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門前,大早就有百姓從四面趕來,搶占位置。
一個婦人看著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對一旁丈夫抱怨道:“我就說早點來,你看現在前面都站滿人了,我們什么也看不到了。”
“現在才五更天,早市都沒散呢。”
男人抹了一把汗,剛剛出門,就被婦人拽著一路小跑,沒辦法,婦人看到有一些人小跑,就拉著他也跑了,只是沒想到還是來遲了。
“太子發明牛痘,以后我們就再也不用怕痘瘡了,誰不想來看。都怪你,偏要賴床,弄得什么也看不到了吧。”
男人打了個瞌睡,舔著臉道:“邸報都說了,以后朝廷會設防疫局給我們種痘,你想看,我以后每天帶你去防疫局看。今天是看不到了,我們回去睡吧。”
婦人馬上柳眉一豎,瞪著男人道:“就知道睡,再睡睡死你。今天是太子種痘,我才來看。你們這些臭男人種痘,我看什么?”
旁邊一眾男人聽到婦人彪悍的話語,也是冷汗直流。
“對啊,我們就是要看太子,誰稀罕你們這些凡夫俗子。”
“姐姐說的是,太子那是天神下凡,你們脫光了給我們看也不看。”
還有男人覺得自家婦人不守婦道,但是看到周圍婦人都一個個附和,就都明智的閉上嘴了。
“看,做帽子的張家浪蕩子進去了。”
“你沒看到人家的儀仗嗎?一定是張家給浪蕩子買了男爵,想讓他進太子的貴族學院。”
宣德門左右已經圍得水泄不通,但是正對宣德門的御道卻是沒有人敢堵塞。宣德門前的廣場則只有官員和有爵位的人才能進入。
御林軍看到有男爵儀仗過來,敬了個軍禮,道:“隨從停步,男爵大人可以進入廣場等待。”
張家浪蕩子看到御林軍對他行禮。頓時肚子又挺得高了一些,覺得他家的十萬貫沒有白花,揮手對家人道:“你們都在外面候著吧。”
浪蕩子扭頭看了看周圍羨慕的人群,還朝幾個婦人拋了個媚眼,才往宣德門里面走去。
原本是計劃早朝后種牛痘的,但是宣德門前圍觀的人群堵了好幾條街道,開封府壓力大增,晁蓋只好讓人快馬去招晁勇。
晁勇聽得要提前,這才帶著親兵往宣德門而來。
“太子千歲。”
“太子千歲。”
“太子千歲。”
晁勇在百姓歡呼聲中到的宣德門。揮揮手讓四周的百姓安靜下來。
等了片刻,皇宮中就響起禮樂,宣德門大開,一身龍袍的晁蓋龍行虎步的走了出來。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在山呼海嘯的萬歲聲中,晁蓋走到宣德門前的廣場。朗聲道:“免禮。”
眾人這才直起腰來,一眾納錢糧買的男爵近距離看到皇上,一個個激動的面紅耳赤。
太陽剛剛跳出來,照射到宣德門前,晁蓋父子身上繡的金龍更加活靈活現。
禮部官員說了一通贊美皇上、太子的話,然后宣布太子發現預防痘瘡的牛痘,太子第一個接種牛痘。
儀式開始。御醫局把洗刷干凈的牛牽出來。
近處的人都能看到牛身上長了一個個膿包,和痘瘡十分相似。千百年來對痘瘡的恐懼,讓宣德門前廣場上的人紛紛后退。
晁勇卻是面不改色,沖四周的人揮揮手。走近牛跟前,挽起袖子,露出強壯的胳膊。
“太子千歲”
“太子千歲”
“太子千歲”
晁勇瀟灑的動作,惹得四周的婦人又是一陣尖叫。
安道全道聲得罪。打開醫盒,取出一柄雪亮的銀刀。在晁勇胳膊上劃了一個淺淺的傷口出來,然后從牛身上取了一點膿漿,抹到傷口,然后用紗布裹了起來。
周圍的人看到安道全把疑似痘瘡的膿漿抹到晁勇傷口,這才減少了對牛痘的恐懼。
