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過度卷 (六) 暗道
“帽子？”
女人的爵士帽的確是被徐攸之奪走的，但在激烈的打斗中，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徐攸之疑惑，一個破帽子而已，找它做什么。
“你還好吧？”
徐攸之關切地問了一句，擔心她的腦子壞掉了，而且有后遺癥的跡象。
“我的帽子…”
女人沒理會徐攸之，自顧自的念叨著，像是受了某種精神刺激。
“找它做什么？”徐攸之說道。
“帽子。”
女人神經兮兮的，仿佛聽不見徐攸之的話，活脫脫一個瘋婆娘的形象。
徐攸之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現在人醒過來了，可是患上了嚴重的后遺癥，跟個傻子沒什么區別。
雖然這樣的她對自己失去了威脅，但是也無法從她的口中得知離開的路。
徐攸之看著可憐巴巴的女人，心想，白瞎這么好看的皮囊了，早一點把她送去精神病院，興許還有救。
女人誘惑的軀體在地上蠕動著，爬到徐攸之的腳下，抱住了他的腿，氣若游絲地說道：“求你，幫幫我，帽子。”
她仰起臉蛋，哀求的目光與徐攸之對視。
這是一種無比清澈的眼神，柔弱似水，楚楚可人，絕非演出來的效果。
徐攸之動了一絲惻隱之心，拖她到了墻邊，讓她靠在那里休息。
然后四下搜索起來，地方一共這么大，帽子又沒有長腿，肯定就在這附近。
果不出其然，徐攸之在水池子下面發現了那頂帽子，但是被水浸透了。
徐攸之抖摟了兩下，甩了甩水，里外翻看，覺得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爵士帽，沒什么特別之處。不知女人為何對它念念不忘。
一旁的女人看見了自己的帽子，眼睛頓時煥發了光彩，朝徐攸之伸出了一只手，渴望地道：“把它還給我。”
徐攸之掂了掂那頂帽子，心里卻猶豫了。
女人的身體虛弱之極，卻不知哪來的力量，忽然起身，試圖從徐攸之手中奪回自己的帽子。
徐攸之將帽子從左手換到了右手，女人的目光隨之移動，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帽子。
見狀，徐攸之也不好意思再為難，便把帽子扣在了她的頭上。
拿回了帽子，女人立刻老實了，安靜的如同一只小綿羊。
“你…這是。”
徐攸之從她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女人的手扶著自己帽子前沿，一臉的茫然，保持這一動作足足三分鐘，如同一尊雕塑，待她恢復正常時，靈動的眼睛中，流淌著智慧的光芒。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女人嘴角泛起了一絲弧度。
徐攸之臉上盡是愕然，搞什么，這樣就好了？
難道那頂破帽子有神奇的魔力？
女人遠比徐攸之想象的聰慧，一眼洞穿了他心中的疑惑，“你不會以為這帽子請大仙畫過符咒吧。”
徐攸之不吱聲，以表情回應她，不然呢？
“我生了病，每次發作都會迷失自我，糊涂好長一段時間。后來我請了一個催眠師，給自己做了一個深度催眠…這頂爵士帽雖然沒什么特別的，但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非正常狀態時看見它，就能喚醒我意識深處的東西。”
女人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帽子，即便它臟了，沾上了血水和灰塵，也一點不嫌棄。
“原來如此。”
徐攸之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她什么都忘了，唯獨惦記著帽子。
“我想我可能給你帶來了困擾，但你之前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希望你能夠諒解。”
女人誠懇的道。
