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北暗暗心驚,這些人膽子真大啊,就這么個理論水平,還敢兼職麻醉工作…
不過想想又覺得無可厚非,如果真有水平,還有誰愿意待在那種醫院啊。話說那個王旭光,在S大麻醉科進修回去,上班沒多久就覺得待在那兒沒意思,辭職去了市里一家私立醫院。
這些進修醫生運氣還算不錯,下午兩點半的時候,市120急救中心打來電話,東站高速路口發生重大車禍,幸好沒有現場死亡的。
林小北作為急診科的特殊專家,是不需要隨救護車出診的。但為了教好這批進修生,他主動請命“出征”。
他一請示,那6位跟隨的進修醫生立刻摩拳擦掌,紛紛毛遂自薦要求跟隨林小北去現場急救。
由于車禍受傷人員較多,醫院領導在接到通知后對李愛國主任下達全力搶救指令。
于是李主任和卞文剛等急診科主要醫生,包括剛來的這十八位進修醫生,一起坐上醫院救護車急匆匆趕往事故事發地。
東站離附一不是很遠,就在林小北的家旁邊。加上不需要等待紅綠燈,救護車十幾分鐘就到達事故現場。
原來是兩輛大巴追尾。據說是前面的大巴司機疲勞駕駛,而后面的大巴嫌前面的車跑得太慢,而準備超車。
剛好在一個拐彎之處,前面的司機沒注意后面車輛,突然轉到車道中間,而后面的大巴來不及剎車,追尾就這樣發生了。
現場追尾很嚴重,前面大巴已側翻在地,車尾凹陷一片;而后面大巴車頭毀損得幾乎看不到原型。
受傷最重的是兩位司機,前車司機犯困,車子碰撞之時額頭撞到前窗玻璃上,已經昏迷;而后車司機雖然有所防備,但沖擊太大,貼在車窗邊人事不省。
林小北和李愛國主任以及卞文剛三人分別帶組檢查傷員,并根據傷勢編隊,把受傷嚴重的傷員先送回醫院,而有些僅僅皮膚摩擦傷的現場給他們清創消毒包扎。
還有一部分雖沒有致命傷,但胳膊腿子外傷嚴重的,先簡單處理包扎后等待救護車來運轉。
在這個過程中,那些新來的進修醫生從沒遇到過這么多的現場傷員,似乎感覺很新鮮很興奮。
林小北讓跟隨他的那組6個進修醫生不要到處亂跑,就跟著他學習怎樣檢查傷員的傷情。有骨折的病人特別要小心,因為骨折的斷端很可能錯位損傷神經。
特別是頸椎脊柱受傷的傷員,千萬別輕易搬動體位,在搬動前盡量讓傷員平躺,因為稍不小心很可能損傷脊髓導致截癱甚至心跳驟停。
在遇到開放性外傷的傷員,林小北讓進修醫生們站在一邊,看他怎樣清潔傷口,然后怎樣用三角巾包扎,在包扎的時候他特意讓學員們感受松緊度。
包扎外傷有幾個目的,一是保護傷口不被繼續污染;二是加壓止血,外傷通常伴有血管損傷出血嚴重;三是避免便于轉運病人;當然還有其他根據具體情況不同而采取的措施也不盡相同。
林小北講的這些知識點在書上也有,但是這些進修醫生估計平時也是不怎么愛看書,所以很多人都沒有聽明白,囫圇吞棗般點頭,其實根本沒聽懂。
林小北不可能耐心細致地給這些進修醫生們啰嗦個沒完,他和李愛國,卞文剛等對所有的傷員檢查處理完畢之后,帶領進修醫生們坐上救護車趕回醫院,下一步他們要做的工作就是在急診科手術室對這些傷員進行清創縫合處理。
由于之前有一次大規模處理傷員的經驗,這次林小北他們處理起來并不難,也不忙亂。
但這次與上次不一樣的是他還要帶教,也就是不能悶著頭自已做,要邊做邊給這些學員們講解,示范。
這是做好的臨床教學。
因為大家都知道林小北擅長神經阻滯術,包括靶點注射術。因此一回到手術室,他們組的進修醫生立刻把超聲搬過來,希望林小北能現場指導。
上次在省醫是遠遠地觀看,雖然看得很清楚,但這次卻是直接站在林小北身邊,身臨其境,感受自然又不同。
林小北使用超聲純碎是為了教學,而以他現在的水平根本不需要。他為了讓學員們更好地學習還是打開超聲在指示下做麻醉。
沒想到這些進修醫生們基礎理論差到如此地步,林小北自認為把神經樹都給顯影出來了,但這些學員們仍表示沒看懂,或者對顯影的解剖結構問個不停。
“林老師,這個是血管嗎?”
