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鎮啊,年輕力壯點的都在縣上打工,好點的,一個月賺個兩千多塊錢,差點的也有七八百,比在鎮里種地要好多了。以前倒是搞過招商引資項目,不過最后都沒能做起來。”
大伯說的‘招商引資’,蘇銘也知道一二。
政府扶貧的力度非常大,如果有商人愿意來貧困地區投資,政府會給予非常優惠的政策,甚至會以各種方式給予補貼。
本來是一件好事,卻導致了一種騙補貼的情況發生。一些無良商人根本不是為了來投資建設,就是看準了政府給的補貼和政策,撈一把就走,在當地留下一個爛攤子。
蘇銘還記得前幾年,縣里出了一件大事:一個外地的大老板號稱要再縣里,投資建立一個千人規模的化工大廠,找縣政府給他批了一大塊免費的地皮用來建立廠房,然后又由縣政府出面協調,用這塊地皮抵押給銀行貸了四千萬…
結果那老板前腳拿了貸款,后腳就閃人消失不見了。那廠子至今也沒影,只留下一大片還沒建成的破廠房,等于是縣政府用自己的地,找銀行貸款幾千萬,錢被老板拿走,最后不但地皮給了銀行,剩下的錢還要縣政府來還。
茂溪縣本來就是貧困縣,財政收入極低,這種事發生了幾次之后,背上了沉重的經濟包袱,想要有發展就更難了。同時上到縣領導,下到各個鄉鎮,對于外來的投資者也抱著一種警惕的態度,整個投資環境大不如以前。
這就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整個茂溪縣越是招商引資,就越要有大量的前期投入。很多投入都打了水漂,結果縣里越來越窮,真正想投資的商人。就越來越少。縣里的老百姓自然也就賺不到錢。
蘇銘現在還管不到整個縣的事情,而且說實話。他也沒扶貧的責任和能力。他現在想的,僅僅是怎么讓筍鎮的人日子過的好一點,畢竟這里是他長大的地方,筍鎮的人,也都算是他的親朋好友。
“大伯,你們愿不愿意去外地打工啊,比如去城里,一個月雖說不多。可怎么著也有三四千,比在縣里好多了。”蘇銘問。
大伯點點頭:“去城里當然好,就是怕拖欠工資。我原來有兩個工友,去省城干了一年的活,最后你猜怎么著,愣是白干了,拖著工資不給。人家老板說,有本事你們去告啊!我們這些人有沒文化,沒背景,哪能告的贏呢?聽說還有的老板算賬的時候。就七扣八扣的,拿到手的錢,只有當初講好的不到一半。還不如在縣里干活呢。”
二大爺在一邊聽他們說話,插嘴說:“蘇銘啊,你在城里認識的人多,要是有信得過的老板,給你大伯介紹介紹,他能吃苦。將來多賺點錢,也能供二丫頭繼續上學,要是能像你一樣考上個大學,二丫頭這輩子就算是有個奔頭了。”
蘇媽媽大概知道蘇銘在想什么。卻沒多說話,她明白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難處。如果她現在開口大包大攬,等于給蘇銘套了一個緊箍咒。將來萬一做不到,還怎么回家鄉見人。
“恩,我知道了,有工作的話,我肯定優先照顧咱們筍鎮的人。”
又聊了一會,蘇銘一家人告辭,出門一拐,沒走多遠,到了東邊老顧頭家。
老顧頭老夫妻倆在山坡上開了十幾畝地,跟著縣里的專家請教,專門搞大棚種植,因此經常有一些反季節的蔬菜瓜果。他是鎮上有名的老好人,每到收獲的時候,誰家想要點什么,只要不是太多,就直接送給人家了,蘇媽媽冬天吃的西紅柿什么的,倒是有一小半都是老顧頭送的。
大概也是好人有好報,老顧頭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顧寶憲前幾年考上了縣里的中專,算是鎮上比較爭氣的年輕人;二兒子顧寶軍成績也不錯,在縣里的中學當班長。
進門的時候,老顧頭一家人正圍在一起,聽一個穿著花衣裳的大嬸眉飛色舞的介紹著什么。
“三嬸你還真勤力啊,這大年初一的,就來幫人保媒拉纖啦。”
蘇銘看的這個大嬸就想笑,寡//婦三嬸子,二十五歲喪偶,此后三十年,專業幫人介紹對象。茂溪縣下面的十幾個鄉鎮里,就沒人不知道她的,要是說促成一樁婚就能獲得一份功德,這三嬸子估計夠資格當個小菩薩什么的了。
看見蘇銘他們來了,一桌人也站了起來,先是相互笑呵呵的拜了年,三嬸子才指著坐在桌邊,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說說:“老顧家寶憲今年也十九了,先給他定一門親,將來年紀到了就結婚,也了了老顧頭一樁心事嘛。”
這個文文靜靜的年輕人是顧寶憲,邊上一個年紀小點,胳膊上還帶著兩道杠的,是他弟弟顧寶軍。
“看中沒?”蘇銘笑嘻嘻的看著桌上一大堆照片,問顧寶憲。
他有點害羞的笑笑,說:“我爹說了算。”
老顧今天一大早好像就喝了酒,臉上紅撲撲的,說:“我給娃定了一個,丫頭長得水靈,家里人也好。就等來年把山上的蔬菜果子賣掉,就有錢下聘了。”
“哦,那要恭喜了!”蘇銘一抱拳。
“爹,我想先找個工作。”顧寶憲說。
“你安心找你的工作,又不影響定親事。”老顧頭說。
三嬸子也是笑起來:“寶憲啊,跟你蘇銘哥學學,瞧瞧你蘇銘哥,大別克都開上了。你將來也找個好工作,還能拉你弟弟一把,嬸子到時候再給你弟弟說一門親事。”
“三嬸子你就別扯上我了。”蘇銘哈哈一笑,同樣拿出兩個厚厚的紅包,遞給兄弟兩,說:“我媽給的,收著。”
不說這話還好,聽蘇銘這么一說,三嬸子把桌上的照片收收,又從懷里摸出來幾張加在一起,全部遞給蘇媽媽,“你家蘇銘這年紀也該結婚了,你瞅瞅有沒有合意的姑娘?就沖蘇銘這條件,再看看咱家蘇銘這人,我敢打包票,咱們縣上的姑娘,就沒不答應的。這些人你要是看不上,我再去找,哪怕是縣長的丫頭,我也給蘇銘說來。”
蘇媽媽頗有深意的笑著看了蘇銘一眼,說:“他三嬸子,就怕這孩子在城里有好的了…”
“哦哦哦,是,是,瞧瞧我這腦子!”三嬸子一拍腦門,對蘇銘說:“不過蘇銘啊,別看城里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一個個都嬌慣上了天,娶回來還真不如鎮上的姑娘會持家。”
蘇銘嘿嘿一笑,心想再嬌慣,不也就是南宮嫣那樣了,挺好的。
說了會話,蘇銘和老媽告辭,又走了幾家親戚朋友,中午在外面吃了飯,等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
剛進家門不久,正要坐下吃飯,外面接到上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一陣騷動,聽到有人大聲喊:“野豬禍害莊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