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怒目僧心中一驚,下意識的看了大雄寶殿中一眼,但立刻又感到不妥。他作為破關高手,反應何其之快,知道不能讓自己的目光脫離三妙夫人,立刻又轉回頭來。但他快,別人更快。三妙夫人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一閃便近身過去,雙掌運功噼里啪啦的往怒目僧身上猛抽。
她硬功遠遜對方,一直不敢靠太近,現在可總算找到個輸出的機會了。
噼啪十連聲,怒目僧被抽的眼花耳鳴,只能一聲怒吼暴氣一震,終于脫離了戰圈騰身后翻躍了出去。啪,他落在地上,噠噠倒退兩步拿樁站定。低頭看去,身上袈裟已經多出了好幾個手印,一身豪華僧衣變成乞丐裝。臉上更是多了好多個五指山,一個疊著一個,又青又紅。摸一摸,挺疼,好像腫了。
而苦僧人和樂僧人也同時落地,與他站在一處,看起來都狼狽了不少。
嘎吱,嘎吱——唰,大雄寶殿的匾額晃悠了兩下之后,終于砸向了地面。這少林主體大殿的匾額千年以來從未墜地,此刻,卻終將墜入塵埃。
但只聽啪的一聲,卻被一只手抓住。
是楊綺,她自大雄寶殿中走出來,順手接住了匾額,再隨手一拋,匾額立刻飛回原位牢牢掛住。僧人們都愣了,連怒目僧也有點呆。
“今天一見,你們少林寺的名頭倒也不算胡吹,所以這個牌子還是掛著吧。”楊綺看了看禪心堂十八老銅人,又看了看面前的三僧。微微點頭:“還算有種。不算軟蛋。但是。該放的人卻沒得商量!”楊綺捏拳前沖:“看你的金鐘罩能撐到什么時候!”
三妙夫人也一同前沖,口中尖叫宛如女妖之嚎,躍躍欲試噴薄欲出。
三僧也立刻擺出架勢,袈裟伏魔功、金鐘罩、一指禪全部就位,新一輪的戰斗一觸即發。
正當雙方就要再次交戰的時候,江湖上的救場專用語終于在本書中第一次響了起來:“施主且慢!”
這一聲,音量不算太高,但蘊含著深厚綿長的功力。震撼全場。雖然沒有包含任何音功技巧,但足以顯示出來者堅實的內功根基。三妙夫人臉色微變,來者功力之深,更在眼前三僧之上,比她全盛之時都只強不弱。換算到另一個世界中的話,赫然是一個先天三重王者巔峰的高手,而且一定是三重天中最圓滿的那個等級。
這少林寺里怎么還有高手?
一個一個沒完沒了了是嗎?
諸人暫緩動手,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粗壯結實的大和尚挑著一雙巨大的鐵水桶,呼哧呼哧的飛速趕了過來(注:受罰時他必須時時拿著鐵桶拴著鐵鏈)。他身邊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和尚(注:原著中是十六七歲。這里減一點),小和尚年紀雖小但功力不低。足有三十余年,跑的飛快。
“鐵桶?”楊綺上下一打量——嗯,特征對的上,很可能就是那個人。她抬聲問道:“你是誰?有啥事?”
郭襄和何足道也走進門來,郭襄看到那兩個亂入的和尚,立刻訝然道:“覺遠大師,君寶?”
“貧僧藏經閣覺遠,還請諸位罷手吧。”大和尚跑到兩撥人的中間,將兩邊隔開,對左右都行禮道:“諸位師兄,還有各位女施主,大家并無仇怨,何必如此?貧僧奉無色首座之命,特來止息干戈。”
“止息干戈?”怒目僧大聲質問道:“如何止?那小童干系甚大,決不能放還!還不速速與我等一起降服那妖女!”三妙夫人幾個大耳刮子抽的他實在是窩火,現在恨不得秒殺了對面妖女來挽回顏面,又怎么會同意罷手。
“呵,你這老頭子還是不長記性啊,看來姑奶奶我還要再賞你幾個小嘴巴才行。”三妙也不怯,打就打,誰怕誰。有楊綺這個主力t在前面扛著,她這個控場的能夠放心加debuff,絕對一袋能頂兩袋撒。更何況還有武爭鋒在外面壓場,她覺得即便沒有其他任何幫手,眼前這四個和尚捆在一起一擁而上都不會是武爭鋒的對手。
雖然現在淪為下人了,但有的時候,有個大靠山狐假虎威的感覺也挺爽的。
有人不想罷手,但還有人已經不想再打下去了。
“阿彌陀佛,覺遠師弟,依你之見該如何止戈?”苦僧人現在是最不想再打下去的那個。而樂和尚苦笑一下,也同樣點頭。他的一指禪被楊綺虐成渣之后就沒用了,雖然他也會幾樣其他的少林絕技,但等級不高,已經不足以參與戰局。而且某種意義上講,他的一指禪已經被破,這對他的意志和斗心也是個很大的打擊。
“諸位,今日之爭緣由很是簡單明了。天鳴方丈和諸位師兄想留下那位小施主,自不是為了加害于他,但以強擄手段也的確有失光明磊落。所爭之焦點,便在于那小施主是否愿意留下。因此,貧僧的想法是,不如把那小施主請來,開誠布公的說一說。若小施主愿意留下自是最好,若他不愿意留下,我等也不強留,自會賠禮道歉、送他回西域。諸位意下如何?”
