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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規矩

  津門港城郊,大崇駐津門港軍營。

  此地占地三百畝,旌旗連綿,兵卒連營,戒備森嚴。

  這軍營,設磚石外墻,營墻高大,空間寬闊,可容十人并排行走,將這營地圍的水泄不通。

  軍營中,古樸簡單的磚石矮樓成列整齊佇立,矮樓間道路相連四通八達,大路旁綠植郁郁青青。

  軍官兵卒住宿的矮樓外,正對著一片寬闊空地。

  此時是下午,時節是晚春初夏,陽光灼灼,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兵卒正在軍官監督下訓練。

  他們或持燧發槍射靶,或持樸刀訓練軍陣,顯然已操練很久,很多人額頭上低落著大滴汗水,身上衣服也被汗水打的濕透。

  軍營外,一輛蒸汽車飛馳而來。

  營墻上,守衛軍營的兵卒遠遠望見來車,立刻對天鳴槍示意。

  “嘭”的一聲槍響,遠道而來的蒸汽車緩緩停在營墻大門前,車前座副駕駛位置下來一人。

  他剛一下車,就聽到營墻上傳來守門兵卒的大喝聲:

  “來著何人?軍營重地,無關人等速速離去。”

  下車的是個青年,身著黑色衛兵服,他從懷里取出一只玉牌向上展示,嘴里大聲喊道:

  “津門司同知方大人有要事要面見陳將軍!”

  營墻上兵卒聽了這話,連忙跑到守門軍官處請示,軍官聽了后神色大變,快步走到墻邊,從懷里取出一只黃銅目鏡,架到眼前,低頭望去。

  見身份玉牌為真,這軍官立刻揮手喊道:

  “放行!”

  墻后兵卒聽令,拉動營墻大門后一人高的蒸汽機械裝置上的把手,一陣蒸汽機的轟鳴聲過后,大門緩緩打開,蒸汽車立刻駛入。

  一刻鐘后,軍營矮樓中。

  樓中一室,裝飾質樸,窗明幾凈。

  同知方一同和一名中年軍官相對而坐。

  聽完方一同描述,這名身著黑色軍制大衣的中年男人面色沉凝,難以置信的問道:

  “方大人此話當真?那新漢逆賊竟然又去殺了巡術司術官?甚至還去刺殺了港主大人?”

  這人叫陳隆,津門港軍營任守備之職,為大崇五品武職常官。

  方一同臉色沉重的點頭,補充說著:

  “此前孫大人給我傳令,命我去巡捕局下令圍困新漢大使館,卻沒想到府里轉眼間就出事,定是那刺客所為。”

  “眼下港主大人生死未卜,此前我離開港主府時,已經和府中衛兵吩咐過,一旦確認港主大人安危,立刻來軍營稟告。”

  “請陳將軍立刻發兵,剿了新漢大使館!”

  陳隆默然片刻,斟酌著婉拒:

  “沒想到那新漢逆賊竟然如此兇殘,竟敢在大崇境內行此事,我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們為同僚報仇雪恨!只是如要出兵圍剿那新漢大使館,我還需要和朝廷請示。”

  方一同聽了這話,一拍桌子做急切姿態:

  “陳將軍,雖眼下巡術司術官盡數橫死,但明鏡監的人不日便到。只要將軍現在發兵將那新漢逆賊盡數擒下,等明鏡監術士到后,立刻便能把他們所為查的水落石出,到時候自有國法處置他們,將軍何不事急從權呢?”

  “難道將軍要讓在大崇境內殺我大崇要員的兇徒逍遙法外不成?”

  陳隆也很無奈,但是知道這人對武職所知不多,于是故作悲憤狀:

  “城中出此大事,我心中也甚是著急!只是朝中自有法度,我武職欲發兵,需得官職在我之上的文官下令背書,我才能調動人手。”

  “否則不管原因為何,也不管結果好壞,朝廷都要治我之罪。”

  他這話自然不是推脫,大崇狼蠻人常官分文武二系,朝廷為防軍官擁兵自重,一方面軍隊軍官數年一換,另一方面軍官非得有朝廷命令或者上級文官為其背書,才能調動兵卒。

  原因無他,限制軍權罷了。

  方一同聽了這話,心中一悶,卻也知道這是朝廷規矩,觸犯者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他苦澀道:

  “難道就任由那新漢逆賊無法無天嗎?”

  陳隆微微搖頭,也不回答,從身前木案下取出一只古鏡,提筆在鏡面上快速書寫。

  片刻后,書寫完畢,這守備從懷中取出一玉牌,往鏡上一按,兩物一合,點點微光閃過,鏡面上新寫就的文字慢慢淡化,很快消失不見。

  將兩物一收,陳隆對沉默不語的方一同嘆息道:

  “這就成了,等朝廷回復,我就能發兵了。”

  方一同依舊沒有說話,他眼中突然閃過自己獨子方遠志的音容笑貌,下一刻,記憶中的人影又被熊熊大火燒的一干二凈。

  他面容漸漸扭曲,半晌,嘴里吐出兩個字:

  “多久?”

  陳隆見老友心緒難平,低聲嘆息:

  “按以往經驗,最快也要半日。”

  “嘭”的一聲,方一同一拳重重打在案上,他咬牙切齒的大聲說道:

  “半日?那新漢逆賊跑了怎么辦!”

  這膚色棕黑國字臉的守備沉默片刻,嘆息著說:

  “遠志那孩子的事我也知道,當初還是方兄你親自把他托付給我在軍中鍛煉,我也很喜歡那孩子,他出了事,我也很心痛。”

  陳隆看著老友神色,知道他又想起了橫死的獨子,勸解道:

  “有句話叫民心如鐵,官法如爐。民間之人無論多么心懷怨望,能敵得過官府武力嗎?”

