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2 虛空坐標(下)

　　想去一個不知道在哪的地方，又沒有地圖和導航，該怎么去？

　　答案太簡單了，就像楊綺一直以來做的一樣：找一個去過的人帶路就可以了。

　　泰伯利亞之心是異度空間沒錯，但既然扎德家族曾在那里開設實驗室、曾大規模在那里駐扎科研人員展開活動，那么就一定擁有往來運輸的途徑和方法。這個道理簡單到幾乎是明擺著的，楊綺去找老神父、去找老司機，不過也就是這個道理罷了。

　　但因為泰伯利亞之心那獨一無二的特性，真正記得怎么去那里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是唐納德這太子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恐怕只有扎德家族中絕對的高層才可能知曉一二，但問題是扎德家族的高層人物本身就行蹤成謎，難以追蹤。

　　這本是一條死路，否則眾人也不用絞盡腦汁在資料中尋找線索。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總有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就是老媽蘇慕華。

　　蘇慕華能夠回憶起prjet_x，證明她與蘇慕瓊之間的雙生子效應一定是非同一般的強。山窮水復疑無路的時候，把資料拿去給蘇慕華過過目，說不定就能再想起點什么，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只是，楊綺又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雙子效應、記憶共通，這方面她本就是最大的Bug，怎么可能忽略。但上一次老媽只想起了一個詞，就虛衰到暈過去，她又怎么可能讓老媽再冒險？

　　記憶的觸是沒有辦法定量、沒有辦法控制的。觸的量少還好，萬一老姨的記憶大規模涌現，與“夢海拾遺”的效果別無二致。負擔，也同樣別無二致。

　　這樣的“負擔性夢海拾遺”強納森能撐住，不代表老媽能撐住。強納森的肉身怎么說也有龍象四層，生命力生生不息，大腦不那么容易燒糊。但老媽只是普通人，從精神到肉身，都是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至于為老媽保駕護航，楊綺畢竟是個武者，不是個奧術師。那強悍的精神力量偏重于戰斗，而非輔助與守護。能打打下手幫幫忙，但獨立掌勺肯定是不行。而大師兄雖然是專業人才，但他的精神力量根基又太淺，也難保萬無一失。所以，楊綺寧愿催動斷情絕念大法去嘗試不可能，也不想讓老媽冒險。

　　不過既然亓夢都已經開口了，有她出手自然萬事無憂！

　　那還等什么？馬上拿起電話，撥打屏幕下方的號碼——呃，不對，是撥打阿波的號碼吧！嘟嘟嘟，通了。喂，阿波，馬上安排專機來接駕，寡人要去向太后請安——k，搞定！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楊綺一掃頹喪、精神煥，連缺損的精神力都似乎一下子補滿了一樣。咱高興，不僅僅是因為找到了辦法，更是因為咱的小女友終于肯幫咱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與甜心小心肝兒并肩戰斗、一起攻克難關的這個fee1，倍兒爽！！

　　啪，楊綺一拉亓夢的手，邁開大步高高的甩起手來，杠杠的就往前走。

　　誒嗨呀，依兒呀，誒嗨誒嗨依兒呀，路見不平一聲吼，風風火火闖九州。什么天下第二，什么神，什么格老子的裝逼貨，還有什么亂七八糟的陰謀家，就憑咱們這對混雙組合——呃，女雙組合？總之咱們倆組合，一起去橫掃天下吧！

　　“等會兒等會兒，雖然我不會坐視阿姨受傷，但咱們還是要先約法三章。”一看楊綺的精神頭都要沖到天上去了，亓夢立刻忙不迭的拉住她，省得她再干出點什么人來瘋的事：“我得申明，斷塵緣這件事我不會讓步。我可以保護阿姨，但我絕對、絕對不會參與之后任何的決策、戰斗。我只能是見證者、觀測者，但絕對不會是參與者，你更不能在這方面給我搗亂，成不成？”

　　“啊？”楊綺的精神頭立刻就降了半旗，咱們的女雙組合這胎死腹中了？你就不能像嬌娘一樣老老實實和我打個雙打配合么！不過也罷也罷，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楊綺用力一點頭：“行，就這么說定了。”

　　亓夢警惕的看著楊綺：“這么干脆？你可不能反悔！”

　　楊綺鏗鏘有力，心懷坦蕩：“君無戲言，說一就是一，說不搗亂那就絕對不再搗亂！”但是不搗亂，不代表沒有別的辦法。總之你這個勞什子的斷塵緣，咱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嘎嘎嘎！

　　三個小時之后，楊綺乘坐直升機回到了永夜總部的居住區海島上。這一路上任螺旋槳如何轟鳴，她都睡的像死豬一樣，美的快要冒泡了。而飛機一落地，她立刻雙眼一睜翻而起。三個小時的深度睡眠，三個小時的先天搬運，已經讓她恢復了不少精神力。枯澀灰敗一掃而空，整個人重新變得神采奕奕。