晁勇接種以后,石勇又帶著十個親兵接種,安道全也率御醫局的人全部接種。
禮部官員宣布接種完畢,如果接種成功,太子將率御醫前往鄧州,為鄧州沒有染上痘瘡的百姓接種牛痘。
在百姓山呼海嘯的呼喊聲中,晁蓋父子和文武官員進宮,開始今天的早朝。
百姓們也逐漸散去,太子為了不讓痘瘡在人間為禍,以身犯險,第一個接種牛痘的事情也越傳越偉大。
到了朝堂,晁勇也沒有坐壁旁觀,提出了把太學、武學、醫學、律學作為并列的四大學府,擴招武學、醫學、律學的學生,同時四大學院取消所有門檻,每年公開招生,擇優錄取,官民都可參與。各州府設立法官,專司斷案,由律學的學生出任。
武將早已和文官地位相當,但是讓醫學和太學、武學地位相當,卻是遭到了文臣的反對,律學雖然有分權的嫌疑,但能入學的也還是文人,他們倒是沒有怎么反對。而且大梁早已擺明了要分權,宰相都被撤了,誰還敢再反對分地方文官權利,何況他們都是朝官。
不過在晁勇的積威下,四大學院還是成了同一級別。
當朝堂之議傳出皇宮時,城中再次鼎沸起來。
太子天神下凡,講授數學、物理,發明飛船、望遠鏡,可以說是學究天人,誰不想成為太子的學生。貴族學院被天下富人追捧就是明證,不過能進貴族學院的畢竟是少數,天下士民對太子開設貴族學院的做法還是頗有微詞的。
現在聽到太子掌管國子監,把四學并列為大梁四大學府,擴大招生,所有士民都可以報考,無疑是讓所有人都有了學習的機會。
散了早朝,晁勇也怕有個閃失。并沒親自去后宮請安,只是派了石勇去向母后請安,然后就帶著親兵往太子宮而來。
進了太子宮,晁勇就把自己關在延福殿,閉門編寫物理。
物理編寫起來卻是要比數學費勁。
過了兩天,晁勇才開始有些發燒,不過不到一天就好了。
晁勇又讓人詢問了石勇等人,得知石勇等人也都開始發燒了,這才知道他已經接種成功了。只是他的身體強壯,反應時間也短一些。
石勇等人也不過兩三天就好了,御醫們雖然身體不如太子親兵強壯,但都精通養生之道,身體也十分健康。不過幾日。發燒的人就都好了,不過有兩人卻是沒有發燒,安道全判斷是接種失敗,需要重新接種。
六月初一,晁勇便領了五個御醫往鄧州而來,同時在各州府調了上百頭染了牛痘的牛。
剛剛進入鄧州地界,就看到有官兵設卡攔路。
進入鄧州境內。無論是官道還是鄉間小道都人跡罕見,和沿途各州府放佛兩個世界。
大梁免了農稅和徭役,走親訪友的百姓也多了一些。同州府不重復征稅,也讓穿州過府的商人多了許多。
加上大梁新兵不斷剿滅國內的草寇。使得大梁境內道路太平。雖然大梁只是建立一年,但是已有盛世之景。
晁勇南征九個月,東京又練出了十五萬新兵,全部派到了各路。替換招降的宋朝兵馬。王進操練的新兵雖然比不得西軍,但是比起宋朝其他腐朽的禁軍、廂軍來。戰斗力高了卻是不止一籌。
到的鄧州城外,就看到城外扎了許多軍用帳篷。
離城兩里,巡邏就又嚴密了許多。
扈成早已得了太子要來鄧州的消息,得知太子儀仗已經到了城外,慌忙領著人來迎接。
大梁建立后,晁勇知道扈成武藝不高,也沒有讓扈成南征北戰,而是讓扈成做剿匪將軍,剿滅境內草寇、潰兵,大股潰兵都已被攻城略地的大軍掃滅,不過扈成也積累戰功做了萬夫長,可以說是大梁含金量最小的一個將軍。
這次鄧州突然爆發痘瘡,扈成正好領兵要去王慶肆虐的州府剿匪,便被就近調來封鎖鄧州。
扈成也不敢恃寵而驕,帶著一眾將領參拜太子。
晁勇讓眾人免禮,問道:“朝廷撥的糧物可有按時送進城?”
