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市的出租車用的都是老三樣,桑塔納、捷達、富康,買老三樣當作工作車和私家車的也不在少數,尤其白色富康,在江北市簡直滿大街都是,就這樣一輛不上臺面的破車,也敢跑來和堂堂保時捷叫板,銀龍的肺豈能不氣炸。
剛才在酒吧里已經喝了一打嘉士伯的銀龍,酒勁和執拗的脾氣一起上來了,他就不信了,七十多萬的保時捷BOXSTER賽不過六萬塊的富康!剛才輸了一場是因為自己輕敵了,而且車上還有個負擔,現在負擔踹出去了,自己可以一展雄風了。
對方的車窗緊緊的關著,看不清司機的面目,但是銀龍可以猜到玻璃后面有一張囂張無比的臉,正對著自己恥笑,這讓從小沒受過氣的銀龍極其的暴躁,狂踩油門,轟的山響,兩輛車一前一后竄了出去。
老實說,富康這輛車不錯,是八十年代雪鐵龍主打車型ZX的翻版,有后輪隨動轉向結構,風阻系數僅有0.315,彎道和高速行駛性能極好,但富康畢竟是富康,哪怕狀態再好,也不可能是保時捷的對手,尤其是在起跑的時候,保時捷一下就能將富康拋到九霄云外去。
但是,再好的車也要有好司機來開才能發揮作用,給普通人一輛保時捷,未必能開得過舒馬赫駕駛的富康,尤其是在這種盤山公路上,很多急轉彎,又是漆黑的夜里,稍有不慎就會掉進萬丈深淵。
銀龍的駕駛技術并不咋地,他的特長僅僅是敗家而已,就連泡妞的手段也是簡單粗暴,拿錢硬砸,還不行就霸王硬上弓,這種花花大少買跑車不過是為了顯擺而已,泡妞方面,招搖過市拉風就夠了,哪顧得上練車技啊。
但是人家銀龍畢竟開的是保時捷,雖然是保時捷里面最便宜的一款,也是保時捷啊,有這將近八十萬塊錢坐在屁股底下,膽氣自然很壯。
一場驚心動魄的大角逐開始了,一紅一白兩輛車在盤山公路上瘋狂角逐,你追我趕,由于彎道太多,保時捷反而落后于富康,每當直錄的時候,銀龍一踩油門就追上了,但是遇到彎道,他不得不減速前進,這時候富康就囂張無比的追上來,一個干凈利落的漂移過彎,就將保時捷甩在了后面,氣的銀龍猛砸方向盤,大罵不止。
深夜時分,盤山公路上靜悄悄的,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雪亮的車燈照射著柏油路,銀龍屢屢落后,怒不可遏,在接近山頂的時候,他終于按捺不住,猛踩油門追了上去,臨近彎道的時候也想玩個漂移,可是一灘黑色的油漬忽然出現在路面上,觸目驚心,不好!銀龍下意識的猛打方向盤和踩剎車,可是已經晚了。
保時捷BOXSTER2.9排量的發動機驅動下,這輛紅色的跑車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時速上彎道急轉,還遇到地上一灘油,那些什么ABS、EBD、ASR、ESP全沒用了,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保時捷如同出欄的野牛一般,咆哮著沖破公路護欄,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著深邃幽黑的山谷義無反顧的沖去,在汽車凌空的一瞬間,銀龍腦子里那點酒勁全都化作了冷汗,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涌了出來,他終于醒了,發現自己隨著汽車下墜,倉促之間唯有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啊砰!轟”保時捷落到山下碎石灘上,大概是油路破了,遇到了什么火星,頓時化作一團熊熊烈火,映紅了半邊天空。
盤山道上,白色富康一個急剎車停下,車窗緩緩降下,一張冷峻的臉孔露了出來,火焰映紅了他憤怒的臉龐,深邃的目光中,仇恨漸漸消退。
山下,一條車燈組成的長龍正在靠近,銀龍的狐朋狗友們趕來了,富康升起車窗,絕塵而去。
銀龍的朋友趕到之后,看到保時捷已經化作熊熊烈火,都嚇傻了,這幫紈绔子弟竟然沒有一個敢上去就滅火器救火的,只是抱著電話哭天喊地,給他們的爸爸媽媽叔叔大哥打電話求援。
不多時,交警和消防隊趕到,但是為時已晚,保時捷已經燒沒了,人在駕駛座上變成了一具漆黑的焦尸,這時候銀龍的母親才乘著黑色寶馬740趕到,看到兒子的慘狀,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又站起來撲向旁邊正在勘察照相的交警,瘋狂的撕打扭扯著警察,歇斯底里的大罵:“還我的兒子來!”
旁邊的警察趕緊過來勸解,說這是交通意外,怎么能怪警察呢,婦人惡狠狠地說:“我兒子整天飆車那么危險,你們當警察的也不管!你們瀆職!是你們害死我兒子的!我要告你們,讓你們全都扒衣服!”
