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國臉上笑容頓時舒展,他等的就是林小北這句話。
像生怕林小北反悔一樣,他急急地說:“那好,我們馬上準備手術。”
“李主任,你不需要做充分的術前準備工作?”
“這是急診手術,按急診手術術前準備就行”
林小北馬上進入手術室準備。在沒有多臺手術同時進行的話,一般選擇主手術間。
一會兒徐珍珍也進來,準備手術器械。
老爺子被用急救車推進來。
因為老爺子年齡過大,交流不方便,林小北與他家屬溝通,術后可能轉重癥監護室(ICU)的可能。
不可能轉到肛腸科,一方面他們絕不會接受補鍋,另一方面李愛國主任對肛腸科意見很深,除非萬不得已不會把病人往哪兒轉。
林小北給老爺子定位的時候,徐珍珍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林醫生,你準備什么麻醉?”
“靶點注射術復合吸入全麻。”
說到“全麻”的時候,李愛國主任看了他一眼。
在急診科,大家似乎對“全麻”這兩個字很忌諱,能不用盡量不用。
林小北對于李愛國的疑惑置之不理,他這樣選擇自有自已的道理。
這是在現實中,他是要擔責的,決不能像在密室中訓練那樣完全沒有顧慮地放開手腳,他要給自已留點后路。
徐珍珍聽到“全麻”二字倒是放心地吁了口氣,她在麻醉科學習的時候這類手術也沒少見,幾乎都是全麻。
林小北在打靶點注射的她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她什么也看不懂,超聲圖像對于她來說就像疑云,除了一片黑點白點交織在一起,完全是懵逼。
但是林小北的動作很干凈利落,不別扭,這就夠了。
這說明他是成竹在胸。
徐珍珍是從心里希望林小北在急診科將每一例麻醉做得盡善盡美。
靶點注射完之后,林小北開始測試效果。
真是見鬼,在密室里那樣高級的超聲引導下他的阻滯效果奇差無比,可是回到現實中,他又像獲得了特殊異能。
針刺的時候徐珍珍在一邊撇開眼睛不忍直視,很擔心聽到老爺子大呼小叫。在麻醉科局麻手術的時候,太常見了。
然而老爺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連入室之前的哼哼唧唧也停了下來,閉著眼睛好像在休息。
“可以準備開始手術了。”林小北說。
“好。”李愛國主任馬上去洗手臺。
徐珍珍難以置信,“林醫生,你不搞全麻啦?”
雖然林小北的局麻效果很好,但是單靠局麻就能把腸梗阻這種手術給坐下來,似乎有點天方夜譚。
“先看看效果再說吧。”
林小北并不是完全靠靶點注射術,他還用了一點靜脈鎮痛藥,和1mg的咪**侖,沒有氣管插管,也沒有使用喉罩,僅僅是鼻導管給氧。
老爺子在臺上很快入睡。
李愛國在臺上消好毒,用鑷子試了試,問林小北:“我可以開始了嗎?”
林小北用手勢提示OK。
他有個疑問,這種手術最少需要兩人,主刀和助手。李愛國主任單槍匹馬能行嗎?
