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美食達人 (五十六)

　　徐攸之一頭霧水之際，看到有幾個人從遠方的山上下來了，胳膊上挽著一個竹筐，另一只手托著筐底，一副很吃力樣子。

　　離著十米開外，徐攸之就聞到了一陣子清新的果香，是梨獨有的氣味，馨香馥郁，沁人心脾。

　　近了一瞧，竹筐里裝的果然是黃澄澄的梨。

　　梨…徐攸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老鄉，這梨子從哪摘的？”

　　徐攸之攔住一個過路人問道。

　　“哥們不是本地人吧，山上就有一個遠近聞名的梨園。你要是想吃，得花錢去買，要是沒錢，也莫有關系，幫著干點活，梨園的老板就白送你吃。”

　　一個熱情的村民說道。

　　徐攸之還要問些什么，那位村民的同伴就催促他趕緊走。

　　這個年代，村民們對來歷不明的陌生人總是保持著十二分警惕。

　　徐攸之望了眼村民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撫摸著自己的臉蛋，像他這樣的面相一看就是忠厚誠懇之人，何故多心呢？

　　徐攸之苦笑著搖了搖頭，徒步上山。

　　這座山的輪廓徐攸之很熟悉，正是前不久鄉村小學的所在地。

　　可是，徐攸之到達山頂后，一番環顧，別說學校了，連個狗窩都沒有，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梨樹林，至少有三畝地大小。

　　這應該就是阿思口中的梨樹林了，沒想到居然是學校的前身。

　　阿思的記憶真是沒誰了，竟然能在腦海中將梨樹林挪移至稻田地…

　　好吧，這個時間點，她可能只有兩三歲，一切便情有可原。

　　徐攸之猶豫了一下，然后徑直走了過去。

　　梨樹園里許多人正在忙碌著，有人踩著梯子在樹上摘梨，有人在下面舉著筐，有人推著車子將梨一筐筐運了出去。

　　暫時沒有人注意到果園中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徐攸之來到梨樹林的深處，看見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女孩。

　　小女孩剛剛學會走路，展開稚嫩的小胳膊，像一只行走在冰面上的黑熊，歪歪扭扭，一副隨時要跌倒的樣子。

　　不得不說，這個小女孩真是可愛，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憐愛。

　　徐攸之矮下身子，張開雙臂，示意小女孩到自己這邊來。

　　他當然認出了小女孩的身份，正是幼年時的阿思。

　　徐攸之后悔自己身上的手機不是智能的，不然拍幾張照片回去給阿思看，估計她會被小時候的自己萌化。

　　說起阿思，也是個苦命的人，她甚至沒有一張自己兒時的照片。怪不得會對以前的記憶那么模糊。

　　想到這兒，徐攸之更加后悔了，他恨不得摔了自己這部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老年機，破玩意連個照相的功能都沒有。

　　小女孩身后五六米的地方，站著一個慈祥的老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疼愛之意。

　　徐攸之所料不錯的話，這應該就是阿思口中念念不忘的爺爺。

　　小女孩停下了腳步，眨著靈動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徐攸之。

　　老人走了過來，一把將小女孩抱在了懷里。

　　徐攸之訕訕一笑，“老爺子，你孫女長得可真漂亮。”

　　老人笑笑，沒有說話，他從地上的竹筐內拿出一個飽滿的梨子，友好地遞給了徐攸之。

　　徐攸之下意識地接過，說了聲謝謝，用袖子胡亂擦了兩下，便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

　　甘甜的汁液流進了嘴里，果皮柔軟，果肉入口即化，濃郁的果香在口腔中回蕩，這是大自然賦予的味道。

　　梨也可以這么美味嗎？

　　徐攸之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保持啃梨的動作，仿佛這一刻的時間被凝結了。

　　他確信自己從沒吃過這樣的梨。

　　在他的印象中，梨是一種中規中矩的水果，肉質口感不如蘋果，水分不如西瓜菠蘿，甜度也很一般。

　　然而徐攸之此時吃到的梨，如此的無以倫比，這或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梨之一。

　　這種梨是一個特殊的品種，由當地的果農精心培育而成。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句話是不假的，曾經有幾個果商品嘗到此地的梨，贊不絕口，于是購買了幾棵樹苗移栽了到了它處。

