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血霧之夜
伊利亞王國，王都維亞納。
傍晚時分。
轟！轟！..轟！...
將貴族區和平民區分隔開的內城墻之外，略微有些雜亂地炮聲不斷轟鳴。硝煙、光焰、吶喊將這座古老的城市徹底化作了混亂的戰場。
鐺——
隨著城市中警鐘長鳴，越來越多的維納亞市民涌上街頭，其中大多數是城外失去生計的農民、工廠的工人、城市貧民...手持著各種武器，紛紛聚攏到內城的城門之前。
正如當初伊莎貝拉預料的一樣，在王國第三等級中農民和城市平民是主體，也是這場力求推翻王室暴政的主力軍。
“人身自由，權利平等！”
“打倒貴族和國王！”
“人民才是國家的主人！”
慷慨激昂的吶喊聲響徹了小半個城區。
一切的導火索都是幾個小時之前在內城墻外發現的那具幼小的餓殍，而且這已經并非孤例。人群先是為此聚集示威，經歷了理所當然地“漠視”之后，很快便在有心人的鼓動下轉變成了武裝起義。
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個時候根本沒人在乎，為什么自己這群人因為壓迫和義憤“倉促”發動的起義，會有“同伴”源源不斷地搞來火槍、火炮，還有技術嫻熟看起來像退伍老兵一樣的炮手，教授大家如何去操縱這些武器。
不同于危機四伏的新大陸，至少在王國本土的城市中，哪怕是想要搞到一柄質量上乘的火槍都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即使這些平民未經訓練，也能夠發揮出這些火藥武器的基礎攻擊力。
暴動的級別立刻直線上升。
然而。
巍峨高聳的內城墻是在伊利亞王國發跡之前抵御外敵的軍事防御工事，格外厚重堅固，僅僅是一側城墻就架設著20門24磅火炮。
這還不算王國最精銳的近衛軍以及傳統貴族訓練有素的私軍，以及其中為數眾多的超凡者。
可以說，自從數年前王室開始抽調核心超凡者收縮自身的力量，保證主要城市基本盤之后，這里就是王室力量最強大的地方。
面對這些“暴民”不自量力的攻城，城墻上的守衛毫不留情地給予了他們痛擊。
從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平民就算得到了裝備支援，又憑什么和王國最精銳的部隊抗衡？更何況近衛軍還據守著一座堅城。
然而現實卻是有些魔幻，這場攻防戰竟然打得有模有樣。
城門外一群有經驗的老兵拆除城門附近的建筑，構建起了一道合格的防御工事。
蹩腳的平民炮手慢慢被退伍老兵和一些氣質彪悍的青壯替代，而且越來越多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的簇新重炮，被拖拽過來架設到防御工事后面，與城頭加裝墊木壓低炮口的火炮對射。
為了爭取自由不受壓迫，戰斗意志高昂的市民們，依舊高呼著“人身自由，權利平等”不斷向著城頭開槍，每取得一點戰果都會在人群中掀起巨大的歡呼。
前方激戰正酣。
而在戰線的最后方，大多身穿一身獵裝的商業貴族們帶著自己的超侍從聚集到了這里。
掌握著所有生產資料的資產者們，憑借其掌握的超凡力量、經濟實力、政治才能和文化知識輕易取得了“起義軍”的領導地位。
甚至許多起義軍的人員本就是它們工廠中的工人，讓他們沖鋒陷陣不太現實，但是搖旗吶喊帶帶節奏卻完全不成問題。
這群養尊處優的商業貴族們親臨當然不可能親臨前線，“起義軍”自然有他們培養的私兵、招募的退伍老兵帶領，甚至是海盜王麾下的精銳海盜也已經隱蔽地加入了戰斗。
聽到前方“人身自由，權利平等”的口號不絕于耳，人人面帶微笑，好像全都十分認同的樣子。
是的，它們所有人都從心底認同，這句由他們自己開會表決出來的口號，確實人人生而平等，但是掌握著全部生產資料的資產者階級，卻更加平等！
“皮克曼閣下，戰斗從下午四點開始，已經持續了兩個半小時，太陽馬上就要落山，應該加快攻城速度了吧？
市民反抗王室暴政不過是為其他城市的后續計劃做個樣子，如果就這樣放任戰局發展，就算他們最終被近衛軍擊潰都不是沒有可能。”
留著短須其貌不揚的賴特伯爵看了一眼手中的懷表，對身邊一個略顯佝僂的高瘦黑袍人微微躬身。
“看那位‘怒濤海潮’原本的氣息衰落程度，按照正常情況應該還有一周到半個月的時間，不過也差不多可以發動總攻了。”
黑袍人摘掉兜帽，露出一張青白的臉和慘白色的頭發。
別人感受不到，但是憑借食尸鬼對生命氣息的超凡感官卻能清晰分辨出，那個曾經浩大至極卻如同夕陽般漸漸衰弱的氣息已經在昨天戛然而止。
他們又耐心等待了一個白天，王宮中也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早就已經醞釀已久的“起義”行動，便再也抑制不住。
回過頭來看向身后的一眾商業貴族，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你們都不愿意將自己轉化為強大的食尸鬼。”
站在他另一側的哲羅姆子爵卻是輕聲笑道：
“哈哈哈，皮克曼閣下！并沒有什么好可惜的，大家都是‘冷冽君主’的虔誠信徒。
您看，我們除了外表有些不一樣之外，在本質上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黑袍食尸鬼皮克曼微微一怔，立刻反應過來：
“哦？沒錯，簡直毫無二致！同樣是吃人不過是換了種吃法而已，哈哈哈哈...”
