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冷嗎?
薄琛站在熟悉的冰原上，冰冷的雪地將她赤裸的腳丫子凍得通紅，她卻似乎如喪失了知覺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仰著頭看緩緩飄下的雪花，寒冷的空氣刺激著她的肺，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絲絲刺痛，但她只是站著。
溫熱的眼淚從眼角低落，化成一顆水晶掉在腳邊。
她笑了。
她居然有些舍不得死亡了。
或許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里，是給她的嘉許吧。
鈴鐺聲從薄琛的背后響起，緩緩地靠近。隨著鈴鐺節奏的響聲愈發接近，薄琛的周身也變得溫暖起來，直到有一具炙熱的身體貼上薄琛的后背，薄琛腳下的雪瞬間就消失了，腳底的草蘚細細密密地扎著她的腳，讓薄琛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腳趾。
她聽見紅蓮問：
“阿琛，冷嗎？”
“挺冷的。”薄琛頓了頓，“所以這其實就是死于紅蓮業火的人來的地方？怎么沒看到別的亡者。”
“你死的時候是孤零零的，死后當然也是，地獄總不會是比人間還要更好的地方吧。”
“我不是一個人。”薄琛堅持地說。
紅蓮低聲笑了笑，將雙臂環得更緊了些，“是，你不是。”
“其實…”
紅蓮一揮手，兩人面前便出現了一個屏幕。
畫面中，彥抱著薄琛的身體默默流著眼淚，鶴熙掙脫了紅蓮的束縛，看見了身體正在逐漸化為灰燼的薄琛，當機立斷將她帶回了實驗室，放進了“搖籃”里。薄琛的身體同時正在進行消失和再生，誰也不知道最后的結果如何，是復活還是死亡，是紅蓮，還是薄琛。
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人各種擺弄還是有些奇怪的，薄琛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或者，她只是被夾在了兩者之間，而身后的人就是罪魁禍首。
“我死了嗎？”
“說不上，但她們最終會將你的身體救回來的。”
“你是來殺我的嗎？”
“從我的角度來看，不是，從你的角度來看，是的。”
“那我就把你的答案當作是承認了。”
“阿琛，肉體的死亡并不是真的死亡，你會像我一樣…”
“像個寄生蟲一樣寄生在別人身上嗎？恕我我不能將此稱之為活著。”薄琛打斷紅蓮到。
變得像你一樣？然后看著你奪取我的身體，去毫無拘束地做一些傷害他人的事情，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肆意地破壞、傷害那些她所愛。
我不允許。
絕不。
哪怕與你同歸于盡，我也會阻止你。
紅蓮不在意地聳聳肩，環緊臂彎里凍壞了的薄琛，在她耳邊低語，“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同情，是對我的嗎？因為卡爾給你看了帝鴻妭的一生？你不需要這些同情，那并不是我。”
“不是因為這個。”薄琛輕聲說。
“告訴我。”
“你的一切都是以帝鴻妭為標準的，你沒有自己的目標，沒有自己的追求，你甚至無法為自己活著，這不可悲嗎？”
“我當然有，我是為了打開世界的大門而存在的，為了迎接虛空時代。”紅蓮放開了薄琛，寒冷再次席卷而來。
“那是卡爾的目標，不是你的，”薄琛顫抖著嘴村說，“你為卡爾而活嗎？”
“我只為你而活，阿琛。”
“你效忠于卡爾嗎？”薄琛逼問。
“曾經效忠，我曾將一切交付于他，只不過我找到了更有趣的東西，所以我舍棄了卡爾。”
“你為我而活？”薄琛嘲諷地笑了笑，“如果我想你為我而死呢？”
“我恐怕不能幫你。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紅蓮臉上露出一抹疼惜，似是在為薄琛即將面對死亡而可惜。
“我也一樣。”薄琛終于不再只是站著，而是略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最后一個問題，你和卡爾協商了什么？”
紅蓮一點也不介意把自己和卡爾的交易告訴薄琛，反正她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她了，“卡爾幫我奪來你的身體，我幫他迎接虛空生物。”
“你倒是很會從里面獲利。”薄琛甩甩手，手捏成拳，另一手握在腕部。
“被你猜到了，”紅蓮勾起一個神秘的微笑，看著薄琛的動作，她忍不住提醒到，“這是我的世界，你沒法贏過我，甚至傷害到我，更不要說擊敗我。”
“我可以禁止一切你的攻擊，畢竟，你的一切力量都來源于我，紅蓮業火也好，空間力量也好，超速再生也好，你阻止不了我。”
薄琛低頭看自己腳邊再次堆積起的雪花和被凍得綻開的皮肉，“是，幾乎我所有的力量都來自于你，但我還擁有自己的力量，我不需要只依靠你來活下去。”
“我會打敗你，讓你承認我對我的身體的絕對控制權，如果你不承認，那位就打倒你承認為止。”
“我的身體，只能由我來掌控！”
薄琛死了。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惡魔的耳中，傳到不如說是涼冰一直都在默默，不，明目張膽地關注薄琛的一舉一動。說實在的，涼冰是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消息的，薄琛的強大她非常清楚，況且，如果她的猜測是正確的，薄琛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死亡，又或者，是她算錯了時間？
涼冰不敢讓薔薇知道這個消息。薔薇一向對薄琛有些不同于其他雄兵連成員的感情，因為薄琛是唯一一個支持她留在惡魔的人，是唯一一個不會對她刀劍相見的地球人。
薔薇失去的太多了，涼冰不希望她再受到什么傷害。
可事實證明，當一個人拼命想要去遮掩什么，特別是一個演技拙劣的人，她的一切行為都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對涼冰一向敏感的薔薇很快就發現了最近惡魔頭子的遮遮掩掩和各種生硬的轉移話題，薔薇順藤摸瓜，沒多久就發現了薄琛在對抗天渣的戰斗中死亡這一事實。
那天，薔薇一言不發地從眾惡魔擔憂的眼神中離開了，將自己鎖在房間里，甚至在周圍設下屏障，阻攔涼冰的進入和所有的通訊。
她以為她失去的夠多了。她薔薇沒什么要求，她只希望她的故鄉安好，她的朋友安好。惡魔，薔薇并不把自己歸于這一類；人類，她早就不是了。而現在，老天甚至要將唯一能夠理解她的朋友也從她的世界里帶走，是不是她杜薔薇注定了就一直在失去。
現下，這世上，只有一個最讓人溫暖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