　　不過換了好幾個水土優良的地方都失敗了，就是那些適合梨生長的地區，樹苗長大后。結出的果子比原產地小了一圈，而且味道差強人意。

　　于是這種梨成為了地標性的農產品，遠近聞名。

　　徐攸之一邊吃梨，一邊思考，這會不會就是阿思想要的味道。

　　徐攸之問老人，“請問這個果園的主人在哪，這梨太好吃了，我想買點。”

　　徐攸之準備跨時空為阿思帶回她家鄉的梨。

　　“你想買多少跟我說就行。”老人說道。

　　徐攸之遲疑，未經允許，擅自買賣別人的東西，這不太好吧？

　　老人一雙久經滄桑的慧眼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呵呵，這個梨園是我的。”

　　這個答案大出徐攸之所料，他從來沒聽阿思提起她的爺爺種植過梨樹，或許阿思自己都不知道。

　　徐攸之環顧四周看不到盡頭的梨樹，樹上掛著滿滿的黃燈籠，少說也得有幾噸果子，梨又這么好吃，肯定不愁銷路，都賣出去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阿思家每年光賣梨的收入就足以過上小康生活…后來阿思的家境他已經見識過了。

　　徐攸之想不通既然有這樣的條件，又是怎樣落魄的呢。

　　其實事情并非徐攸之想的這樣，這梨園雖然屬于阿思的爺爺，但也是上一輩傳下來的產業。

　　阿思的家族有個規矩，每年秋季，梨子成熟之后，會把梨分享給幫忙采摘的鄉親們，真正對外出售的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農產品本來就不值幾個錢。

　　所以想指望著梨園發家致富是不現實的。阿思家的年收入也沒有徐攸之想象的那么高。

　　徐攸之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十元的紙幣，覺得這些錢能買不少梨了。

　　但他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他手上的紙幣，這個年代還沒開始印發呢。

　　阿思的爺爺愣了一下，隨即問了一句，“這是哪里的錢？”

　　徐攸之立刻被點醒了，意識到了自己的馬虎，竟然犯下了這么愚蠢的錯誤，實在太不應該了。

　　徐攸之趕緊圓場，“不好意思，拿錯錢了。”

　　又裝模作樣的在兜里搜索一番，最后無奈地一攤手，表示自己忘記了帶錢。

　　老人爽朗一笑，“沒關系，外鄉人，這么大老遠來了，我不能讓你空手而歸。但是你得幫我干點雜貨，這樣可行？”

　　“沒問題。”

　　徐攸之滿口答應下來，出力是他的強項，正好渾身的力氣無處發泄呢。

　　老人交給徐攸之的任務并不繁重，只是協助工人搬運梨子。

　　在這種事情上，徐攸之總是喜歡給自己增加難度，別人一次性搬一筐梨，徐攸之一胳膊掛一個，百十來斤的重量猶若無物，引得眾人一片喝彩。

　　不是徐攸之愛顯擺，他想盡可能的幫人家多干一點活，這樣拿梨便受之無愧。

　　徐攸之干了一個小時的活，就被老人叫住了，將準備好的半筐梨送給了他。

　　“沒事兒，我再多干一會兒。”

　　徐攸之有點意猶未盡的架勢，他連汗都沒出呢。

　　老人半開玩笑的道：“你一個小時就干了別人半天的活，再干下去，我可沒有多余的梨給你了。”

　　徐攸之不在意的道：“半筐已經不少了，其實我要不了這么多，三個五個的就中。”

　　“像你這么實在的人可是不多見吶。”

　　老人嘆了口氣，“多拿一點吧，明天就吃不到梨嘍。”

　　說話間，他用小刀給一個梨削了皮，然后給了自己的孫女。

　　小女孩吃的很開心，紅撲撲的小臉蛋沾滿了梨汁。

　　徐攸之的神經弦被觸動了，立即道：“為什么要這樣說呢，難道這梨樹是兩年一結果，明年就不長梨了？”

　　“這梨嘛，當然是一年一豐收。但是等今年摘完了這些梨，這里的樹就要被砍了。”

　　“為什么，這么好的梨樹，砍掉了不可惜嗎？”

