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的這天晚上,柯柏一家的住宅分外冷清。
柯吟之和柏秋蕪在廚房的餐桌上吃著飯,聊著這半年里發生的事情,兩人那叫一個自欺欺人相互扯淡,還扯得很自然,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柯明野獨占了客廳的沙發,坐在上面低頭玩著手機,一邊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
如果說,柏秋蕪說的高中里發生的事里還有那么一兩句是真的;
那大哥嘴里說的大學生活趣事,像是什么“和轉校生一起吃喝玩樂”,“和宿友一起到網吧里開黑”,“掛科了被老師罰站”之類的云云,柯明野是死也不可能相信里頭哪怕有一句會是真的,全靠一張嘴瞎編罷了。
而且編得又爛又敷衍,基本是怎么符合大學生刻板印象怎么來。
按他猜測,這半年里,柯吟之多半一直戴著面具在各國之間飛來飛去處理靈異事件,懲罰違規的超級英雄。
大學就是掛個名字,怎么可能真有時間待在里面,最多就是讓管控局找個替身代課一下。
柯明野聽膩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扯淡,越聽越覺得侮辱智商,于是拿起遙控器,對著電視機摁下了開機鍵。
電視屏幕才剛剛亮起,一張新聞事件的照片便映入眼簾。
照片里,兩位新人魔法少女對著鏡頭擺了一個可愛的Pose。魔法少女灰燼抱著肩膀站在二人中間,像是被威脅了似的,非常不情愿地比了一個耶。她幾乎滿臉寫著我想跑路,眼睛斜斜地看著遠方,甚至沒面向攝像頭。
女主持人坐姿嫻雅,以標準的播音腔報道著一場突發事件。
“就在半小時前,魔法少女灰燼、虹和楓三人,成功協助警方捉拿了超人種逃犯‘地雷人’和‘奇馬’。據警方資料,這兩名超人種罪犯于一個月前從監獄中越獄,出于報復心理襲擊警察,形勢一度危急。”
“幸運的是,在警方與罪犯纏斗之際,三位魔法少女挺身而出,憑借她們的勇氣和智慧,成功地將這兩名逃犯拿下,在該場事件中警衛人員和圍觀群眾無一傷亡。”
我說她怎么不在家,原來帶新人出任務呢…柯明野盯著電視上的柏子妮,心想,那其他人又去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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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沽酒思忖海岸線的一角。
柏子靈站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背靠著一塊巨大的巖石,右手攥著一包血袋,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喝著。
今天她沒能找到適合下手的人,那些罪犯、搶劫犯什么的通通沒有出現,她又懶得特意跑到太遠的地方,只好去醫院偷血袋了。
她赤著腳,涼鞋放在一旁,海水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腳尖。
黑色的潮浪拍打在岸上碎成了白色的浪花。忽如其來的海風,清清涼涼地吹起了她的額發,淡白色的發縷仿佛在風中飄散著。
柏子靈用手撓了一下額頭,靜靜地眺望著遠方的海平線。
忽然,她扭過了紅色的眼睛,輕聲說:“又是你。”
幼龍藏在附近的一片巖石后邊,它把腦袋輕輕探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盯著她:“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話,我馬上就走。”
柏子靈看了它一會,搖頭:“你一直跟著我么,從什么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了么…那為什么你不跟我說話?”
“我怕你討厭我,”幼龍頓了一下,在陰影里低垂下血紅色的眼睛,“我是龍。”
“我還是吸血鬼呢。”柏子靈低垂眼睛,看著腳下的海水,“我也不敢和別人說我是吸血鬼,怕他們討厭我。”
“是家人嗎?”幼龍問。
柏子靈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
“明明就在身邊,但卻怎么也不敢開口,明明身邊對自己都好,可只有自己是一個異類,始終像是隔著一個世界…是這樣的感覺么?”幼龍緩緩說著。
柏子靈一愣,輕聲說:“你明明是龍,但是好懂人的想法。”
“因為我觀察過很多人。”幼龍說。
“是么…”
柏子靈抱著膝蓋,在沙灘上坐下,眼睛看向了起起伏伏的大海;幼龍遲疑了一下,緩緩挪動爪子來到了她的身旁,像一只貓那樣蹲在她旁邊。
一人一龍,在月光下的沙灘上靜靜地坐著。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幼龍說。
“我吸人血哦。”
“我還吃過熊貓呢。”
“你吃過熊貓?”
柏子靈輕輕挑眉,扭頭好奇地看著它。
“當時我還小,不知道它是熊貓。”幼龍低聲說,“大家都很喜歡它,每天都有好多人到動物園里看它。網絡上有好多人罵我,他們說我得判處死刑,可我那時候被人丟到動物園里了,我肚子很餓,什么都不知道,回過神來吃掉了好多動物。”
“好可憐。”
“你說熊貓可憐么?”幼龍的腦袋和尾巴一起耷拉著,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我也覺得,它什么都沒做錯…”
“不,是龍可憐。”柏子靈說著,伸手摸了摸它腦袋上的犄角,“你一定很愧疚吧?”
幼龍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臉龐,點了點頭。
“我會不會長得很嚇人?”它忽然問。
“不會。”柏子靈搖頭,“至少對我不會。”
“有時我總分不清…自己是誰,總是覺得很孤獨。”它說。
“我也是。”柏子靈輕聲說。
他們都沉默了一會。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幼龍開口說。
“什么?”
“伱可以做我的朋友么?”幼龍小心翼翼地問著。
“不已經是朋友了么?”柏子靈說。
聽到這句話,幼龍愣了很久。它用爪子撓了一下臉頰,尾巴微微翹起,微微張嘴,卻連一句話都講不出口。
她們就這樣安靜地看了一會大海,海灘上的潮浪輕輕地拍打著幼龍的腳丫,以及柏子靈的腳踝,月光將一大一小的影子拉長。
“我得走了。”柏子靈扭頭看它,小聲地打破了寧靜。
“好。”
幼龍點點頭,拘謹地縮回了巖石后的陰影里,向白發女孩揮了揮爪子。
“再見。”它說。
“再見。”
柏子靈也向它揮揮手,從沙灘上起身,撿起放在一邊的涼鞋,在沙面上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腳印,在月光下慢慢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