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3 虛空的記憶【其四】(1)

　　從最一開始需要反復嘗試才能勉強調動共有回憶，到倫敦時游覽劍橋后一次成功，再到迪拜時只聽描述無需身臨其境，回溯蘇慕瓊記憶的難度不停降低。

　　時至今日，蘇家兩姐妹的記憶對接已經非常穩固。史蒂芬艾文森的敘述只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通往三十年前的時空隧道。眨眼間，三人便開始經歷一段全新的，來自虛空的記憶。

　　磁鐵的兩極越是靠近，互相的吸力就會越明顯、越強大、越穩定。隨著虛空的記憶在一段段的解封，三人也感覺到她們正在與來自虛空深處的一段精神不停對接。就像磁極的雙方會互相吸引，不僅僅是她們在尋找對方，那股莫名的精神也從一潭死水變得活躍起來，同樣在主動與這邊對接。

　　虛空傳來的記憶也隨之越來越多，越來越穩定，精神的鏈接也越來越強大，傳輸率也越來越高。四周的物質世界眨眼間遠去，三人重新回到了1980年的那個夏天。

　　一顆射入亞當心臟的子彈，激發了索菲亞全部的怒火。

　　一段幫助亞當重新加冕為王的誓言，解放了索菲亞全部的力量。

　　扎德家族到底是怎樣一步步落入了亞當的掌控？

　　這其中到底有多少血雨腥風，有多少黑暗戲碼？

　　這些，都沒有仔細的回憶，仿佛記憶的主人本身既不在意也不愿去回憶那些可有可無的黑色記錄。只有無數細碎的記憶片段一閃而過，昭示著那一段紛亂的歲月。

　　整個過程全部由亞當扎德來策劃。

　　“設計復仇計劃這種臟活，還是交給我吧。”亞當凝視著索菲亞，表情非常認真：“我不想，讓你的雙眼中染上任何一點雜質。”

　　“論點駁回。”看起來只是個三無少女的索菲亞，其內核卻并非簡單的傻白甜。她的心，遠比扎德想象的強大：“敵人來犯，那便復仇。正義在此，何談骯臟？”姑娘憑空拿出一大摞書，拍了拍書皮，無比自信道：“為了制定好完美的計劃，我已經閱讀學習了大量的戰爭論、兵法書，一定能幫上你的忙。”

　　記憶中視線的對面，亞當扎德的雙眼深處似乎有什么動了一下。但最終，扎德還是拒絕了索菲亞幫忙出主意的想法。

　　他說，他要親手制定計劃把敵人葬送，他要親手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被刺殺過的亞當扎德顯然非常惱火，惱火到連慣常的明朗笑容都無法保持。不論他做出怎樣的表情，在索菲亞看來，那面孔之下都有一股煞氣在盤旋。他經常把自己關進一個獨立的空間里，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誰都不見，誰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索菲亞當然可以知道，這地球上沒有任何一處地點是她無法觀測的。但她尊重亞當的，從來不用自己的能力去窺探。

　　封閉自己的時間或長或短，短的只有一時片刻，長的會有整整一夜。而每當亞當推門而出的時候，他便會拿出一份詳盡完整的計劃書。

　　一開始，這計劃書中需要索菲亞動手的地方很少，幾乎都是亞當自己在忙前忙后。

　　可后來，亞當也不得不開始借助索菲亞的能力。

　　發了怒的索菲亞到底有多么可怕？可以說，就連如今的楊綺看到，也不由渾身汗毛聳立。那真的是一種幾乎無法抵抗的、神一般的宏偉力量。

　　一張照片被拍在桌上，亞當懇切的看著姑娘：“索菲亞，這個人掌握著關鍵情報，我必須把他抓到手，才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他在哪？”

　　“在這里。”亞當一指地圖，那是一副法國巴黎的地圖：“按照情報，他會出現在這處夜總會附近，你能有辦法幫助我進入特總會實施抓捕嗎？我們先去巴黎，距離近一點的話你的負擔也會更輕吧。”

　　姑娘不答，她凝望著虛空，片刻之后一揮手：“好了，抓來了。”她一指身側儲藏實驗材料的冷庫：“已經放在冷庫中。”

　　“hatthe！”旁邊的冷庫中立刻傳來了不知所措的美國國罵，那人顯然不明白為何眨眼之間斗轉星移。剛剛還被熱情的法蘭西女郎撩撥的雞兒梆硬，眨眼之間改天換地，逼人的寒氣中自己整個人都快被凍得梆硬了。

　　深吸一口氣，亞當凝視著眼前的姑娘，再一次為這種偉力而震撼。正常來說要抓這個人需要費多大功夫？多么周祥的計劃？可現在，只需要這姑娘一揮手，目標便已從地球彼端被抓到了眼前。