　　聞言，徐攸之大驚失色。盡管這個結局是注定的，但他仍舊無法接受，起碼得有一個像樣的理由。

　　砍掉這么好的梨樹。不是敗家嗎！

　　徐攸之不明白阿思的爺爺出于何種考慮。

　　老人無奈地道：“沒辦法，我也舍不得呀，都幾十年的果樹了…這不我們村子考慮給娃們建個學校，不然吶，這些到了年紀的娃，得去幾十里地的鎮上讀書，這不方便的緊呀。可是村子里沒有多余的土地了，糧食田不能動，那是大家伙的根。想來想去，我覺得應該把我的梨園貢獻出來，人不吃梨不打緊，不吃米就不能活，而且娃們的教育是重中之重…”

　　聽完，徐攸之的鼻子一酸，眼角濕潤了。

　　阿思的爺爺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做出的事卻一點也不平凡。

　　他可以為了那些無處上學的孩子，放棄經營了半輩子的果園，而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利益。

　　某些人平時總把捐助貧困山區掛在嘴邊，口號喊的比誰都響亮，實則沒干過一點正事，甚至沒見過一分錢。

　　這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遠遠不能及的。

　　徐攸之肅然起敬，他看著身前的半筐梨，莫名的有一種負罪感。

　　見到徐攸之表情的變化，老人笑著說道：“不要以為老頭子我多么高尚，我也是有私心的。”

　　他溺愛的看著正在吃梨的小女孩，“再過幾年，這孩子大了也要上學，可不能沒有一個學校。”

　　徐攸之總算弄清楚了砍掉梨樹林的原因，雖然心中惋惜，可又覺得老人家做的沒錯。

　　阿思很幸運，有這么一位愛護她的爺爺。

　　得到老人的同意，徐攸之抱了抱阿思，將她高高地舉過頭頂，想到若干年后，她會成為一位優秀的美食主播，不禁感慨命運的神奇。

　　徐攸之開啟了返程。

　　原本，徐攸之擔心不能把梨從這個時空帶走，可在看到那筐梨跟著自己進入了未知空間后，還完好無損地在手上，便松了一口氣。

　　看來阿思的味覺恢復在即，而自己的任務也要提前完成，這趟異時空的穿梭之旅，終歸是有了收獲。

　　不過徐攸之高興的還是早了一點，在回到最初的世界時，不知受到了何種規則制約，徐攸之好不容易帶回來的梨突然消失了。

　　由此，徐攸之得出了一個結論，可以把東西從其它的時空中帶出來，卻不能帶入另一個世界。

　　徐攸之氣的直拍桌子，他多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每當要成功之際，就會在關鍵時刻出現不可控的差錯，致使功虧一簣。

　　徐攸之捶胸頓足，不能自已。很久才從失敗的陰影中掙脫出來。

　　徐攸之開始冷靜的思考，忽地想起道具‘時空的穿梭球’，便急匆匆地翻出了它。

　　這個東西竟然還在自己的身上！

　　不科學呀，不是說這玩意兒是消耗品，使用了三次后就將自動消失嗎？

　　難道說該道具在不知不覺間進化了，可以反復使用…

　　徐攸之心中抱著一絲希望。

　　于是他把‘殘缺的穿梭球’捧在手心，對著它嘟囔了一大堆話，卻沒起任何作用。

徐攸之一氣之下，把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聽‘啪’的一聲，‘殘缺的穿梭球’四分五裂，隨即化為點點霞光，徹底不見了　　徐攸之怔了片刻，事情無一例外，皆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但是徐攸之仍沒有放棄，天無絕人之路，終究是有機會的。

　　徐雖說阿思家的梨樹林二十年前就不在了，但是那個地區未必就阿思一家種植梨樹，興許已經發展成了當地的支柱產業。

　　徐攸之認為，同一地區、同一品種的梨，味道上應該沒有差別，只要找到了任意一棵梨樹，就等于重現了二十年前的味道。

　　這確實是一個可行的方案，并且有著相當高的成功率，因為徐攸之堅信，那么好吃的梨，阿思的老家絕對有人種植。

　　說干就干，徐攸之才回到這個世界，立刻馬不停蹄的前往阿思的家鄉。

　　阿思以前和徐攸之說過她老家的位置，是在南方一個多山的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