“林老師,這個臂叢神經吧?”
“林老師,這個黑帶是什么組織,是肌肉嗎?”
林小北簡直哭笑不得,這好比大學教授叫小學生,中間相差的層次太大了。林小北都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些進修醫生們連最基本的解剖結構都不清楚。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超生的基本原理。
林小北解釋起來比自已解說不知費力多少倍,而且這樣不停地解釋下去非常耗費時間,一臺麻醉還沒做完,卞文剛和李愛國已經在手術臺邊等下一臺…
“這樣吧,你們先看我打。我邊打便給你們講解,你們誰也不要問,不要打斷我的思維。至于你們想問的問題,我認為你們應該先回去看看書,把最基本的基礎知識好好溫習一下。下次我有機會再詳細給你們講解。”林小北不便直接譴責這些進修醫生們基礎太差,說得很委婉。
外面還有那么多傷員在排隊等候,他們沒有多余的時間悠閑地學習。
進修醫生們似乎很不好意思,自我感覺有些問題確實是弱爆了,但不問出來又不甘心。這些問題對于林小北來說很簡單,一講就通,但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確實很難,要不然也不會困擾那么久。
很直觀的現實是這些進修醫生的執業醫師考試,大多都經歷了痛不欲生的多年連考。有很多鄉下醫生甚至一輩子都只有個住院醫生資格證書。
沒有進修醫生們的干擾,林小北麻醉做得很快,像批量生產一樣。
這些進修醫生在自家也或多或少地做過局麻或者神經阻滯,但遠沒有林小北那么輕松。他們看著林小北推入的局麻藥劑量,暗暗皺眉,這點量夠用嗎?
但是令他們不得不信服的一個現實是傷員們在接受林小北的麻醉后很快就不哼哼唧唧了,而是安靜地躺在床上。
“林老師,你的局麻藥濃度怎么配?”慣性思維,他們覺得林小北使用的容量偏小,那么濃度一定很高。
“我一般只用0.5%的利**因加0.2%的羅**因,總量不超過20ml。”林小北淡淡地回答。
這個濃度實在是偏低,尤其是局麻,即使神經阻滯也差不多最少0.8%的利**因和0.3%的羅**因才能滿足手術需要。這幾乎是很多麻醉醫生的共識。
濃度太低的話阻滯效果往往不充分,而且起效還很慢。
“可是我們用的劑量和濃度都比你大,但為什么達不到令人滿意的效果呢?”其中的一個進修醫生滿臉困惑地問,“我也是這么打的呀!”
這就是照葫蘆畫瓢得其形不得其神,沒有掌握到局麻技術的精髓,認為局麻就是一針下去推局麻藥就完事的問題。
實際上無論神經阻滯還是精準靶點注射術也確實是這么回事,在外行人眼里看來就是扎一針然后推點局麻藥ok了。林小北給人的視角觀更是如此。
面對這個進修醫生的問題,林小北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因為他這個問題幾乎代表了所有低水平麻醉醫生面臨的困惑。
林小北想了想,笑道:“可能你覺得你打到位了,但實際上還差那么一點點,所以經常會出現有效果,但又不完善,是吧?”
所有的人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
“所以,不要看我打很簡單,你們就覺得很簡單,不要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