交警們面面相覷,這邏輯也太強大了吧,銀龍在交警隊可是掛了號的惡少,他的違章記錄簡直是汗牛充棟,真要論起來早就吊銷駕照幾千次了,可是人家有路子,別說是違章了,就是醉酒撞死人都沒事,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就是你們這些家長嬌縱的結果,和我們交警有個毛的關系。
但是警察們卻不敢說啥,這個娘們可是開寶馬740來的,惹不起啊。
忽然一個警察大聲喊起來,原來他在路邊發現了一名昏迷的女子,渾身都是擦傷,豹皮裙子都破了,于是趕緊抬上救護車急救。
交警沿著盤山道一點點的勘察,終于在山頂上發現了保時捷沖出公路護欄的痕跡,這個彎道很陡,看剎車距離似乎比較短,地上還有一灘油污,交警們都嘖嘖的咂嘴,在這種路況下玩漂移,這不是找死是什么,這小子以為開了保時捷就成了舒馬赫么?
不久,銀龍的父親也開著卡宴趕到了,這個中年胖子倒是比較冷靜,追問是誰和兒子一起飆車的,那幫紈绔子弟沒一個出聲的,半天才有人說,我們都在后面,沒人和他飆啊。
中年胖子黑著臉不說話,半天又拿起手機打電話,把能折騰動的人都折騰起來了,什么交警支隊長,刑警大隊長,保險公司的,還有一大幫手下,公路上全是人和車,電視臺的也跑來湊熱鬧,當場就被人轟了出去。
到底銀龍有沒有和別人飆車,豹皮女郎是唯一的證人,可是她已經深度昏迷,只有等脫離危險了才能問話,現在只有進一步勘察路面,抬走汽車殘骸和遇難者遺體。
一直鬧騰到凌晨五點,交警拖車才拉著保時捷的殘骸離開現場,旁邊一個交警忽然咕噥了一句:“這不是前段時間撞死那個清潔工的地段么?”
可不是么,保時捷落地燒毀的現場,距離那個姓張的清潔工死亡現場不足百米。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報應來的竟然這么快,讓人不信邪都不行。
“唉,我上次就說了,這樣造孽的家伙,人不管,自有天來收。”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交警感慨萬千的說。
第二天晚上,豹皮女郎才蘇醒過來,向交警和刑警以及銀龍的家人敘述了當時的情況。
“銀龍和我開到山腳下,突然就有一輛白色的出租車冒出來,轟了一腳油門要和我們飆車,銀龍氣不過就和它飚了,結果沒飚過,他…他就把我踢下車了,后來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胡說八道,你個小賤人還敢誣陷我兒子,我和你拼了!”銀龍的母親,那位彪悍的婦人張牙舞爪撲了上來,嚇得豹皮女郎哇哇大哭,警察們趕緊拉住她。
“富康?你確定么?”交警事故大隊的大隊長皺著眉頭問,別人也都一臉的納悶,這也太離譜了吧,富康把保時捷給滅了,誰信啊。
“嗯,是富康,就是那種兩廂的,和街上的出租車差不多的樣式。”豹皮女郎忐忑不安的說,她大難不死,心里正在后怕,臉上自然表現出來。
“那你看清楚車牌照么?”大隊長問。
“沒有。”
事故大隊長從皮包里拿出一本畫冊翻開,指著里面一輛老式白色兩廂車說:“你仔細回憶一下,是不是這種車?”
豹皮女郎更加迷惑了,她本來就是個車盲,只認識寶馬奔馳保時捷等幾個牌子,具體車型根本不了解,當晚她也喝了不少酒,飆車的時候那么興奮,哪里記得清楚,而且畫冊上這輛車和兩廂富康也比較接近,她迷茫的搖搖頭,又點點頭。
大隊長收起畫冊,自信滿滿的說:“我判斷的沒錯,不是富康,而是AE86。”
“可是!”旁邊有人插嘴說,“別說咱們江北市了,就是全省也沒有AE86啊。”
眾人一起回頭,說話的人是一個英姿颯颯的女警官,胸前掛著刑警徽章,是刑大的人。
“那小胡你是什么意思?”事故大隊長對這個女警還挺尊重的。
胡蓉到床邊坐下,盯著豹皮女郎的眼睛問道:“我問你,當天晚上你們從哪里出來的?”
“喝酒了么?”
“沒喝多少?”
“回答我,喝了就是喝了,沒喝就是沒喝!”
“喝了…”
“嗑藥沒有?”
“什么藥?”豹皮女郎明顯開始害怕了。
“別裝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女刑警聲色俱厲。
“磕了…”
“磕了什么!搖頭丸?麻古?K粉?還是溜冰?”
“吸的K粉…”豹皮女郎低聲說。
“我問完了。”女刑警瀟灑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