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蕓看著激動到眼珠子都凸出來的熊正平。
他這歇斯底里的聲音?
想起來了!
柴蕓拿出手機,播放著那段雷小震交待犯罪事實經過的視頻。
由熊正平紀錄的,一會兒吊高,一會兒低沉,讓人完全抓不著調。
沙啞處如鬼吼。
尖叫處如驚堂木響。
但這聲紋完全相符,
一聽到雷小震的聲音,熊正平不再掙扎怒吼,而是接著埋下頭,發出嘿嘿的聲音。
“柴姐,這里面的第一個聲音。”小陸指著熊正平,“就是這個家伙。”
柴蕓點點頭,原來,那天和項歡一起在現場的,果然是他――熊正平。
那么,這500萬假幣就完全有可能是當時現場的贓款了。
那3個億的房間,經偵、檢察和監察聯合辦案專案組正在清理,自己并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查出了假幣。
雖然聯合辦案小組,柴蕓有師姐在里面任職,可自己如果貿然打聽也是違法紀錄的。
到后來,等案件判決,案情通報出來后。柴蕓才知道,第二天,雷小震專案組協調大華銀行熵海分行的十多名工作人員、六臺點鈔機分兩批次趕赴現場進行清點,經過14個小時的連續工作,共清點出現金人民幣2.348億元、歐元719.55萬元、美元482.49萬元、港幣209萬元、英鎊1.6萬元,按當天的匯率中間價,起獲的現金折合人民幣3億多。
而由于長時間不間斷連續工作,其中兩臺點鈔機,當場燒壞了。
這真是苛政猛于虎,貪官毒于虺。
但里面,并沒有假鈔,除了后來這一箱。
但凡求雷小震辦事的,哪敢用假鈔。
也就是樸友潔膽大包天,她從以前共犯那里知道,雷小震收了錢之后,自信于行賄者不敢使用假幣,基本上看都不會看一眼。
雷小震還不會去花受賄的錢,就擺著看。
錢用塑料包裝打包好,假的他根本就不會察覺。
樸友潔剛好認識了一個假幣販子,便一下子以1:8的比例買了500萬的假幣用來向雷小震行賄。
反正自己是要騙,多騙一個貪官又有何妨。
也是熊正平倒霉,好好的五百萬就這么變成了假幣。
一出比戲曲舞臺還要詭異的荒誕戲,就這么,活生生地在熊正平身上,發生了。
熊正平此時心中反復在唱著一段霸王別姬:“孤王此去不得勝,必是天亡我不回程!”
不是天要亡我,怎么會是假幣呢?!
怎么可能?
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啊。
事既已敗露,樸友潔當然樂得看熊正平把她的假幣給拉走。
所以專案組審她的時候,她也不敢交待自己買假幣來給雷小震辦事,他的房間里那么多錢,誰能知道假幣是我的呢?
樸友潔當天預審,只說自己是給雷小震送了500萬,但暈死過去了,后來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現在,雖然柴蕓可以確認熊正平是六月一號晚上和項歡在一起的人,但也不能確認500萬就是熊正平從那個1601號房間里面拿出來的。
必須得熊正平供認才行。
柴蕓查過熊正平的經濟情況,不是普通的糟糕,他會這一周開始到處看房買房,那么這500萬假幣,有很大的可能是從1601號房拿出來的。
而且,也基本可以判斷,熊正平對于這500萬是假幣或許真不知情。
他是癲,但不傻,不會拿著500萬假幣去買房,然后讓人查覺的。
要不,就得項歡過來指證。
或者?得再審當時另外兩個在場的雷小震或者樸友潔。
雖然卷宗和案件已經移交給了專案組,但柴蕓記得樸友潔交待當時現場向雷小震行賄500萬。
這不是巧合!
“川哥!你聯系雷小震專案組。”柴蕓出了審訊室,“緊急提審樸友潔,500萬假幣可能是她的。”
在審訊室外場的耿川不知道什么意思,問道,“小柴,怎么回事?雖然這個熊正平可能有在雷小震案現場,但是500萬假幣怎么會是那個樸友潔的?”
“判斷沒錯的話,應該是。”柴蕓說道。
“那好吧。我找專案組,把這邊情況通報給他們,讓他們再審樸友潔看看。”
說完,柴蕓進去繼續審訊著熊正平,假幣是樸友潔的,目前只是判斷,這邊還是得讓熊正平開口。
證據鏈必須完整。
可是無論柴蕓怎么進行勸說,怎么進行逼問,用盡了審訊手段方法,熊正平就永遠是一副怪詭佝僂的樣子。
這種樣子,一般只有毒癮極重的癮君子才會有,才會這樣地漠視律政權威。
又過了半小時,門打開了,
六月一日代替柴蕓收押了那個樸友潔司機的員警小顧進來了。
員警小顧的手中拿著熊正平的天官面具,“柴姐,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里。”
“你干什么?干什么?為什么拿著我的戲神。樂樂呢?樂樂呢?”