不知道卞文剛主任去哪里了,對他來說,這樣的手術是非常好的提升技術的機會。
但李愛國主任沒說什么,似乎很有把握一個人做下來。
切皮的時候林小北特意留心老爺子,這個時候如果他眨一下眼睛皺一下眉頭,那么就該考慮用全麻了。幸運的是老爺子如身處世外桃源,臺上的一切與他無關。
他睡得是如此香甜,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穩定得像是固定了一般。
李愛國朝林小北投來贊許的目光。
這時候徐珍珍的眼神才放松下來,切皮都沒反應,那么證明麻醉效果確實到位了。
她在臺邊朝林小北深望了一眼,有崇拜,有敬佩,還有…
麻醉效果很好,但是手術效果卻并不如預期的順利。或許李愛國主任過于自信了,在進入腹腔的時候,他沒有像麻醉科手術室里的醫生那樣把病人的腸子拔出體外翻看。
他只是用手指在腹腔內搜索。
他的切口很小,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在急診科像麻醉科手術室里搞那么大的切口,病人起碼要住一星期以上的。
而急診科只能做“日間手術”,顧名思義是不準長留的。
但這是腸梗阻,不是闌尾炎。
李愛國主任面露難色,手指在病人腹腔里撥來撥去,嘴里不停地發出嘖嘖聲。
一個人做這種手術,又要拉鉤又要探查,而且手術視野那么小,確實是忙不過來。
還有一點,老爺子年高歲大,皮膚彈性差,站在他的角度下拉鉤暴露不是很容易。
“林醫生,你來給我打下手。”
終于忍不住了,他喊林小北上臺。按原則應該喊手術副班醫生。但李愛國覺得在手術中間喊助手幫忙不太妥當。
而且門口全擠著病人家屬,從外面喊醫生進來會給他們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
他更愿意選擇林小北。
“呃。”
林小北重新洗手更換隔離衣,戴手套。
他上臺后李愛國騰出了一只手,頓感輕松了許多。
然而這個老爺子的情況遠比想象中復雜。
李愛國開始診斷的是粘連性腸梗阻,可能是由于闌尾炎引起的。可是從切口探下去,卻發現闌尾根部的腸管壁很光滑,移位很容易。
他的第一感是出現了誤診。
這種誤診在臨床上并不少見,醫學不能完全正確診斷的疾病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很多醫生包括著名專家都會在診斷后面打個“?”,以備不測。
這時候最關鍵的是要找出梗阻的原因。
李愛國手指頭在里面探索半天沒有結果,有些焦急,表情越發凝重。
“李主任,你先歇會兒,讓我來看看?”林小北委婉勸道。
這是一種緩兵之計。有時候手術不順,不要蠻干,一味地急于求成反而會適得其反。
在臨床上遇到這種尷尬時,通常主刀醫生會暫時放下手里的工作,或者坐在臺邊休息一會兒,或者捂住傷口區域不動,甚至還有醫生干脆讓助手來保護傷口,自已下臺出去抽根煙放松一會兒。
李愛國聽取了林小北的意見,暫時把鑷子和腸鉗遞給他,自已坐在一邊休息。
林小北開始假裝好奇地試探,然后把手指伸進去,順著腸管慢慢摸索。
密室里的訓練給他提供了不少的寶貴經驗,他的手法比李愛國主任要溫柔細膩。
一會兒他的手從手術切口里抽出來,并且帶出一截腸壁。
李愛國主任頓時眼睛睜得銅鈴一般。
林小北并沒有把腸子完全抽出來,手術切口太小根本就容不下。
但李愛國主任還是看清楚了,他勾出的兩段腸壁確實有部分粘在一起。
“李主任,我覺得應該把手術切口延大一點。”林小北建議道。
太小了,即使找到了梗阻部位,但是無法操作。
“好,你別動,我來。”李愛國很興奮地說,拿起手術刀,刀背貼著林小北的手指,慢慢將傷口向前劃開。
他的動作很精細,每劃開一點長度就停一下,看看夠不夠。不像卞文剛那樣一刀切。
大概延長到兩橫指距離,他停了下來。林小北試了試,剛好可以把一根腸管拉出來。
在拉扯的作用下,那粘在一起的兩根腸子分離開了,其中的一根滑回到腹腔里。
梗阻解除了,但是梗阻的原因并沒有找到。
這個時候可以像常規操作一樣把病人的腸子慢慢從腹腔里捋出來,一節一節地檢查。但這樣的操作太粗暴,靶點注射的效果無法滿足手術要求,病人也受不了。
“喊超聲科來會診吧?”林小北建議道。
李愛國主任點點頭,對徐珍珍說:“去讓值班醫生喊超聲科急會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