這群人類也許比食尸鬼更加契合“食尸鬼之王”持有的貪婪權能也說不定。
雖然他的話過于直白，但周圍一圈商業貴族卻也只能賠笑附和，只因為他是來自大陸腹地的冠名魔怪——食尸鬼“譏嘲的隧道覓食者”皮克曼。
這個世界的魔怪們因為種族稟賦不同，同級之間實力差距巨大。所以對危害性達到一定級別的魔怪，人類都會統一給他們冠以名號，算是對他們實力的一種認可。
而這種實力至少也需要跟王國守護實力相當！
取經路上沒后臺都已經被鐵棒打死了，放在這里也是一樣的道理，雖然生活在舊大陸上，但背靠著一位半神，皮克曼的日子活得還是十分滋潤的。
而今天食尸鬼族群將要成為這片土地和人類的新主人！
黑袍食尸鬼抬起頭來，四階沉甸甸的強大氣息已經覆蓋了大半個內城區，也狠狠壓在近衛軍的心頭，胸悶、心悸、冷汗橫流...戰斗力立刻被打掉了一大半。
這不僅僅是為己方助攻，更是在確認王國守護氣息消失之后的又一次試探。
趁此機會。
原本被壓制地有些抬不起頭來的起義軍，則絲毫不受影響地發動了反擊。
又半個小時之后，天已經擦黑的時候。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
“噢！”
“城破了！”
“沖啊！別讓國王和那些貴族跑了！”
不需要命令，大批“起義軍”已經從豁口中向著內城蜂擁而入。
冠名魔怪“譏嘲的隧道覓食者”皮克曼自語道：
“那個老東西看樣子是真的已經不行了。”
抬頭看了一眼頭頂那片黯淡天空：
“不過，其實也無所謂了。”
作為頭領之一的哲羅姆子爵捧起一本血紅色的教典意氣風發：
“皮克曼閣下辛苦了，先生們，大家一起跟上去。”
大手一揮，黑暗中一群身上長著墓地中的苔蘚，氣息強大的食尸鬼魚貫而出。
本身只是一個蹩腳巫師學徒的哲羅姆，正是依靠著由‘陰森寒骨之神’莫爾迪基安賜予的《食尸鬼典儀》才能統帥為數眾多的食尸鬼軍團。
特別是這支王牌，總數量達到兩百的“苔皮獵尸者”部隊，每一只食尸鬼都是等同于二階超凡的強大存在，就像哲羅姆手中的攻城錘一樣足以為他敲碎一切阻礙。
而先前隱藏起來的大批軍方人類超凡者則紛紛跟在了賴特身后。
顯然這個即將摘取勝利果實的新生階級內部也有著鮮明的派系之分。
踏..踏..踏..
當一行數百人走進內城區的時候，這里已經化作了血火地獄。
武裝暴動的時候又怎么可能還有文明可言，“起義軍”立刻轉化為了暴徒，燒殺搶掠無師自通。
“不！救命！”
“我不要你們的佃租了。”
除了商業貴族們預先安排的獵殺人員之外，就算真正的起義者到了這里也早已經忘掉了“人身自由，權利平等”的初衷，大肆劫掠的同時，順便燒毀了貴族府邸中所有的地契。
維亞納的夜空幾乎都被染成了血色。
由冠名魔怪、賴特伯爵、哲羅姆子爵帶領的大部隊沒有絲毫徑直沖進了王宮。
不過他們一路跟隨生靈的氣息來到亮起了燈火的王宮正殿，都沒有遇上一個守衛。
嘭——
宮門被猛地推開。
寬敞的正殿中，作為國王的恩里克二世手握金質權杖站在下手，高踞在王座之上的卻是一位滿頭白發身材枯瘦誰也不認識的老者。
大殿中唯有的兩個人同時看向這群不速之客。
雖然已經蒼老到皮包骨頭，但老者雙眼中的冷光卻像是兩道利劍，刺痛了這里的每一個人，最后目光落到了食尸鬼皮克曼的身上：
“一直藏在暗地充當他們靠山的就是你嗎？現在終于舍得主動蹦出來了？也不枉費我這剩下的幾天壽命了。
只要把你解決掉，剩下的都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局勢既然到了現在這一步，這些后代即使再愚蠢，但只要舍得付出代價，想來王位應該還是能夠保住的。”
一邊說著，已經一把捏碎了脖頸上的屏蔽護符。