　　時值凌晨四點，天地最晦澀黑暗的時候，楊綺的雙眼中放射的熾光幾乎可見。接下來，她要和亓夢一起去幫助老媽打一場硬仗。大萌大夢這種精神分裂的不能算，作為真正的資深雙生體，她的引導與指點，對老媽來說才是最貼合、最寶貴、最恰當的。

　　老媽已經準備好了。

　　楊謹、蘇慕華，夫妻兩人在客廳中靜待。伸出手來緊緊握在一起的夫妻倆，以及周邊必要的保安人員，一起構成了一副嚴整、緊張、肅穆的畫面。楊可心、楊舒均不在場，這次的另類硬仗不便讓他們知曉，連眼鏡妹都不清楚今夜行動的內情。只有全副武裝的潮叔，如一個孤獨的守望者般硬著臉佇立在一旁。

　　楊綺與亓夢大步流星，聯袂而來。

　　“一切小心。”楊謹用力的握了握老婆的手，千言萬語都在這四個字中。

　　“放心吧老爹，有我在！”楊綺的話語斬釘截鐵，眼中的銳光仿佛重錘猛擊鋼鐵迸濺的火花。

　　精神的戰斗中，銳不可當的心氣、一鼓作氣的勇氣，要比萬全的準備和千般的考慮更重要。加之人間圣者自有感應，所以楊綺沒有等到徹底休息好，而是決定乘興而來、勢不可擋的斬開一切障礙。仿佛一個將軍在率領三軍，在她這沖天果敢的影響下，原本心懷忐忑的老媽也一下子堅定起來，用力的點點頭：“那就開始吧。”

　　這硬仗的戰場不在別處，就在僻靜又舒適的書房里。書房中有貴妃榻，楊綺讓老媽在貴妃榻上選個舒服的方式躺好，然后她與亓夢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開始！

　　唰，星光乍亮，亓夢展開光之羽翼。她雙手結印，一道道星線自雙翼的每一根羽毛中飛射而出，在虛空中回環往復宛如織繭，將三人籠罩在里面。天宮戰袍無風自動，漆黑長獵獵飛舞，神性氣息崇高而偉岸，這場面端的是華麗異常。

　　楊綺則沒有那么多花花繞，她坐在老媽身邊，聲音緩和而穩定：“媽，你不用準備啥，放松心神跟著我的節奏走就行了。”

　　老媽點了點頭：“我該怎么做？要開始看那些資料嗎？”

　　“不用。忽然多出另一個人的記憶，這聽起來和鬼上身一樣，但其實一點也不神秘，只要習慣就好——我就很習慣，也沒覺得哪兒有問題。這個其實和運動一樣，是另一種動腦子，也需要熱身、熟悉，待輕車熟就之后自然就容易多了。”楊綺很有經驗的開始慢慢引導：“來，老媽，咱們先做做熱身運動。你先回憶一下和老姨在一起的時光，觸一些簡單純凈點的內容，那些共通的記憶接受起來負擔要小得多。”

　　“好。”蘇慕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不過她立刻又睜開了，看了看兩人后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我回憶起來的東西，你們也能看到嗎？”

　　畢竟誰沒有點天真搗蛋的時候，身為一個媽媽、長輩，如果自己所回憶起來的一切點點滴滴，都能夠事無巨細的呈現在兩個孩子面前的話，那也太讓人羞恥了。

　　楊綺和亓夢聞言立刻對視一眼，互相的表情都有點古怪和尷尬。楊綺啪的一拍老媽的肩膀，噌的豎起一個大拇指，咧嘴一笑牙角閃星：“放心吧，我們倆都不多話。就算你曾經有過什么秘密的小男友、地下的小早戀，只要給我們點封口費，我們就不會向老爹告密的”

　　“去去去，我怎么會有那種亂七八糟的事！”蘇慕瓊氣惱的拍了拍楊綺的腦袋，不過被這么插科打諢的一鬧，她的精神也終于放松下來。蘇慕瓊性格剛烈，臨機果斷，不做瞻前顧后的小女兒姿態。事已至此，她也豁出去了：“讓你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正好讓你知道一輩子清清白白做人是什么樣的感覺。”

　　“阿姨請放心，我們能夠見到的并不是阿姨您的回憶，準確的說應該是慕瓊阿姨她的回憶。”亓夢走上前來握住蘇慕華的手柔聲道：“我們，會與你共同面對、共同見證，慕瓊阿姨那傳奇的一生。”

　　“最后說一件事，”一切開始之前，楊綺萬分鄭重的最后叮囑道：“在回憶的迷宮中，要時時刻刻牢牢記住——自己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