這一次的熊正平,比之剛才記錄員說樂樂時,還要激動,整個人暴怒到青筋四張,雙手被手銬勒得都已經皮下出血了。
“安靜!安靜!”紀錄員和進來的小顧同時大喝著,試圖讓熊正平冷靜下來。
可熊正平全然無視。
柴蕓接過天官面具,說道“熊正平,你別激動,樂樂現在很安全。”
柴蕓推著員警小顧一起出了審訊室,里面的熊正平還是在不停地掙扎,喊叫。
柴蕓問道:“小顧,怎么回事?你怎么拿著這個面具,那孩子呢?”
“柴姐,我從那孩子手里拿過這面具時,那孩子也像這里面的案犯一樣,又吵又鬧的。”
“孩子沒事吧?”
“應該…沒事。”小顧遲疑說道。
“你呀?注意工作方法。”柴蕓對這些新入警隊的小伙都很是照顧,“說吧,怎么回事?”
“那天,你不是去抓那個三億大案,我替你收押的那個自首的司機。”小顧說著,拿出手機,調出了那個司機發朋友圈的圖片,“你看。”
柴蕓一看,果然是戴著面具的熊正平,手上還提著現在作為物證的裝500萬的拉桿箱,另一手則是現在樂樂背著的粉紅小書包。
“我寫的報告你沒看嗎。”小顧問道。
“有。”柴蕓現在回想起來,“你報告里面司機的供詞說載了一個戴面具的人離開。沒具體說什么面具,現在案件移交給了專案組,我就沒再跟了。就是這個人?”
“對!”小顧說道,“當時那個司機有拍照,我有把圖片放在附件了。”
“忙壞了,想著不再我們經辦只看了要點,真是不應該。”柴蕓自責道。
“柴姐,你太累了。”小顧繼續說道,“我剛才去老吳那里,剛好看到那個小女孩手里拿著一大一小兩個面具,還不讓吳叔戴,說戴了就得付出代價。”
當時,第一眼看到這個天官面具,小顧心里頭是極不安的。
那張照片實在是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局里現在的特別事件不是都讓你處理嗎?我就找你來著。”特別事件就是因為項歡拿通緝犯的處理方式,怎么說分局這么多人在看著,分局領導只得宣布市局指示。市局出臺了針對a級通緝犯的特別行動“紅網行動”,領導直屬,市局刑警隊康烈為負責行動現場的副總指揮,分局方面則是柴蕓為行動組長。
以后涉及a級通緝犯的這類特別案件事件,就交由柴蕓處理并匯報領導。
“里面那個案犯。”小顧指著審訊室問道。
“就是這個面具的主人。”柴蕓答道,“謝謝你小顧,你來得太及時了。”
“應該的。柴姐,這面具…”小顧問道。
“怎么了?”
“我得拿回去,我跟小女孩借的。老吳好說歹說,那孩子才肯借給我的。那小鬼頭說,我們要不是警察叔叔,她肯定不借。”小顧笑了笑,“你說的,注意工作方法嘛。”
“嘿,你個小顧,還敢回頭還你柴姐一下。那你得等一會,我還得用用。”既然這個面具對于這個熊正平如此重要,那就用用。
“姐,那小女孩不好對付,你得快點。”
“那算了,你拿回去還給她吧。”柴蕓用手機拍下了天官小丑面具,拿給了小顧,“對了,我呆會給你發個視頻,讓被審人員冷靜一下。”
“好咧。”
還是文明審訊,不威脅受審人吧。
這個面具對于里面的癲子如此重要,自己只要稍加利用,怕這癲子什么都得招。
只是,柴蕓還是沒這么做。
柴蕓進去,熊正平還在發癲。
柴蕓給小顧發送視頻信號,熊正平看到視頻中的樂樂,還有大小兩副面具都好好的,也就又安靜了下來。
在視頻中,柴蕓只給了熊正平正臉,手腳銬部分并沒有入鏡,以免引起小朋友不適和心理陰影。
那邊的老吳抱著樂樂說道,“樂樂,跟爸爸說,好好和警察阿姨配合抓壞人。”
樂樂點點頭,“老爸,這個阿姨9分,和媽媽一樣漂亮,你要和漂亮阿姨合作哦。”
聽得旁邊的一幫警察一臉黑線。
熊正平臉一虎,“樂樂,別瞎說。爸爸是好人,一直和警察阿姨很合作的。”
“嗯,老爸最乖了。”樂樂笑道。
“先這樣吧。”柴蕓說道。
“那樂樂,先這樣,不要惹警察伯伯和叔叔們生氣。”
“是。”
視頻中斷了,審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