扈成道:“每日都會派染過痘瘡的士卒運送糧物進城。”
晁勇點點頭,道:“城中的情況你可了解?”
扈成道:“城中官員已經把所有街坊都分隔開,不過幾乎所有街坊都有染了痘瘡的人,我已經讓城中的官民把染病的人和沒染病的人分開。不過沒染病的人中也不時有人發病,現在城中所有人除了每日上街領糧物都不敢上街。一個個都關在家里,害怕染上痘瘡。”
“現在城里死亡多少人了?”
“城里總人口七萬多人,有五萬多人染病,現在死亡近四萬人了。”
晁勇皺眉道:“怎么這么高的死亡率?”
“有的人是因為無人照料,病情加重;有的則是一家人舍不得離開,最后全部傳染;還有不少人發瘡以后就自殺了。現在城中發病的人都是發過痘瘡好了的人照料,朝廷給他們每天一百文的補助。這段時間,痘瘡好了的人逐漸增多,已經能把所有染了痘瘡的人照顧到了。”
晁勇點頭道:“那就好,開城門,我帶御醫進城。”
扈成忙道:“太子…”
晁勇搖頭道:“沒事,我已經種了牛痘,不用怕痘瘡。”
晁勇只帶了種了痘的十個親兵和五個御醫進入鄧州城。
鄧州城官員已經得了消息,在城門口迎接,看到一身龍袍的太子進城,就都號哭著趴在地上,引得城中又是一陣大哭。
從百姓的哭聲中,所有人都聽出他們的無助。
“我來遲了,讓鄧州百姓受苦了。朝廷已經派了御醫來,只要他們給你們接種牛痘,只要發熱過去,你們就再也不用怕痘瘡了。”
晁勇在東京公開種痘后,扈成就把消息傳到了鄧州,安撫民心。
雖然早已知道這個消息。但是聽到太子親口說他們以后再也不用怕痘瘡,所有人還是激動不已。一個個號哭著,叩謝太子。
為了防止傳染,御醫并沒讓所有百姓排隊來一起接種,而是由御醫分街坊接種。
御醫給沒患病的人接種,晁勇則率親兵往患了痘瘡的街坊而來。
聽到另一邊的喧嘩,患了痘瘡的人也都十分激動,想讓太子救救他們,只是都被領著朝廷補助的人攔住。
當晁勇一行人出現在街頭時。染了痘瘡的人就紛紛跪倒在地,求救起來。
“太子救命啊。”
“太子能預防痘瘡,一定也能治療痘瘡,求你救救我們吧。”
石勇等人看到這邊的情形,也都是頭皮發麻。染了痘瘡的人好了以后,臉上也都會留下一個個瘡疤,一眼看上去都是麻子。沒好的人更是滿臉生瘡,還流著白色的膿水,看起來十分嚇人。
饒是石勇等人都是百戰精兵,往痘瘡街坊走都是兩腿發軟。
晁勇走到人群中,看著一張張對生命無比渴望的臉。實在不忍說實話,道:“我已經讓人在發放的食物里放藥了,你們只管好吃好喝養著,只要你們不要自暴自棄。就一定會好的。”
“多謝太子救命之恩。”
“多謝太子救命之恩。”
染了痘瘡的人聽到他們有救,頓時在地上叩起頭來,許多人叩的都額頭流血。
晁勇在城中轉了一圈,才帶著親兵出城而來。御醫則留下接種。
石勇忍不住道:“太子真的放藥了?”
