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三百梁山人馬便打著一面替天行道的杏黃大旗下山。
東馬村位于梁山水泊西南六十余里,土地肥沃,按理村中百姓應該豐衣足食,安居樂業。但村中景象卻不是這樣,除了村頭一戶大宅院外,其余多是茅屋和土屋,而且看上去都十分殘破。
這東馬村數千畝良田幾十年前便都成了村中大戶李家的,這些年來李家累積的錢糧不計其數。
李懷便是出生在這個富裕的大戶,但衣食不缺的他反而比其父輩更加吝嗇,對村中佃戶也并沒半分仁慈,大斗進小斗出,佃戶一旦遇到災病,最后十有八九多半會變成他家奴隸。
年近五十的李懷不舍的看著四周的高屋大宅,這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可是費了幾代心血才建成的,自己這些年又添了不少陳設,在這方圓幾百里也是少有的好宅子。
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愿意丟下這大好宅子,搬到縣里去住。近些年世道不太平,四處強人出沒。前幾年,六十多里外的梁山便多了幾百強盜,四處劫掠。為保家宅平安,他不得不雇了五個武師,又訓練了二十個家奴護院。再對村中佃戶許以重金承諾,他才高枕無憂。
以前每年有村中幾千畝良田收成,雖然養著許多人花費不少,但總是進多出少。前幾月,公田所把田地都括走后,李懷開銷了幾月,便肉疼起來。這只出不進,便是有萬貫家財也有花完的時候。
幾宿輾轉難眠之后,他終于決定留下幾個家奴看護院子,舉家搬到鄆城縣去住,到時便不用擔心梁山賊人了,也不用再花錢雇武師護院,可以省去一大筆開支。再在城中買些店鋪,也不用擔心坐吃山空。
主意已定,李懷對身后的管家道:“李二,你派人去把縣里宅子整理一下,再把賬目清算一下,過幾日老爺要搬到縣里去住。”
李二道:“老爺是要長住?”
李懷點頭道:“現在鄉下都沒了田地,老爺住在這里,還要養著許多人,防備梁山賊人,索性便搬到縣里,再置辦些產業過活。”
李二也是在東馬村長大,對縣城還是有些畏怯,道:“那這宅子怎么辦?”
李懷不舍得看了他也花費了不少心血的院子一圈,道:“這是祖宅,自然不能變賣。李二,你家三代伺候我家,這院中我對你最放心。我準備讓你帶幾個家奴留下看管這院子,你要給老爺看好了。等過幾年,官府剿滅了梁山賊寇,老爺還要回來。”
李二聞言,也松了口氣,道:“老爺放心,小的便是舍了性命,也看的宅子周全。”
李懷走了,他李二在這村中便成了老大。他年紀老了,也不想再去縣里打拼,能留下看守院子最好了。只要主人家把錢糧都搬走,梁山賊人便也對東馬村不感興趣了。
二人正說間,一個家奴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道:“主人,不好了,東邊來了一隊人馬,好像是梁山賊人,離村口不到五里了。”
李懷沒想到自己正準備搬走,梁山賊寇倒先來了,趕忙命人召集護院武師和家奴往村口準備抵御賊寇。一面讓人敲起梆子,村中佃戶此時剛從田里回來,聽得梆子響,也顧不得疲累,都帶著棍棒,到村口來抵御賊寇。
李懷看著身后亂糟糟的村漢,也是心底發虛。若是梁山賊人來的多了,單憑自家武裝的幾十個家奴,和這些拿著鋤頭、扁擔的村漢,恐怕無法抵敵。不過有了這幾百村漢,梁山賊人想來也不敢大動干戈,到時破費些錢糧,送走他們,然后便舉家搬往縣城,也不怕他們再來騷擾。
東馬村村民正堵在村口發慌時,一面杏黃大旗已經出現在遠處。
到的村口外,杏黃大旗扎住,三百嘍啰擺開,當先六人騎馬出陣,中間一匹黑馬更是少有的神駿,正是晁勇、林沖、劉唐、阮小七、時遷、杜遷。
晁勇也沒想過要隱藏行跡,這第一戰正是要打響梁山“替天行道”的名聲,一路而來可說是大張旗鼓。見到東馬村民都堵在村口,也不意外,打馬出陣喊道:“東馬村百姓聽著,我們梁山好漢這次前來,只為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李懷一家為富不仁,害民為奴。梁山好漢正要殺他為眾位鄉親除害,只要眾位鄉親不與我梁山為敵,梁山人馬一定不去騷擾鄉親。”
李懷聞言,趕忙道:“大家不要聽信賊人,一旦讓賊人進了村子,他們必然洗蕩村坊,到時再要抵抗就晚了。我是本村保正,你們大半都是鄉兵,讓賊人入村,殺害保正,你們吃罪得起嗎?”