這是徐攸之從沒見過的一面，這時的女人不再是蕩婦和瘋子，而像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這樣的她才算是一個可以與之溝通的人，徐攸之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必擔心被關在這里了。
但是徐攸之不敢保證這就一定是她的常態，說不定沒多久又要變成之前的樣子。
畢竟是她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證據支持。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她并沒有病，前前后后都是她一手策劃的劇本，而她不過是盡了一個演員的責任。
若真如此的話，那太可怕了，要多么純熟的演技才能駕馭三種不同的人格，奧斯卡影帝也做不到吧。
徐攸之想起了電影中的特工間諜，這類人可以把自己偽裝成任何需要的角色，并能忍辱負重，完成常人難以想象的任務。
徐攸之當然不愿意相信這種猜想，如果女人的城府如此之深，自己是斗不過她的。
徐攸之露出一縷微笑，顯示出寬宏大量的姿態，擺了擺手，“無妨。”
女人按著腦袋想了一下，“我沒記錯的話，你來到這兒的目的是要找那個叫櫻的人。”
“沒錯。”
徐攸之萬萬料不到將話題拉回正軌的是她，自己都差點忘了來到這個鬼地方的原因。
徐攸之不免感到汗顏，很快神色一正，說道：“那你認識她嗎？”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這是一個會所，里面有很多常駐的會員，他們非常注重自身的隱私，你找的人是否包含在內，我并不清楚。”
女人不滿地道。
“你剛剛說那不是真正的你。”徐攸之表達了疑問。
“但我們的意志是想通的，有些方面，她無法說謊。”
女人解釋道。
“那你扯這個有卵用。”
話題明明是她提出的，現在又這副態度，令人云里霧里，莫名其妙。
“這么說，你不想讓我帶你去找人咯？”
女人端正了一下帽子。
“想啊，我們快點走吧。”
這個插曲已經耽擱太久了，徐攸之迫不及待地想回歸正軌。
說真的，徐攸之對女人的話抱有一定懷疑，因為在這座地下建筑中走了這么遠的路，也沒見到第三個人。
“等一下，你應該好奇之前我是如何從衛生間‘失蹤’的吧？”
女人神秘的一笑。
“我知道那里肯定有個機關，只不過位置隱蔽，我沒有發現而已…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對那個機關沒啥興趣，還是正事要緊。”
徐攸之早就見識到這里機關的多樣性，雖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但他曉得孰輕孰重，要是把遇到的機關研究個遍，那么猴年馬月也別想走出這里了。
然而女人執意為它解密，徐攸之拗不過，勉強答應了。沒辦法，在人家的地盤，后面又要倚仗她，只好按她的意愿行事。
兩人回到了那個衛生間，女人便說道：“其實所有人都能發現這的機關。”
“為什么？”
徐攸之一頭霧水，他找了許久沒有結果，這樣說來豈不是他太愚蠢了？
徐攸之不認同這個觀點，他至今覺得機關和女人脫不開關系，多半也安裝了類似人臉識別的系統。
“答案就在這里。”
女人指了指馬桶。
徐攸之不以為然的道：“我翻了個底朝天，下水道都摸進去了，也沒見到你口中的機關。”
女人輕笑一聲，“想一想你會來這里做什么。”
徐攸之不假思索的道：“當然是…不對！”
他馬上反應了過來，以一個正常人的角度，到衛生間只能是方便，或者做某些見不得人的事。
但大多數情況下，排泄的人居多。
莫非往馬桶里撒一泡尿，就會露出機關？
媽的，哪個腦殘設計的，太惡心了吧。
徐攸之眉頭一皺，思考原理，尿液從高處落下，劃出優美的拋物線，產生了動能，并且攜帶熱量，這或是觸發機關必要的條件。
于是，徐攸之模擬這個過程，朝馬桶吐了幾口唾沫，如連珠炮般，不停地呸呸呸…
總不能當著她的面直接放水吧？這樣的混賬事徐攸之干不出來。
見到如此大跌眼鏡的一幕，女人愣了半天，終于忍不住道：“你干嘛呢？”
“尋找機關啊，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你也幫我吐兩口，要不干脆貢獻點水算了，我轉過身去，保準不看。”
“你簡直…我真服了。”
