲。”
劉子光一指遠處高樓上的霓虹招牌:“就那里吧,咱們先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去考場。”
高樓上四個霓虹燈光組成的大字熠熠生輝:錦江之星。
奔馳車開到了快捷賓館樓下,劉子光扭頭對馬小麗說:“小麗,不好意思啊,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馬小麗很體諒他們,說:“沒事,我打個車回去就好,明天見。”說著就下車去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醫科大去了。
馬小麗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遠方,劉子光還沒有下車的意思,方霏趴過來問道:“臭壞蛋,想什么好事呢?”
劉子光一踩油門,竟然駛離了錦江之星,轉了幾個彎進了一個居民小區,把車停好之后,劉子光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樓上下來個男人,一臉掩飾不住的江湖氣,見到劉子光就趕緊握手:“劉哥是吧,你好你好,我是小皮,疤哥給我打過電話了,都安排好了,上樓吧。”
劉子光把方霏叫下車,向她介紹:“這是皮天堂,自己人,喊他小皮就行,這是我媳婦,方霏。”
小皮趕緊點頭致意:“嫂子好。”
方霏很大方得體的笑笑說你好,等小皮前面領路上樓,這才在后面猛掐劉子光腰上的肉:“啥時候成你媳婦了?還沒求過婚呢。”
小皮的家在四樓,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裝修的還可以,一個長的挺恬靜的少婦帶著個小女孩正在家里坐著,見客人來了趕緊客氣的打招呼,小皮說:“這是我老婆,省中醫的護士長,這是我女兒。”
大家客氣的寒暄幾句,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都是很可口的家常菜,豐盛而實在,兩個男人喝酒,兩個女人一見如故,聊起了護士們之間的話題,不大工夫吃喝完畢,因為方霏明天還要考試,所以先安排住宿,劉子光和小皮出去住,小女孩和媽媽睡大床,方霏睡小女孩的單人床。
安排好了之后,劉子光便和小皮出去了,臨走交代方霏,明天一早來接她。
洗澡水和睡衣都準備好了,方霏舒舒服服沖了個熱水澡就鉆進了被窩,住在人家里的感覺就是好,和賓館的感覺截然不同,今天成功逃離了外公家,擺脫了母親和小舅舅的魔爪,方霏很是得意,就連睡著的時候嘴角都是翹起來的。
方霏卻不知道,自己酣然入睡的時候,外面已經鬧翻了天。
本來姐姐交代,一定要把方霏看牢,小舅舅以為把外甥女關到屋里就沒事了,哪想到外甥女竟然玩起了越獄的把戲,還把舅母的真絲床單給撕了。
保姆最先上樓的,當方霏鉆進奔馳車的時候,正好被她看見,但是鄉下保姆笨嘴拙舌,說不出車子的型號,也記不清號牌,小舅舅氣的暴跳如雷,連說反了反了,哪里來的野小子,連省委家屬大院都敢闖。
封門堵車是不可能的,畢竟這里居住的都是有地位的人,小舅舅只好到門衛室查看監控,調出了奔馳車的號牌。
趕緊給姐姐打電話通報消息,袁副廳長倒沒有弟弟那樣沉不住氣,她很冷靜的說:“你先發動你的關系,去各大賓館找這輛車的下落,我這邊也會處理的。”
小舅舅諾諾連聲,放下電話就拿起了自己的號碼本,開始尋找警方的朋友。
那邊袁副廳長一個電話打到醫科大招待所,找江北市立醫院的帶隊領導,幾句話下來,那邊就心領神會,迅速找到馬小麗談話。
馬小麗晚飯的時候坐一輛奔馳車出去的,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想抵賴都沒辦法,在領導強大的政治攻勢面前,馬小麗終于投降了,招出了劉子光和方霏的下落。
領導趕緊打電話請功,袁副廳長再打電話通知弟弟,小舅舅馬上帶著一票人馬殺奔錦江之星,哪知道查遍登記本,也沒有方霏或者劉子光的名字,人家前臺說了,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符合你們說的那樣人來住宿。
小舅舅帶著人悻悻離去,但又不甘心,于是把能召集的人全都調動起來,別管黑的白的,全都撒出去尋找那輛黑奔馳。
省城可不是小縣城,尋找一輛車和大海撈針差不多,當他們徹夜奔波于各大旅館酒店快捷賓館以及網吧洗浴中心等地的時候,那輛黑色奔馳車早就靜靜地放在某處封閉的車庫里了,而方霏,也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開著小皮提供的黑色帕薩特去送方霏考試,帕薩特在車流中遠不如奔馳那樣扎眼,小舅舅在醫科大附近安排的人馬根本就沒留意到這輛不起眼的汽車里坐的正是他們要堵的人。
今早六點鐘,忙乎了一夜無功而返的小舅舅垂頭喪氣的給姐姐打電話,說是沒找到外甥女,對草包弟弟的斤兩很清楚的袁副廳長絲毫也不驚訝,說你帶人去醫科大附近等著就行,你外甥女一定不會放棄考試的。
小舅舅很傻的說:“姐,你不會寫個條子,直接讓小霏退出考試么?”
袁副廳長終于生氣了:“這是外交部和衛生部聯合搞的項目,外長都親自過來視察,我在這種關鍵時刻,把自己女兒從名單上弄下來,你覺得合適么?”
小舅舅嚇得頓時不敢說話,想想也是,這種事情姐姐確實不好親自出面,只能靠自己了。
知女莫若母,方霏真的去參加考試了。
直到方霏下車的時候,才被小舅舅的一個手下發現,他拿著A4紙打印的照片對照了兩眼,指著遠處說:“那個那個,好像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小舅舅轉頭一看,正是自家外甥女,頓時招呼一聲,領著兄弟們撲過去,可是帕薩特正好停在考試區門口,方霏下車就進門了,這場考試外長和衛生部的領導都會到場,所以省武警總隊派了不少人戰士站崗,方霏脖子上掛著準考證,得意的躲到了站崗武警的后面,沖著急匆匆趕來的小舅舅吐了吐舌頭。
小舅舅氣的說不出話來,但是又不敢闖崗,只好拿手指點著方霏,咬牙切齒道:“小丫頭,等你媽媽來看她怎么收拾你。”
方霏沖他做了個鬼臉,轉頭跑了,這邊有人捅了捅小舅舅,說:“袁哥,你外甥女就是坐那輛帕薩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