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人來,那他們估計還得慎重考慮考慮,可如今見被人捷足先登了,這心里可真是難受的要命,仿佛看到金山銀山漸漸離自己而去。
他們甚至覺得這對他們不公平,因為他們都身在京師,又是有名的大富商,這大半顧客都是官員、士大夫,自然顧慮甚多,但那些晉商可沒有這么多顧慮。
他們就是跑買賣的。
郭淡瞧他們個個跟死了爹似得,也真不忍心再嚇唬他們,笑道:“放心,他們這些晉商暫時是從事貿易,對于生產沒有興趣,他們只是租下碼頭和倉庫而已。”
由于明朝的開中制,就是鹽、茶專賣,且委派商人去邊境貿易這些專賣商品,而明朝對北貿易,主要集中山西以北,導致這些晉商就迅速崛起,他們也將商人唯利是圖的精神,發揮到極致。
郭淡頭回與他們打交道時,竟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仿佛重新回到了華爾街一樣,因為他們跟郭淡談得第一莊買賣,就是希望能夠在這里放高利貸。
他們對于投資期長,回本慢的作坊生產并未有什么興趣。
郭淡雖然沒有答應他們,但卻盛情的款待他們,因為河南道是晉商出入的必經之路,他們又是從事貿易的,這貨來貨往,正是郭淡希望的,作為一個生產基地,首先一點,必須得有充足的原料。
故此,郭淡將這個碼頭和這附近的倉庫專門租給他們晉商。
當然,價格也不菲,不過那些晉商也都愿意租下來,這住要是因為衛輝府目前是由商人接管,而郭淡展現出來的商人氣質,也吸引了他們,做他們這一行,安全可是非常重要的,這么多貨物放在這里,若沒有保障,那可是不行的。
周豐聽得猛地抬起頭來,激動道:“也就是說…。”
“如今許多店面是我自己在做,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
“有,有,有。”
周豐忙不迭的直點頭。
“那我們就邊走邊說吧。”
郭淡帶著他們往城內走去。
原本死氣沉沉多日的衛輝府城,如今已經恢復了一些人氣,只見城內的街上有著不少背著布袋的商販,畢竟衛輝府四通八達,一旦局勢穩定,自然會有商人選擇往這邊走。
但同時書生少了不少,不少書生可不愿意待在商人管理的地方,于是就跑到開封府去了。
而街邊開門的店鋪,幾乎都是餐飲業。
郭淡一邊走,一邊向周豐和曹達他們道:“你們可得趕緊一點,隨著來往的商人越來越多,可不能沒有酒樓。”
一旦貿易起來,服務行業必將興隆,在郭淡的計劃中,制造行業和服務行業乃是衛輝府的兩大財政支柱。
“賢侄還請放心,馬上,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周豐忙不迭的點頭,又問道:“賢侄,我們聽說潞王將潞王府承包于你,讓你租給商人?”
“是的。”
郭淡點點頭,又道:“這街邊上的酒樓,我可沒有打算租給你們,我都是留著最好的給你們,這街邊上的酒樓、茶肆,今后都是為了那些小商販服務的。”
“就知道賢侄你不會忘記我們的。”周豐開心笑道。
他們對于這些小酒樓已經不感興趣,畢竟他們在馬賽區的酒樓都是上萬兩的投資。
他們一邊聊著,一邊來到潞王府。
里面的奢華,令他們瞠目結舌,與其他的商人一樣,他們都覺得,這么好的房屋,拿來做作坊,這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真心是沒得挑。
郭淡真的沒有騙他們,就這些樓宇,哪怕是閉著眼選,也比他們的金玉樓。醉霄樓可是要好得多。
很快,周豐、曹達就分別從東西兩邊,各選得三棟樓宇。
這主要是因為這些樓宇都是用來給潞王玩耍、居住的,故此單棟的建筑規模不大,故此只能將好幾棟連在一起。