晁勇搖頭道:“痘瘡無藥可治,只能精心照料。慢慢自愈。不過痘瘡沒那么高的死亡率,只要精心調養,他們起碼有一半人能活命。”
扈成已經給晁勇準備了熱水,從城中出來的所有人都在熱水里泡了半天,然后換了衣物,才通過外圍的哨卡,真正出城。換下的衣物將全部燒毀,晁勇等人種了痘,不怕痘瘡,但是城外的兵馬卻是都沒有種痘,一旦讓痘瘡在軍中肆虐起來,疫情就又嚴重了。
牛痘有限,只能給城中備受煎熬的百姓先種。朝廷已經開始人為培育染牛痘的牛,很快各州府就會開始種痘。
晁勇回到東京,又在延福殿泡了一天熱水,才往蕊珠殿而來。
扈三娘已經在地上走動,看到晁勇回來,道:“太子從鄧州回來了?”
晁勇點頭道:“昨天就回來了,在延福殿泡了一天熱水,免得帶不干凈的東西過來。孩子怎么樣?”
扈三娘笑道:“很乖,也不怎么哭鬧。”
晁勇看宮女要抱過來,忙道:“不要太靠近我,我看看就好。”
宮女聞言,忙停住腳步。
兩人逗弄了一陣孩子,扈三娘又道:“我哥哥還好吧?”
晁勇點頭道:“恩,他們并沒進城,軍中也沒有人染了痘瘡。過幾天,鄧州百姓都種了痘,就會給他們種痘。”
晁勇又和扈三娘聊了一陣,就道:“今天我就不多呆了,過兩天我再來。”
扈三娘也知道晁勇的心思,含笑恭送晁勇。
東京權貴也已開始接種牛痘,但是剛剛生產的扈三娘和剛剛出生的嬰兒卻是沒有接種。
“爹,爹”
晁鳳剛剛被推到殿外來,看到晁勇馬上大叫起來。
晁勇看晁鳳坐在他前幾天剛剛設計的三輪車上,后面一個宮女推著,左右還跟著兩個宮女。
晁勇只出了一個簡單的圖樣,宮中的大匠就做了出來,不但可以推動,還打造了齒輪出來,可以騎動。
“這車好玩嗎?”
“恩,好玩。”
晁勇對一旁宮女道:“鳳兒種痘了嗎?”
宮女連忙道:“種了,已經發過熱了。”
晁勇聽到晁鳳已經種了痘,就放心的走到晁鳳跟前。他對從小就十分聰慧的晁鳳也十分喜歡,雖然比不得方仲永那樣的神童,但是也比普通孩子要聰明很多。
晁勇南征回來也沒多少天,只是抱著晁鳳玩了幾次,晁鳳就對晁勇十分親近。或許和宮中沒有男人也有關系。
晁勇摸了摸晁鳳的頭,笑道:“還要玩嗎?爹推你。”
晁鳳小雞啄米一樣點著腦袋,拍著手道:“要,鳳兒還要去看鶴、鶴、鶴。”
“好,爹帶你去。”
晁勇推著晁鳳在宮中穿行了一陣,就來到后面湖邊。
太子宮所有建筑都是趙佶時代修建的,不得不說趙佶和手下那幫人在享樂上絕對要高于歷代昏君。當然趙佶本人在藝術上的造詣也是千古一帝。
太子宮后面的湖并不是引來的水,而是生生鑿開泉眼,聚水成湖。湖中又建了一個堤壩,直通湖心,湖心建有一個石亭,堤壩上又建了一道梁通入湖中,梁上設茅亭柵、鶴莊柵、鹿巖柵、孔翠柵。分別養了白鶴、梅花鹿、孔雀,每天都有人精心伺候,打理皮毛,雖然少了一些野性,但是皮毛卻是被人打理的更加漂亮。
“鶴,鶴。”
剛剛到了湖中,晁鳳就手舞足蹈的叫起來。
一只只漂亮的白鶴、梅花鹿、孔雀走在湖中梁上,宛如人間仙境。
或許趙佶沒有少在此作畫,不過他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來這人間仙境了。
晁勇抱著晁鳳進入鶴莊柵,讓晁鳳近距離的接觸白鶴。
平時晁鳳來看鶴,宮女都把不小心傷了晁鳳,吃罪不起,不敢讓晁鳳近距離接觸白鶴。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白鶴的晁鳳不斷的發出清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