　　“這樣的行動，對你來說負擔大嗎？我…還需要你幫個忙。”亞當有些躊躇。

　　“無需多言。”索菲亞簡直像個斯巴達猛士，不問敵人有多少，只問敵人在哪里：“把位置告訴我。”

　　“好。”

　　一摞摞照片被擺到了索菲亞的面前，照片中的人廣泛的分布在全球的各個位置。有一些人位置明確，抓捕只在姑娘揮手之間。有一些人位置有些模糊，也不過是稍稍花費姑娘一些功夫透過超空間進行篩查，然后再一揮手而已。

　　冷庫中眨眼之間人滿為患，熱鬧非凡。不論這些人有多高的地位、多大的身份、多好的保護、又躲在怎樣安全的地方，只要索菲亞揮一揮手，就會全部被送到冷庫中凍得跳起踢踏舞來。透過冷庫的玻璃視窗，亞當看著那些自己本來怎樣都拿他們沒辦法的大人物，一個接一個的在冷庫中瑟瑟發抖，他的神色變得狂熱而復雜。

　　這樣的力量，誰能不震撼？

　　就連永夜女王，甚至旁邊的神我之天命者都不由屏息。

　　不要說1980年白夜現象還沒有出現，就是天選者隊伍蓬勃發展不停壯大的現在，這種戰術也幾乎是無解的。1980年的這一次行動所使用的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冷庫，對付的是一群普通地球人。那么如果提前布置好重重陷阱大軍包圍呢？就算是天選者，被乍然傳送過去，能應對的了這樣的伏殺嗎？

　　而且只要在地球，無論怎么躲也躲不掉，無論怎么逃也逃不了，無論怎樣掙扎都掙扎不脫。掙脫一個包圍圈，還能把你再送入第二個陷阱。如此偉力，只要想想就讓人心中發寒。

　　更不用說，相較于把人完完整整的送過來，其實只送一部分零件——也就是傳說中的空間切割，反而更容易、更省心、更輕松。

　　楊綺不由思索，如果是自己面對這樣的力量，自己能有什么辦法？

　　思來想去，如今的自己唯一能夠指望的，恐怕就是自己超快的反應速度，以及自己右手中能夠頂住虛空亂流的金色側身像了。

　　以自己如今的力量，能否抗住尚在兩可。而在1980年，那個還沒有天選者、黑死帝還沒有出世的地球上，一句話，這能力根本就是全無敵。錯非這力量落在了三無少女蘇慕瓊的手中，但凡換了一個稍稍有點野心的人，想來如今的世界局面都已經完全不同。

　　不過，索菲亞雖然沒有什么稱霸世界的野心，可亞當扎德，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野心家。

　　他不是個有了些奇遇就忘乎所以、以為憑自己一個就能支配世界的二貨，正相反，他是一個真正的梟雄。已經多次死里逃生，甚至已經死過一次的亞當扎德，擁有著年輕人難以擁有的穩健和狠辣。他有索菲亞這一不可思議的助臂，更有掌控力量的能力和手腕。該豬突猛進的時候他能放手一搏，該步步為營時他又能穩如老狗。

　　可以說，即便沒有索菲亞這天降神力相助，憑亞當扎德的能耐，只要他不死，這扎德家也遲早是他的。只不過，當索菲亞決心開始全力幫他的時候，這一進程被大大加快。原本大概需要二三十年的霸業征途，被壓縮到須臾之內。1980年夏天那聲槍響，就已經注定了舊扎德時代的落幕。

　　那個1980年，從夏天，到冬天，零零碎碎的記憶中，楊綺知道亞當扎德已經一步又一步的掌控了扎德家。這段時光有大片大片的空白，但是身為一方雄主，楊綺能夠推測出更多老姨曾經忽略的東西。

　　自從冰庫大捕獲之后，亞當扎德請求索菲亞出手的次數反而少了。至少他絕少再利用超空間的力量直接對付什么人，更多的則是去發揮自己的手段。綁架暗殺，栽贓嫁禍，挑撥離間，合縱連橫。只要利用超空間在關鍵地方推一下，這些計策可以用的天衣無縫。

　　可以說，亞當扎德，真的是天生的梟雄霸主。

　　這段歲月中，亞當在家族內的地位飛速躥升。但他并沒有如同之前那樣頻繁更換房子、車子，沒有再次變得前呼后擁。他還是獨自和索菲亞住在那個威斯康辛的倉庫里，還是在那個老舊儲藏室中隔絕一切深深思索。

　　在索菲亞的記憶中，這半年的畫面都是晦澀而枯寂的。了無意趣，又不得不如此。在稀少的出手之外，索菲亞還像平時那樣看看書、學學習、做做研究，生活節奏似乎并沒打亂，但她的臉上也同樣沒有了笑容。

　　看著每天都好似心事重重的亞當，索菲亞既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該怎么做。

　　直到半年之后，冬去春來，萬物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