租金倒是暫時沒有細談,因為郭淡也沒有確定要收多少租金,只是讓他們交五百兩的訂金,到時會在合約上規定,當利潤達到多少時,租金就定多少。
這證明郭淡非常有信心,一般情況,房東都是要求先將價格定好,不管你盈虧,但是房租不能少。郭淡不一樣,他不是搞房地產的,他是投資者,如果客流量不多的話,交再多的房租,他也完了,他這么安排,一來,減輕周豐他們的壓力,其次,他認為現在定租金不劃算,他非常看好這里,等利潤上來了,他也好喊價。
但是除此之外,他們還得各支付郭淡兩千兩。
其中包括這期間的人工費,桌椅費,裝潢費,以及周邊的建設費用。
這桌椅都已經做好了,因為前些時候,確實沒有什么事干,都得郭淡在幫他們找事,這些不要也得要。
周豐、曹達也都答應下來,也沒有跟郭淡講價,畢竟他們避開了一定的風險,那么自然就得承擔相應的代價。
等于這期間,郭淡是拿著他們的錢,來以工代賑。
看完酒樓,他們又來到紡織區。
“這…這太大了一點。”
當秦莊進入紡織區時,不免大驚失色,他有生以來,第一回見到這種規模。
郭淡笑道:“這才五千架紡織機,我當初不就說了么,弄個一萬架,也是可以的。”
秦莊哭笑不得道:“我當時還以為賢侄你是在說笑的,我這小本買賣,可比不上賢侄,我用不少這么多紡織機。”
郭淡道:“秦員外,我當然知道你用不上,但是如果其它綢緞莊的都將絲放在這里紡織的話,這點點就肯定不夠。”
秦莊當即困惑看著郭淡。
郭淡道:“我先說說你們之前如何紡織的,東找一個商人,買染料,西找一個商人買絲,又找裁縫裁剪,等等。
這找的成本可是不低,光牙行就得抽不少傭金,而且不確定因素高,產量也是有限的,但在這里的話,原料是應有盡有,而且從紡織到裁剪,都有相應的作坊。
也就是說,將來的紡織行業,只需要商人將錢或者特有的染料或者絲綢扔到這里來,給出自己的要求就行了,我們可以在很快的時日內,幫他們完成。
然而,衛輝府的交通四通八達,去那邊的距離都差不多,而且將來會有很多的晉商,貨物生產完之后,他們直接可以從這里提貨,然后賣到各地上。
哪怕是純算運輸成本,其實也是降低的,而不是增加的。”
別說秦莊,就連周豐他們也聽得是目瞪口呆。
他們在根據郭淡的所言,幻想著那一天,那是一種怎樣的買賣,坐在京城,將錢交給牙行,十萬匹布,就可以賣到南京去了。
坐在南京,錢扔過來,十萬匹布就到蒙古去了。
高插o了!
都高插o了!
這種玩法想想都很刺激。
其實郭淡要做的就是代工。
因為除衛輝府之外,別的州府,是不可能將農業集中化,從而騰出人力來建辦大規模的手工工場,更別說其它的阻礙,他只能玩代工,這樣的話,只要在衛輝府的規模不斷的擴大,那么就等于大家都在從事手工工場。
秦莊立刻拍板決定答應下來,但只有一個條件,牙行入股。
他感覺到這中間的奧妙,但是他一個人吞下來,壓力大不說,他暫時也不知道該怎么玩,就還需郭淡的幫助,與其如此,就還不如讓牙行入股。
周豐、曹達他們也都答應。
他們也覺得這可以一搏。
雙方口頭達成口頭協議,牙行占三成股份,秦莊拿七成。
“那…那陶瓷作坊在哪?”
這可是將段長存給刺激壞了,他生怕郭淡又遺忘了他。
然而,郭淡怎么可能會遺忘他,瓷器可也是海外的大宗商品。
郭淡笑道:“段員外還請放心,這衛輝府規模最大的就是陶瓷作坊,以至于大到成立裝不下,在衛輝府以南,整個莊園占地五百頃,并且還配有專門的碼頭和倉庫。”
段長存頓時樂得嘴合不攏了。
郭淡是反其道而行,他沒有拆分的非常小,只要是衛輝府的作坊,那就一定是世界之最,就沒有小作坊一說,故此一個縣城都裝不下去,分散到其它縣城去了。
潞王府主要是服務行業,酒樓、旅店、青樓。
其中最大的作坊就是五條槍和紡織作坊,皮革作坊。
“老曹!”