天鳴不在,在場的僧人沒有領頭人。眾僧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以那苦和尚地位最高,由他來做決定。苦僧人立刻點頭道:“善哉善哉,此言甚是,自當如此。”其余僧人有很多一直不明前因后果,此時一聽竟然是這個情況,也不由點頭。怒和尚雖臉有不忿,但這個道理說到天上去也不過如此了,所以倒也沒辦法開口反對。
而這邊,領導權就明確的多了。楊綺當即點點頭:“行,就這么辦吧。”
“好。君寶,去。”
“是!”
小和尚一路飛奔而去,又快速奔了回來,回來時手中已經抱來了一個藤條箱。原來郭襄和何足道來得急,天鳴自西域少林老頭手中收到郵件后還沒有拆包裹呢,完全原裝狀態。隨著藤條箱的打開,眾人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被綁住手腳堵住嘴的兩三歲小孩。
三妙不屑哼笑:“名門正派?哈,笑話!”
有一些僧人因之面紅耳赤,欲辯無言。
張君寶解開孩童的束縛抱了出來,一看之下是個皮膚顏色微深但五官清秀端正的童子。那童子遭此大罪,卻沒有如同普通孩子一樣嚇的哭鬧,一雙眼中卻反而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睿智來。
武爭鋒看到那孩子時立刻皺了皺眉,作為一個多次返老還童的人,她能夠自那一雙眼睛里看出點什么。
而楊綺的反應就更大了。
她睜大眼睛,不由自主的走近過去,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后抬起手指對著幼童,腔調里帶著疑惑和若有所感的直覺:“你…你你你…”她連說幾個“你”字,卻沒有任何實質內容,因為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看到這孩子的一瞬間,她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應,但又偏偏說不清道不明。
而那孩子也是如此,同樣用又驚訝又疑惑又若有所感的表情回望著楊綺。他一雙大眼上上下下滴溜溜的看著楊綺,同樣喃喃道:“我…我…你…”他呆然片刻后又看郭襄,郭襄也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既視感,但遠沒有楊綺的感受那么強烈。
看到這三人的表現,很多人面面相覷,以怒和尚為首的保留派更是心覺不妙。
難道說,這仨人認識?但又不像是認識的樣子,要不然也不會只在那里“你你我我”的了。但若說沒關系,又沒人相信。
那感覺就像是在幼時分開的熟人,經過二三十年滄桑巨變,你我都面目全非、記憶也已褪色之后,又在人潮人海中偶然相遇一樣。
既熟悉又陌生,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施主。”覺遠絕對是最不會看氣氛的那個,他也不管這些人是如何互動的,直直對幼童問道:“之前種種,還請恕罪。我嵩山少林欲要邀請小施主一留,共研普渡天下百姓之事,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怒和尚聞言差點沒忍住一掌拍過去——覺遠你個大傻驢,哪能立刻就問意向的?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懂什么,被捆著綁著塞在箱子里從西域綁架過來,這個時候看任何光頭都是壞人,怎么可能答應?而且,他知道個什么普度眾生啊,先說點好聽的、弄點好吃的哄住才對!
你這個蠢貨,氣死我了!
但那童子回過神來看向覺遠之后,卻說出了讓所有和尚、所有女子、所有既不是和尚又不是女子的人類——對,只有一個何足道——都意外到愕然發愣的話:“前因后果我已知曉。好,我且先留數日吧。”
留…下?
誒?耳朵沒聽錯吧,是留下嗎?
怒目僧是最早反應過來的,當即一拍掌:“來人啊,還不快帶這小施主去廂房,好好招待!”好多和尚立刻一擁而上,抱起那小童就走,宛如怕被搶似得。
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沒有人搶。
一場莫名的戰斗結束了。莫名的開始,莫名的方式,又在莫名的選擇中莫名的結束。還有楊綺,一臉莫名的遠遠看著被抱走的幼童。一大一小兩人的視線穿過人群碰了一下,然后便被屋宇徹底隔開。楊綺收回視線,卻捏起下巴虛起眼睛緩緩道:“有詭,這個小鬼頭,絕對、絕對、絕絕對對的有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