女人差點暈倒，這是什么清奇的腦回路，能把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物聯系到一起。
“好吧，我再提示你一次，想想你上廁所的流程。”
在她看來，這無異于公布了答案。
徐攸之大大咧咧的道：“那要分大號還是小號…如果是大的，首先得脫下褲子，坐在馬桶圈上，局部用力，將腸道內的污穢之物排出體外，拿衛生紙擦干凈，最后清洗雙手，千萬不要忘記擠一點洗手液。至于小的，那就更簡單了，掏出自己的兄弟，對準馬桶就可以了，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用紙擦一下，當然，洗手是少不了的。”
表面上看徐攸之只是在描述男性方便的整個流程，實質上是在向她灌輸清潔的理念…哪怕是小便，也要及時的洗手，尤其在疫病流行的季節，更要加強防護。
女人聽了，感覺到不可思議，因為徐攸之完美避開了正確答案。
“你不覺得你錯過了一個重要的步驟嗎？”
這個問題是如此簡單，她沒法提示的更明顯，不然就只能公布答案了。
徐攸之不想被人看笑話，拋去先入為主的觀念，開始細致回想自己的疏忽之處。
“我知道了，是沖水吧。”
他終于想到了這茬，哪有用完馬桶不沖水的…
徐攸之從小生活在山村，隨性慣了，青山綠水便是天然的廁所。
因此，他遺漏了這一步。
“我的天，你可算想到了。”
女人松了一口氣。
“有什么用呢？”徐攸之犯起蠢來也是無人能敵。
女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明白了。”
徐攸之一拍腦門，按了一下水箱的開關。
就在這時，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馬桶內壁翻了一下，將馬桶的空間一分為二，水被壓進了下水管道，也有一部分順著縫隙流入了新誕生的空間，響起一陣‘嘩嘩’的水聲，緊接著，一股龐大的吸力拉扯著徐攸之的身體。
冷不丁的一下，徐攸之沒來得及抓住任何東西，便大頭栽下，掉進了馬桶的空洞。
感覺到快落地時，徐攸之一個前翻滾平穩著地。上面的入口迅速合上了，這里瞬間變得漆黑不見五指。
徐攸之什么也看不見，只好胡亂的摸索，這自然是徒勞的。
徐攸之心道不好，又大意了，中了對方的圈套。
悔恨的念頭剛剛滋生，頭頂便灑下一縷光輝，然后一個人影從天而降。
徐攸之趕緊閃開。
女人倒沒有坑徐攸之的意圖，她也從馬桶的入口下來了。
她隨意的在墻上敲了兩下，這片空間立刻亮了起來。
徐攸之總算看清這里的情況，馬桶之下竟然隱藏著一條兩人寬的走廊，筆直的通向前方。
“走吧。”
女人拍了徐攸之的胳膊，便在前邊帶路。
徐攸之這才明白過來，剛才還在納悶，她為什么非要帶自己進入衛生間，原來下面有一條路。
只是他琢磨不透，當初設計這個暗道的人是怎么想的，挖在馬桶的下面…如果是出于保密倒也能夠理解，然而任何一個上廁所的人都會發現這個秘密，并且被卷入進來。
這不會是一個惡趣味吧，專門捉弄上廁所的人。
這么一想，大有可能。
這位統籌全局的工程師經常不按常理出牌。
“我們這是去哪？”
徐攸之跟在女人的屁股后面問道。
“我們抄了近路，直接來到了地下三層。只有少部分老資歷的人才知道這里。”
女人話語間透露出了得意。看得出來，她在組織的地位不低。
這次走的時間比較長，足足十五分鐘。
這也和效率有關系，畢竟女人在前面引路，要保持優雅的身段，走的不算太快。
“到了。”
突然，女人停了下來，跺了兩下腳，前方兩米處的地板立刻被彈開，一條傾斜向下的階梯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女人毫不猶豫走了下去，對著身后一招手，示意徐攸之跟上自己。
徐攸之遲疑片刻，他并非走累了，以他的腳力，再有十個來回也不成問題。只是總覺得女人在戲耍自己，這么久了，也沒看到任何一個人。
但事已至此，又不能前功盡棄，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誰讓主動權在人家的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