聽得一聲叫喊,只見徐繼榮、關小杰兩個蠢貨走了過來。
他們兩個一過來,一個摟著曹達,一個摟著周豐。
“走走走,我帶你們去青樓玩玩。”徐繼榮大咧咧道,
周豐忙道:“哎喲!小伯爺嗎,我都這把年紀,哪里還玩得了。”
關小杰沒好氣道:“你有幾個小妾,我們又不是不知道。”
“這…。”
周豐面露為難之色,不禁向郭淡遞去兩道求救的目光。
他們來此是純粹為了賺錢,哪里想去什么青樓,再說這里的青樓能夠與京師相比了。
而就在這時,陳旭升突然走了過來,道:“郭淡。”
郭淡瞧了他一眼,然后便向周豐他們道:“他們的青樓剛開業,你們就去捧捧場吧,而且,那邊可是有很多新穎的玩法,不但不傷腎,而且還能消除疲勞。”
徐繼榮直點頭,激動道:“對對對,要光是青樓,我也沒興趣,我們那里還有泡腳,按摩,可是舒服了。走吧,走吧。”
周豐他們看出郭淡有事,但他們也不太想跟徐繼榮他們混在一起,畢竟身份相差太大,是扭扭捏捏的被拉走了。
他們走了之后,郭淡才向陳旭問道:“出了什么事?”
陳旭升道:“是這樣的,前些天那新鄉縣大樹村有兩個婦人跑到紡織作坊做事,但是根據他們大樹村的規矩,婦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連田都不能下,更別說出外務工,如今新鄉來了兩個鄉紳,希望將這兩個婦人帶走。”
郭淡皺了皺眉,問道:“既然他們大樹村有這個規矩,為何那兩個婦人還要來這邊做事?”
陳旭升嘆道:“她們也都是被逼的,他們的丈夫一個今年剛剛去世,一個得了病,臥床在家,如果是往常,他們村里也是救濟一下,但是近兩年,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村里拿不出錢來救濟,那兩個婦人要再不出來務工,只怕一家老小都會餓死。”
郭淡只覺很是驚奇,道:“也就是說,寧可她們餓死,也不能讓她們出來務工?”
陳旭升點點頭,道:“他們是這么說的,這餓死只是小事,但是不能壞了他們宗祠的規矩。”
郭淡一陣無語,道:“你倒是仔細與我說說這宗祠,竟然還能這么操作。”
陳旭升卻是詫異的看著他,“你連這都不知道?”
郭淡道:“我城里人,不太清楚。”
陳旭升只能將宗祠一些事,告訴郭淡。
原來在古代有著皇權不下縣的說法,就是朝廷的權利一般就到縣城為止,再往下,其實就是百姓自治,這主要是就是鄉紳在管理,宗祠就是國家管理的基本單位,每個村都有自己的宗祠,有自己的規矩。
而這些規矩,多半都是祖宗留下的,是非常嚴格的。
這可不利于資本發展。郭淡聽罷,不禁眉頭緊鎖,資本崇尚自由,然而,宗祠卻限制了自由,而且有著很多不利于資本發展的規矩,但是這個問題,必須得解決,他思忖一會兒,道:“走,帶我過去看看。”
郭淡跟著陳旭升來到府衙,只見兩個老頭帶著四五個年輕人站在這里。
那吳觀生正在與他們交流著,不過也是滿頭大汗,看來交流的不怎么順利。見到郭淡來了,吳觀生急忙站起身來,道:“這位便是京城來的牙商郭淡,如今衛輝府都歸他管。”
說著,他又向郭淡介紹道:“這二位是來自新鄉大樹村的鄉紳。”他先是引向年長的那位,“這位是黃老。”又引向另外一位,“這位是徐老。”
“你就是郭淡?”
那年紀稍長的徐老向郭淡問道。
郭淡拱手一禮,道:“二位前輩來得正好,晚輩正打算去請你們。”
那兩個老者相互看了看,年長的問道:“你找我們作甚?”
郭淡手一伸,道:“二位長輩請坐。”
幾人坐下之后,郭淡道:“是這樣的,二位也應該知道了,如今官府已經撤出這里,目前會由我代管。”
二老點點頭,神情有些忐忑,他們目前還不知道如何跟郭淡打交道,他們當然也不愿意郭淡入駐,但是目前的話,他們也沒有辦法。
郭淡近日也很忙,沒有顧忌到這么細致,又繼續道:“但是晚輩只是一個商人,不懂得如何管理,尤其是在規矩方面,所以我希望衛輝府由你們鄉紳來管理。”
陳旭升、吳觀生聞言,不禁面色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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