  “但是也有句話,叫官心如鐵,國法如爐。國法面前,我們朝中當差的也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不然旦夕便有不測之禍。”

  聽了這話,方一同面部肌肉抽搐,眼睛都紅了,絲絲眼淚流下,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嚎啕大哭道:

  “老陳,我好慘啊!我就遠志一個孩子,他死的好慘啊!我白發人送黑發人,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我恨不得我自己就是術士,去找那新漢逆賊拼命!”

  聽了這話,這守備心中一驚,看著涕淚橫流的中年人,他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顫聲說道:

  “一同,遠志的事我也很痛心,但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你我雖然分屬文武,但我們兩家是世交,我有些話必須提醒你——這話你千萬別亂說,甚至這個念頭你都不能有,否則朝廷絕不會容你!”

  “西大陸諸國還有那新漢,官員里做主的都是術士巫師,而只有我大崇是官員術士分立,你當是為何?”

  方一同從沒見這位世交有如此語氣,他心中一顫,抬起頭擦干眼淚望向陳隆,猶豫的回答:

  “這…我真是沒想過。”

  “因為國體不同!”

  陳隆身體前傾靠近對方,低聲快速說道:

  “當年建國,國君重用功臣,就是為了和陰山荒蟲術士形成制衡,如此才能維持皇室的統治朝廷的規矩!任何常官敢和術士有過深的來往,那就是打破了開國國君定下的規矩,他們都會身死族滅!”

  “光你知道的,白家,孫家還有苗家,還有更多的家族怎么滅的?就是這么滅的!他們都犯了朝廷的忌諱!”

  絲絲冷汗一下子從方一同背心生出,打濕了他的衣衫,他面色煞白,顫抖說:

  “這…我只道當年這幾家都貪贓枉法才被抄家滅族,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怎么可能?話說手上有權的誰沒對民間夏族人伸手過?怎么可能因為這種事抄家滅族?”

  陳隆否了方一同的猜想,繼續低聲說著這官府中充斥著血腥味的規矩:

  “還有我們武職也是一樣!海外諸國術士巫師任軍官比比皆是,唯獨我們大崇從來都是凡人當軍官,這是為何?也是朝廷為了制衡我等!”

  “一旦術士和官府體系合流,必然會生出更大野心,皇室當初鐵血鎮壓陰山荒蟲二派術士,就是防的這個!”

  “甚至還有我們軍官調兵遣將都要朝廷同意或者高一品文官授權背書,也是防著我們軍官坐大后圖謀不軌!”

  聽到這堪稱大逆不道的話,方一同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張口,呆呆自語:

  “這…”

  “任何看似不合常理的規矩,都有其深層次邏輯,只看你能不能想到。”

  這胸中有萬千溝壑的守備眼中精光乍現,耀眼的讓方一同甚至無法直視:

  “就好比貴人身邊總有親衛侍女,貴人若死,親衛侍女盡數處決,這個規矩你也是知道的!在百姓看來,這種規矩自然喪盡天良,但是這其中自然有道理在。”

  “如果沒這個規矩,那親衛侍女豈不是可以隨意被外人收買出賣貴人了?”

  “還有我軍中軍官的親衛,軍官若死,無論原因親衛盡數處決,就是為了阻止親衛出賣上級以求生路,也確保親衛會拼死保護上級,這就維持了軍隊指揮系統的完整性;還有擴展到伍長死,其手下四名兵卒處決也是一樣。這些都是為了保證軍隊戰斗力的規矩!”

  一口氣連珠炮似的說了這許多言語,陳隆端起茶杯一口飲盡,后此人死死盯著方一同:

  “這話我只說一遍,有些規矩,你千萬不能觸碰!否則你我兩家從此恩斷義絕,再無往來!”

  聽了這話,方一同立刻站起,雙掌相疊,躬身行禮:

  “方某多謝陳兄肺腑之言!此話出你口入我耳,再無第三人知曉,如違此言,定叫我方一同生死族滅!”

  陳隆立刻起身扶起此人,長出一口氣寬慰笑道:

  “方兄何至于此,你我兩家先輩隨開國國君打天下,那是微末之時結下的情誼,我們日后還是要共進退,一家要是有人犯渾,另一家一定要及時點醒才是!”

  方一同點頭稱是。

  揭過這朝中規矩不談,兩人又聊了些別的話。

  一刻鐘后。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

  陳隆立刻抬頭威嚴問道。

  門外傳來恭敬的聲音:

  “回守備,港主府來人,要見方大人。”

  “進來。”

  門外兵卒推開門,他身旁滿頭大汗一臉驚恐的港主府衛兵快步走了進來,他對屋中二位大人行了一禮,惶恐說道:

  “方大人,府里出事了!港主大人還有巡捕局的方捕司…他們都死了!”

  雖然方一同陳隆二人早有預料,但是聽此噩耗,兩人渾身還是一顫。

  “新漢逆賊,真是該死!”

  兩人都咬牙切齒的說著。

  位列四品官的孫長勝被殺,他們作為五品官,心中豈能不震怖?

  這一路從港主府趕來的衛兵喘了兩口粗氣,壓抑不住惶恐的說道:

  “大人,還有…小人從城里趕來的時候,街上有夏族百姓在聚眾游行!小人差點被堵死在城里來不了了!”

  “那些暴徒人不少,還一直有人加入他們!那些人嘴里喊狼蠻人官員強奪夏族商人產業,紅巾幫殺人搶劫都是官府指使,還有…巡術司術官殺夏族人修煉邪法!”

  兩人面色大變,一同站起,用力過猛讓椅子都倒在了地上,他們眼睛都快瞪了出來,喘著粗氣致使鼻孔無意識的睜大,兩人控制不住情緒的咆哮道:

  “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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