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云渡口,綠蔭如簇。
盡管已是隆冬時節,可江陵府的天象怡人,四季如春。
沿海的綠蔭都生長的極為茂盛,頗為雅致。
有船只停泊靠岸,做苦力,扛大包的壯碩男人,正在卸貨。
來往通行的游商絡繹不絕,也有前來此處觀景賞潮的癡纏男女。
李荊棘和張三忍行至此處,一路見了不少風景,也停下了腳步。
“張兄,江湖險惡,倘若你想一個人游玩,得小心謹慎些。
身上有些銀子也別花銷太快,還是截留一些,給虎子日后念書成親用吧。”
臨別之際,李荊棘倒罕見有些不舍,認真叮囑道。
“你小子,倒還教訓起我來了。”
張三忍不以為然,吊兒郎當的道:“哥哥我可是老江湖了,自不需你來提醒,倒是你,年輕氣盛,又是個刺頭,莫要惹了什么禍事,送了性命。”
見狀,李荊棘也不見怪,拱了拱手:“那好,我們今日,便就此分別吧。”
“待我從島上歸來,閑暇之際,定會去尋張兄吃酒暢聊。”
海風吹拂,楊柳依依。
在這青蔥切開斑駁日光,煙水氣彌漫的飛云渡口,李荊棘和老江湖張三忍,相互告別,轉身而過,誰也未曾回過頭。
兩人相識數月,共同見過生死,又結伴同游,臨別之際,自是有些不舍的。
但都是男人,也不會做小女人那般矯揉姿態,灑脫告別。
爹曾教過自己,世上有無不散之宴席,但天下亦有人生何處不相逢。
想著,李荊棘背緊行囊,獨自登上渡口,踏上新的江湖路。
飛云渡口停泊來往的船舸極多,來往意圖也各不相同。
有專程來進貨通商的巨型木船,也有專門出海捕魚,撈取海底奇珍美味的漁船。
自然也少不了如扁葉般的小舟,由擺渡漁家,收取銀錢,送人渡海。
李荊棘選擇的,并不是擺渡的小舟。
按照地圖所標,墜星島位置偏遠,這種小舟,出近海尚可,卻沒法遠行。
畢竟,海上并不太平,小舟若是傾覆,一船人都會有性命之憂。
所以,他選的是專門渡人乘客的廣船。
這廣船算是中型,足以容納數十人出海渡河,收費不便宜,李荊棘打聽了,若去墜星島,需八貫通寶銅錢。
如果是些辛苦營生的百姓,或許會有所不舍,砍砍價。
但李荊棘本就是對錢財不算看重,頗有千金散去還復來的豪氣,便隨手丟了一兩碎銀。
入了廣船甲板,這里已有了幾十個欲渡海出行的客人。
甲板地界不大,但容納這些人,倒也不擁擠。
李荊棘隨意尋了個無人的地界坐下,自顧自的拿出了從渡口酒家買來的燒刀子。
他原本是不太喜歡喝烈酒的,但這些日子和張三忍走南闖北,倒也被他影響了,沒少和燒刀子之類的烈性酒。
這酒喝多了,再喝尋常酒水,便感覺寡淡無味,過于沒勁。
行船出海需要時間,倒也無事可做。
李荊棘飲酒之際,也在四處打量,看看這船艙里的客人。
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大部分都表現的頗為正常,只是尋常百姓的模樣。
唯獨有一路人,讓李荊棘多瞧了兩眼。
吸引住李荊棘目光的,是個少年郎,他瞧起來也就十七八歲,比李荊棘大不了什么。
此人肌膚白皙,五官清秀,甚至比一些女子的還要秀麗,雖身穿尋常布衣服飾,可瞧起來,總有些鶴立雞群之感。
尤其是此人顧盼之間,那股氣度,若非出身富貴人家,是極難頤養出來的。
而且,除了這少年郎,他身邊還跟著幾個壯漢隨從。
雖說喬裝打扮的,也都是百姓模樣,可李荊棘能感覺到,都是狠角色,殺過人,見過血的那種。
喬裝打扮,出海行船,看來是有故事。
李荊棘飲了一口燒刀子,待到酒漿自喉嚨而下,火辣的感覺遍布全身,便收回了目光,不再關注。
這天下有故事的人很多,李荊棘雖好奇,卻不是每個故事都想見識。
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登島,其他的事情,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行船拔錨,緩緩開船,離開了飛云渡口。
李荊棘安靜的等待行船抵達目的地,將剩余的燒刀子放回行囊之中,便靠在船艙木板上小憩起來。
可惜,這份寧靜并未持續太久。
“都給老子把錢財交出來。”
一道兇惡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聲音剛落,便有七八個手持兇器的壯碩男人,闖入了船艙之內。
“這是要做什么?”
有人認出,這些河盜的頭領,竟是先前擺渡的渡公。
“做什么?上了老子的船,算你們倒霉。
老子,乃是飛云渡有名的鬼閻王。”
河盜首領自爆身份,頓時讓客人們無比慌張,面色如土。
鬼閻王,在飛云渡一帶的確是極負兇名的河盜。
他手底下有七八個弟兄,都是入了品級的武者,專門靠劫海路為生。
這伙河盜的手段極為殘忍,遇上了他們,九死一生。
“我只是帶著女兒去見她娘親,怎么遭了河盜!”
“完了,完了,河盜大爺們,我真是身無分文,此刻已患了重病,是打算投奔親戚,去打秋風,尋錢財看病的。”
當瞧見這一幕,船艙里的客人們,心知不妙,頓時慌了神,亂作一團。
河盜提著刀威脅,有客人嚇得面色慘白,立刻依言照做,交出隨身攜帶的財物,只求破財消災。
也有船客哀求痛哭,直言身無分文,拿不出錢來買命。
“媽的,哭什么哭!”
患病的老人跪伏在地上,抱住河盜首領,鬼閻王的大腿,正痛哭流涕的時候,后者眉間挑起一抹煞氣,當即揮刀而向。
“噗!”
滾圓的腦袋掉在船艙里,鮮血灑了一地,老人的哀求聲,也戛然而止。
此景,嚇得許多船客越發膽寒,哪還敢討價還價,紛紛交錢財保命。
唯獨兩撥人,紋絲未動。
李荊棘自是不愿被劫的。
以他的性子,不劫旁人,便是很好了。
可面對這局面,他卻沒有挺身而出。
因為他注意到了,那位俊俏如娘們一般的少年郎,已攥緊了拳心。
而他身側,幾個喬裝的隨從,也繃緊了身子,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