晁勇喊道:“如今梁山大頭領已經換成東溪村托塔天王,梁山人馬也不再是四處劫掠的強盜,而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好漢。這位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一桿槍便是打遍東京也少有對手,你們誰能擋住他。眾位鄉親聽我的話,退到一邊,免得被誤傷。我小霸王晁勇保證,只要大家不反抗,我們梁山人馬一定不傷害百姓。如今朝廷不明,奸臣當道,民不聊生,眾位鄉親若是害怕朝廷迫害,大可隨我上山。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豈不快活。”
東馬村距離東溪村不過幾十里,托塔天王晁蓋在這鄉間名聲還是很好的。加上小霸王晁勇在泰安州贏了相撲比試,把利物都散給城中窮苦百姓,父子二人名聲便更好了。
“晁天王父子的話,我信得過。去年梁山多了個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的事,咱們也聽說了,誰敢和他放對。現在我們給朝廷種田,不論年景好壞,都是那么多租子,左右沒了活頭,不如上山跟著晁天王做個好漢。”一個村漢和身邊伙伴說著,一面向路邊退去。
東馬村百姓看到梁山人強馬壯,又都拿著明晃晃的刀槍,先便有些懼怯,聽見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都來了,更是勇氣盡失,見有人帶頭退去,便也都動搖起來。
李懷知道若是讓村民退去,今天自己性命一定不保,也顧不得再抖官威,忙道:“鄉親們,梁山賊人的話不能信啊。若是大家能幫我擋住梁山賊人,等賊人退去,我給每人一石米,不,兩石。”
晁勇笑道:“你家糧食本來就是榨取自各位鄉親,如今卻拿他們糧食讓他們賣命。眾位鄉親聽著,我梁山人馬打破李家后,便分一半錢糧給大家。”
眾村漢聽得晁勇這么說,誰還愿意替李懷賣命,加上八十萬禁軍教頭的名號確實嚇人。眨眼間,幾百村漢便都退到路邊去。
“王武師,你拿了我月俸,怎么可以臨陣脫逃。”
卻是一個武師見梁山人多勢眾,鄉兵也都走了,想混在村漢中逃走。
“這是這個月的銀子,我不做這差事了。”
那武師見李懷看到,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扔到地上,轉身便跑。
晁勇見已經沒了什么抵抗力量,便道:“勞煩杜頭領帶人去活捉李懷。”
杜遷見晁勇三言兩語便讓東馬村鄉兵倒戈,也是大為佩服,揮手道:“孩兒們,隨我去捉了李懷。”
前朝熙寧年間,王安石在鄉村實行保甲法,五家為一保,選主戶有力者一人為保長,五十家為一大保,選一人為大保長,十大保為一都保,選為眾所服者為都保正,又以一人為之副。凡家有兩丁以上的,出一人為保丁。農閑時集合保丁,進行軍訓;夜間輪差巡查,維持治安。后來慢慢廢除,只留下保甲的形式,平日也不過是幫助朝廷運送糧草、修理城池。
梁山嘍啰平日也只是打劫些過往客商,對有大量保丁的村子,他們是不敢冒犯。此時見有威風機會,都呼嘯著向前涌來。
其余四個武師見有人落跑,梁山人馬又來的猛,紛紛掉頭逃去。
李懷見狀,趕忙讓幾個家奴護著往后逃去。
幾個愚忠家奴雖然舍命相護,但怎抵得過梁山嘍啰人多,跑了沒多少步,便都倒在血泊中,李懷也被杜遷生擒。
“眾位鄉親先不要走,現在李懷已經被捉,我們再去打破李家宅子,活捉李家大小,不論男女老幼,但有罪狀,我梁山一定為民除害。還請眾位鄉親隨我們一同去李家,之后打開糧倉,其中一半分還與你們。”
眾村漢聽得有此好事,又怕不依的話梁山嘍啰殺人,便都跟著到了李家宅子。
李家老小沒來得及逃跑,便都被甕中捉鱉。
之后晁勇便讓村中百姓和李家奴隸指認李家人所犯罪狀,一經查實,當場便替天行道。初時還沒人敢出來說話,直到有準備跟隨晁勇上山的人開頭,便一發不可收拾,李家大小罪狀可說罄竹難書,晁勇當場便讓人斬了李家作惡的人,余下幾個女人孩子只給些盤纏讓他們去投靠親友。
替天行道后,李家錢糧除了分了一些給百姓,其余都裝車搬上山。東馬村百姓因為懼怕官府捉拿,在晁勇派人唆使下,倒有一多半隨著梁山人馬上了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